平和的绿色,希冀的蓝色,惶恐不安的人被黄色包裹,紫色与橙色浑然一体,萦绕在坠入爱河的人身边……文化眼中的世界比他人更加色彩鲜明,但他对这一切无比苦恼,他知道这是她对自己的诅咒,对自己那一天无动于衷的惩罚。
那个叫楼丹洁的女生砸在自己面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鲜血从她的口鼻腔里潺潺地渗了出来,逐渐淹没了她的侧脸,扭曲的面庞也不能掩盖住她原本的清秀,但眼中抑制不住的绝望却与那天放学后的小巷子里一模一样。
看着楼丹洁死在自己面前,文化后悔不已,那时候知道是这样一个结果,自己就算挨一顿胖揍,也应该像个男子汉一样站出来为她打抱不平,但是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
那天放学,因为值日走得比较晚的文化,在路过学校后面的巷子时,见到几个染着各色头发的小混混正围着衣衫不整的楼丹洁,为首的那个黄毛更是将烟圈吐到她脸上,似乎很享受楼丹洁害怕的表情。
“你……你们在干……干什么?”文化颤颤巍巍地问道。他知道这个黄毛是从职业学校辍学混社会的人,在这一带学生的心目中,他已经成了地头蛇一般的存在。
敲诈勒索、打架骂街……进局子熟得和回自个家似得,奈何他们个个都不满十七岁,且并没有犯下过诸如打砸抢杀的大恶行,所以警察无奈之下只能采取批评教育再拘留两天的方式惩罚他们。
他们也因此知道了警察根本奈何不了他们,更加有恃无恐,甚至去报复那些阻止他们和举报他们的人,听说有一次将一个健身教练的腿都给打断了,也不能怪文化害怕。
“看什么看,信不信把你眼珠子抠出来!”黄毛用手指指着文化威胁。“特么你再不走,信不信把你的腿打断咯!”
我势单力薄不是对手,他们穷凶极恶我要为自己安全考虑,这么想着的文化跑走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跑走接下去在小巷会发生什么,但是他没有勇气去面对黄毛一行人。
也不知跑了多久文化停了下来,也许是年少轻狂不愿意接受被人吓跑的事实,也许是楼丹洁期许的目光印在他脑袋里挥之不去,他在路边抄起一根木棍就往回跑,他知道黄毛这一次越界了。
黄毛奸笑着冲楼丹洁扬了扬手里的智能机,看着楼丹洁连滚带爬地想要抢回手机,他蹲下身子给了楼丹洁一个耳光,旋即大笑着和小弟们离开了,全然没在意巷口提着木棍的文化,看着这幅场景文化负罪感油然而生,也不知谁说的,当你纵容恶行的时候,你也是在行恶。
文化扔掉了木棍,想要上前将楼丹洁扶起来,但她看到有人影逼近她吓得往角落里蜷缩,大概是要保护自己。看着双目无神的楼丹洁,文化急忙脱下校服盖在她身上。
好一会儿功夫,楼丹洁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文化又看了看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她边站起身来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地向小巷外走去,伴随着她头发的清香的还有一声客气的轻喃:“谢谢!”
和那一天一样,文化别过头去不是因为害怕尸体的惨状,而是他不敢看楼丹洁的眼神,她的眼睛似乎在谴责着自己,有无尽的怨言向自己述说,无论是在教学楼下还是在小巷子里。
伴随着楼丹洁的跳楼,楼下渐渐围满了学生,靛色围绕着好奇地探头探脑的男生,灰色在忍不住抹眼泪的女生身上呈现,而恐惧的黄色渐渐扩散开来……
“死人啦!”伴随着不知哪个学生的惨叫,四周的窃窃私语似乎都变成了楼丹洁对自己的指责,看着眼前突然多出来的五颜六色,文化只觉得一阵反胃,炸裂一般的头痛感接踵而至,最后两眼一黑,倒在楼丹洁的尸体跟前,再没了知觉。
……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不早点和老师讲丹丹遇到过这种事情,要是我们知道这种事情,早点开导孩子也许她就不会自杀了,他就是个凶手!”躺在病床上的文化看着两鬓斑白的中年妇人哭天抢地,便开始思索自己恢复意识后将事件和盘托出是对是错,但他绝对不会允许黄毛他们逍遥法外。
默默承受着妇人的叫骂,文化无力辩驳,虽然他不是致使楼丹洁跳楼的罪魁祸首,但他知道和自己不战而逃也脱不了干系,有了希望的绝望才是最绝望……
看着楼丹洁的母亲冲向自己,文化不准备招架,他做好了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猩红的愤怒与茶色的惋惜在这位母亲身边交相辉映,此刻的她估计只有对女儿身死的扼腕以及对自己知情不告的愤恨。
“有脾气冲凶手去发,难为一个孩子干什么,您给我们三天,这些人渣一个都跑不掉!”还不待楼妈妈跑到文化床边,一个有些年岁的老警官拦下了她。
于建军,文化知道这位老警官姓甚名谁,和他的面相不同,他的年纪其实和楼妈妈差不多,但已成为保禾城一方平安的老刑警,文化在报纸上看过他的人物传记,十分敬佩这位平民英雄。但让文化没想到的是自己和这位平民英雄的第一次见面居然是以这样一种形式。
绿色的光芒中透露着点点暗红,这位老警官显然是对黄毛的所作所为无比愤慨,但又能波澜不惊地处理案情,不由让人感慨,这就是一位老刑警的自我修养。
“你的情况我向一位攻读心理的老同学咨询过了。”劝走了楼妈妈,于建军和蔼地摸着文化的头说道。“先说结论,她说这是你大脑帮助你逃避现实的结果,可以根治,但需要你自己的心理调节!”
“大脑逃避现实?”文化一头雾水。
“哦,是这样的,人的大脑仅使用了百分之五的功能,当人体因为遇到巨大刺激或者危险的时候,大脑就会启动自我保护的机制,比如分裂出一个强势的人格亦或是选择性失忆之类,而你所谓的看到颜色不过是保护机制的其中一种。”于建军说得抑扬顿挫,全然没在意文化的大脑短路。“这种保护方式的出现,是由于你自身的压力所致,而且是想要规避他人感情的压力,所以她推断你内心有着逃避现实的想法,才会让大脑出现了这样的反应。”
“那昏迷是……”文化询问道。
“昏迷你就不用担心了,检查下来你的大脑和身体没什么问题,估计是一时间出现了大量的颜色信息超出了大脑运算负荷,它处理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所以让你失去意识来保护自己。”于建军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副眼镜递给文化。“这是临时处理办法,这是幅平光镜,在你没适应处理太大信息量的时候带着它。”
“颜色消失了。”文化接过平光镜戴上,缠绕在于建军身上的颜色消失了,而后匆匆赶来的父母身上,他也看不到一点颜色,躲在镜片后面的文化一时间感觉安心了许多。
“对了,我同学托我转告你,你可以戴一辈子平光镜,躲在眼镜的后面当懦夫,也可以像个男子汉一样正视现实去治疗视色证,决定权在你自己!”于建军说着招呼自己的部下离开,文化知道他们要去抓黄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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