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始之章
我，厌恶着我自己。
胆小怕事，弱不禁风，长相丑陋，位卑言微……一无是处的我似乎天生与世界上所有形容弱小的词挂钩。我没有任何一个优点，准确地说是连一个能让别人等位平视的资本都没有，硬要说，也就只有那一身戳一下都能抖三抖的肥肉，也不知道里面储存了多少脂肪。就像潘德说的那样，如果按照猪肉的价格卖出去，我或许还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我，厌恶着我自己。
除了吃、睡之外，我似乎没有什么比得上一头猪的。不，说我是猪简直就是在侮辱猪。猪，养肥了可以吃，也可以拿出去卖钱给我那贫寒的家补贴家用，那猪皮，也可以给母亲做一件还算能防风的皮革大衣。而我呢，不仅什么也做不到，还像一个吸血虫一般榨取着母亲含辛茹苦赚来的一丁点钱。村里武士学院的学费是相当昂贵的，对于单亲家庭的我们来说，是一笔巨款，而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年，除了肉长多了一些，我哪怕头发丝一般的斗气都没有憋出来过。
我，厌恶着我自己。
厌恶着被人欺侮也不敢吭一声的我。母亲在早上做给我的中饭被潘德一帮人抢走了，我竟然连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祈求着自己能少挨一顿揍，像狗一样吐着舌头讨好地把饭盒进贡给潘德。
我……好无能啊，毕竟潘德可是已经修炼出斗气的武士学徒，而我连门路都没找到。
“喂，洛伦，这小子的饭真他妈得硬啊。”
潘德咀嚼着我饭盒里的饭，脸上写满了一万个“难吃”，我浑身打了个激灵，在心里责怪母亲蒸饭时放了太少的水。
“可以了潘德，武士的锻炼是相当消耗体力的，吃饱了就足够了。”
洛伦蹲在潘德面前的一个巨石上，吃着自己的饭，看起来他是在帮我说话，其实他和潘德是一伙的，时常拿我开涮，在他手上我也吃了不少拳头。而在他们后面，还有七八个学徒也围在一起吃饭，他们都是跟着潘德的。
潘德没有说话，皱着眉头对我的饭盒挑来挑去：“这是猪食吗？”说罢，潘德把饭盒里的一块肥肉挑出来扔在地上。
啊……这块肉，是母亲省了很久才能吃到的……
“潘德，在学院里不能乱扔垃圾。”
洛伦提醒道。
“对哦，差点忘了！”潘德一拍脑袋，随即瞟了我一眼，我浑身一颤，吓得胆都要破了。
我，危险了！
“肥猪，把这猪食吃了，若是被教官发现了有你好看！”
我不敢反抗潘德，他的每一句话对我来说都是决定生死的，我必须要服从。
我不能让潘德心情不好，讨主人欢心是宠物的本职，但是……
他的眼神真的好可怕。
“喂！不回答吗？”
噫！！！完蛋了！
“遵，遵命！”
潘德脸色骤然一变，我明白我说错了话。
“你小子找死是吧，我什么时候允许你说人话了！”
差……差点忘了，我在学院里只能学猪叫，因为我是一头猪，猪是不能说人话的。
“哼哼……哼哼……（猪叫的拟声词）”
我跪在地上，四肢撑地，庞大的身躯压得我有点喘不过气来，但在潘德的**下，我依然发出了猪叫讨好他。
不能惹他生气，不能反抗潘德！
这两句是我的座右铭，我将其铭记于心。
“哈哈哈，你看这家伙，果然是头猪呢。”
“他上辈子一定是头肥猪！”
其他人冲着我指指点点，发出嘲笑的声音。
我安心了，只有这样才能说明我表现还是可以的，至少不会惹潘德大人不悦。
沐浴在潘德的视线下，我朝地上的肥肉缓慢地爬去……然而这时，潘德一脚踩在肥肉块上，还蹭了一两下：“既然是猪，就应该有猪的样子，这样才像猪食嘛。”
好想去死啊……
“哼哼哼（猪叫的拟声词）”
我学着猪叫点头称是，看着黏在地上，满是灰尘的烂肉块，我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口将其吞下。
嘴里是牙齿和沙砾摩擦的声响，咯嘣咯嘣的，哪里还有肉的感觉。
我将其吞下，张开嘴巴给潘德检查，证明自己完成了任务。
“很好，你做的不错。”
潘德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拍拍我的头，我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哇，潘德，你这头猪调教得真不错，要不借我用用，正好我想向B班班花表白，如果骑着他肯定很威武。”
这时候洛伦跟潘德提议道，潘德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谢谢啦潘德，你果然够兄弟！”
居然要骑着我去跟女生表白？！
我内心满是挣扎，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
我是潘德的宠物，他想让我干嘛，我就得干嘛，不然下场就是一顿毒打。
在人格和肉体之间，我选择了保护自己。
“好了，猪，走起！”
洛伦骑在我身上，脚跟踢了下我的肚子，催促我前进。
于是，我今天沐浴在所有人的视线下，抛弃了我那仅剩的一点点尊严……
……
“我回来了。”
推开那破碎得仿佛一推就倒的门，我低着头有气无力地进入家。
“儿啊，你回来了！”
首先迎上来的，是母亲年迈而又慈祥的笑脸。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只无形地手**着我的心，让我感觉愧疚不已。
进入武士学院也有两年了，优秀的学徒早已飞黄，进入镇上的学院深造，而普通的学徒继续在学院磨练自己，只有我，在消磨日子，一点出息都没有，现在还落到人人鄙夷的程度。
房子越来越破，母亲的衣服也越来越烂。
母亲看到我脸上凝重的表情，以为我是在修炼上遇到了困难，笑着把我拉进房里，并温柔地安慰道：“先吃饭，吃饭了才有体力。”
“……”
我无语，看着桌上的一盘炒蛋，我内心不知为何燃起一股无名之火，或许是在学院里受了太多了屈辱，我忍不住爆发出来：“真是的，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喜欢吃鸡蛋！”
“但是，鸡蛋有助于你恢复体力……”
“恢复个鬼！就是因为你老这样，我才会越来越胖！”
但是……鸡蛋是很贵的，也不知道母亲省了多久。
而且恢复什么体力啊，我根本不是学武的料……
我坐在饭桌前，椅子因为支撑不住我的重量，发出刺耳的声响。
“椅子也快不行了，赶紧重新买一个吧。”
“……”
母亲脸上露出苦涩。
“好难吃……”
我扒着碗里的米饭，正如潘德所言，硬得要命，但我还是硬着头皮吃下去了。
母亲，在煤油灯旁边缝补衣物，明明她才只有三十岁，但看上去却有六十岁的样子，皱纹早就爬满了她的脸，我很难想象，以她枯枝般的身体，是如何支撑这个家庭的。
我沉默了片刻，放下碗筷，说道：“妈，我想到镇上的学院学习，你看镇上的学院肯定比村里的学院厉害，我到那里一定能修炼出斗气！”
我撒谎了，我并不是因为这样才想去那里的，只是因为即便不去学院，只要在这个村里我依旧还是会被那些人羞辱，我想离开这鬼地方！
但是，我不想把一切都坦白出来，我不想让母亲为我担心。
“儿，妈妈赚钱也不容易，转到镇上要花很多钱，我们支付不起……”
母亲面带苦涩，转过头看着我，在灯光的映衬下，她的皱纹仿佛有山沟那么深。
“而且转学以后你跟你的朋友也会疏远不是吗？”
朋友？
我的脑海里闪过潘德、洛伦等人的脸庞，我不禁握紧了拳头。
“我去！我想努力修炼关那些朋友什么事！”
母亲一怔，被我的态度吓住了，针尖刺破了她长满老茧的手指。
我冲母亲发火了，一拳砸在桌子上，冲着她怒吼道：“没钱又不是我的错！你到底为我做过什么！”
我丢下母亲，闯入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躲在被窝里。
我……只会在母亲面前逞强，在她面前我只会发火。
其实，是我从来没有为母亲做过什么。
我躲在被窝里，无声哭咽。
“妈妈，对不起，其实我一直被人欺负，对不起……”
这个晚上，我在内心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我，真是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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