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台上三人经历的时间其实相当短暂,但从见面开始瞬息万变的交锋,就算一旁并不身处其中的中年人,都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力。
“师兄还是那么不给面子……嘴里说的漂亮,手上可一点都不放松啊!”帕迪格威强笑着,而他披散在肩上的长发,也因为沉浸在四处窜动的魔力微微扬起,“就当作是给小弟一次机会如何?不然我可不好向母亲大人交待啊。”
“对抗,全力,否则,尊严侮辱。”
赫莫斯语气冰冷丝毫不减,他被撕去袖口的长袍也因为交斥的魔力鼓起、翻动着。
“哎呀哎呀,被师兄这么一说,小弟我岂不是……更不能轻易放弃了吗!!!”帕迪格威叹了口气,笑脸上的眼神骤然变得锋利,背在身后的双手猛地伸出,木台上低声轰鸣,徒然爆发的巨大魔力甚至让那里的空气颜色都产生了变化。
“很好,”冷漠青年道了一声,也是双手抬起五指张开,抵抗住了这一波巨大的魔法冲击,随之而来的是听不清内容的快速喃念声,“……!……!!……”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帕迪格威脸上露出了与先前判若两人的狂笑,也开始了与冷漠青年相同的默念祷言。
下一刻,他们彼此做出了同一个动作。
那就是,从袖口抽出了一根魔杖——三重螺纹,铭刻法杖。
“——喂喂喂喂喂!你们是想把征选台给拆了吗!!”
中年人因压力而没反应过来,不代表另一人跟他一样,肯尼斯再也顾不得一旁看戏,黑着脸跳出来伸手向两人对峙的中心点抓去。
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在伸手的下一刻,一声让木台上中年人脑袋短暂昏迷的嗡鸣声蓦地响起,被伸出手臂的两人,其强化过的魔力洗劫的空气,就如同被看不见的漏斗快速的吞吃了一遍,木台上交错的魔力波纹与气流瞬间消散——
突如其来的静谧。
在这诡异的安静中,感受到自己的魔法被中断,刚拿出螺纹魔杖的两人都转头,目不转睛的盯着始作俑者。
“……「祷言碎裂」?”
“「祷言,碎裂」。”
虽然语气不同,但两人看向肯尼斯的眼神都彻底变了。
——两个了。
对咏唱专用破坏魔法「祷言碎裂」,加上先前声势极小,但效果却难以小觑的「空间序列」,肯尼斯已经施展出了两种不同的、超越了他们两人所在级别的魔法。尽管不是连续施展,但这似乎也隐隐昭示着一件他们不敢相信的事实。
肯尼斯挠着头,他脑袋上毛发倒竖:“都说了那么久没见,结果还是一见面就抄家伙上啊你们!这位大哥,你倒也说他们两句啊,光站着太不仗义了吧!”
他像是有些赌气般问向一旁的中年军团首领,却没发现对方脚都软了。
赫莫斯与帕迪格威两人的魔力对撞毫无疑问是高级魔法师,也就是大魔法师级别,而且两人的素质分都接近了这一阶段的顶峰,在魔法还没施展出来前,那洋溢在整个木台上骇然的魔法波纹就已经让他窒息,别说指责了,就算开口说一个字对中年人而言都无比困难。
此时魔法被中止,他终于连续大喘几口气,惶恐地注视着这个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人。
抬手中断了两个大魔法师之间的角力?
这是什么实力?
“干嘛。”肯尼斯吓一跳,把手挡在了脸前,“你们干嘛一个个都这样看我,我脸上有饭粒吗?不可能啊,我中午吃的可是面条啊!”
赫莫斯没有理会金发背头的胡言乱语,还是一顿一顿地发话:
“果然,修为,突破了?”
帕迪格威手上的魔杖没有收回手袖,脸上惯有的微笑也仍未出现,他英俊的面孔上毫无表情地沉默着,同样在等待肯尼斯的回答。
两个人在被彻底打破对峙后,都将自身气势缓缓收回,转而针对向造成一切的源头。
——如果还有人能与三人一同完成内院学级考核,留在九年级的话,那个人一定会感叹:
“啊……这是多么似曾相识的一幕!”
三年前,外院中人称双星的赫莫斯与帕迪格威,一个是由院长亲自提携的少年,一个则是乌鲁城库伯伦侯爵府的下一任掌权者。
前者固执坚毅,后者随和可亲,两人在当时的六年级生群体中,都惊人的突破了八百素质分门槛,被誉为托尔斯泰十年来最出色的学员,没有任何悬念的就得到了免试晋升内院的资格,因为天赋与关系,他们更是提早成为了正副院长指名的关门弟子,将在升为七年级后,享受与其他内院学员不同的修行待遇。
这使两人在托尔斯泰的地位一时无两,不论是与他们同年的毕业生,还是低于他们的后辈,一提起这两个名字,语气中除了羡慕还是向往,那时刚入学两年的安布罗斯便深有感触。
甚至,连早就修行于内院的优秀生们,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
直到他们临近毕业的最后一个月,一名突如其来的转校生出现了。
他为人大大咧咧,言行间还有些神经兮兮,经常蹦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词语。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凭空出现的学员,却直接从由入学年龄定位的二年级,在那个象征双星辉煌的学期内,升阶到了与双星同等的六年级,成为学院近十年来首个破例跳级的学员。
早在那时,托尔斯泰对年级的管控相当严格——内院,本来就是成年魔法师才能进入的研习重地,跳级这个词就像开玩笑一样,哪怕是优秀如帕迪格威两人,都必须安安心心读完六年级,才能晋升内院。
然而这个玩笑却成真了。
不是转校生不想慢慢来,着急的反倒是托尔斯泰这一方的教师群体。原因很简单,倘若他再不跳级,很可能到了六年级时,就会出现“整个内院,没有任何一个优秀生修为比得上外院六年级一名普通生”这样可笑的情况。
而在跳级后,那名转校生,就算身处六年级的毕业魔法师群体中,仍以七百五十的高分远超周围大部分学员,紧追双星身后,与他们获得了同样免试晋升内院的资格。
那时候,不只是托尔斯泰的师教阶层,就连院长,乃至双星本人都为其感到惊艳。
——因为这名叫做肯尼斯的转校生,很可能在十六岁以前就成就大魔法师!
十六岁成就大魔法师的人,在斯洛克大陆历史中并不是一个都没有。但那个人的名字,却至今让罗兰王国踏足外土时心惊胆战,生怕出格一点,就会受到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的制裁——那可是被誉为「贤者」的伟大存在。
帕迪格威待人温和,并不代表他真的生性随和,那只是作为侯爵府继承人的社交手段罢了,此时在肯尼斯出现后,他感觉到自己花费了数年在托尔斯泰构建的地位,岌岌可危。
而性格执拗无比,同时对修炼与竞争有着莫名狂热的赫莫斯,更是直接把竞争对手的标靶,从帕迪格威转移到了这名新来的转校生身上。
托尔斯泰更是召开了数次教师会议,反复调查、探讨这名转校生的身份来历,并对破例为他设置的跳级行为争论不休,甚至有些内院的教授讲师,提议专门为他开设一个课题,研究究竟是什么修行方式,能够让一个没有任何特殊体质的普通人,在这个不可思议的年龄到达如此不可思议的阶段。
于是,从此,托尔斯泰第一次开始承认“跳级”这一行为的合理性。
从此,内院的晋升制度,翻天变化。
从此,学院内,“双星”的说法不再出现。
——这一切,竟全都归结于一个人身上。
这种一手破坏当年托尔斯泰双星鼎立的状态,就像刚刚那正体不明的伸手干涉般……那时的情景,似乎又在这一刻清晰重现了。
“啊?噢!你说这个啊,”此时,肯尼斯看上去有些愣神,直到冷漠青年提起修为,他才恍然大悟道,“也对啊……我都忘了对你们这些家伙而言,魔法修为才是最重要的,不好意思啊,在理论班呆久了,观念稍微有些变了。”
赫莫斯顿时皱眉,冷冷道:“魔法师,修为,自然,首要。”
说出这句话时,就是冷漠如他,也对肯尼斯露出了强烈的不满神色。
这个曾经的天才,真的被理论“污染”了么?
三年前,就在肯尼斯突然来到托尔斯泰魔法学院,并轻松打破了双星鼎立的状态后,他与帕迪格威两人一同提前获得了内院首席学员的“席位”资格,拥有了在内院自由挑选导师的权力。一旦挑选成功后,就代表这名拥有席位的学员将成为那名导师的关门弟子,将获得导师所拥有的全部培养资源,以及其最倾尽心血的教导。
所以,能够第一时间得到优秀导师的青睐,便代表着魔法师修为未来更上一层楼的进步。
如此一来,惊艳了内外院所有人的这个转校生,肯定是拥有最大优势的。
然而,就在两人都以为,肯尼斯会第一时间选择代表了托尔斯泰口碑顶峰的魔导师——内院院长阿布莱德时,他却惊掉了所有人的眼球,直接放弃代表内院的席位……
——选择了外院一间名不见经传的「理论班」,
开始重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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