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群混蛋,要闹事滚去别的地方,不要在这打扰老子做生意!”
还未进门,就听到某个成年男子愤怒的咆哮,这声音对玲来说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
随即就有一个年轻的声音起来反抗。
“这小子是曙光之城来的,谁要包庇他谁就是我们民心会的敌人……”
玲隔着明亮的窗玻向内张望,酒吧内几个服饰怪异,手持棍械和酒瓶的青年正在和一个酒保装扮的彪形大汉对持着。
现场的气氛似乎已经到了白热化。
“什么民心会,别让我笑掉大牙了,只不过几个黄毛小子组成的流氓团伙罢了……”
“可恶,竟然敢这样侮辱我们……”
青年们挥舞起手中的金属棍棒和空酒瓶,满脸凶狠的神色。
“侮辱你们又怎么样,充其量你们不过是群只会借机生事,欺负弱者的小混混罢了。”
酒保装束的大汉双臂向后一摆,宽松的上衣自然滑落,祼露出其中黝黑而又布满伤疤的强壮躯干,怒视着一干青年的眼神中毫无示弱之意。
那幅有恃无恐的高傲姿态以及浑身密密麻麻让人反胃的伤痕,让几个青年心里七上八下,进退两难。
正在这时,大汉身后的吧台上,一名高高瘦瘦,外表沉默寡言的男性调酒师,将手中的水果刀往身后的墙壁轻轻一甩。
尖锐的破空声顿时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那刀锋直没入坚固的塑料表层,余下的刀柄部分在外不停振动,发出嗡嗡的声响。
随即响起这个调酒师无比冰冷的声音。
“二十年了,谁也想不到吧,当年赫赫有名的獠牙佣兵团会成为一间小酒吧的雇员,明明已经答应了那位大人从此不再杀害任何人,不过……”
他用充满杀机的眼神扫视眼前的几个青年。
“教训一下这群狂妄无知的小混混应该不算破誓吧……”
青年们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虽然他们某些人还不到二十的年纪。但从老一辈口中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些当年的往事。
他们开始用求助的目光望向正中间领头的一人。
那领头者眼珠骨碌碌一转,自觉气势上已输人一截,再打起来也没什么胜算,随即放下了一句狠话。
“你……你们等着,回头要你们好看……”
说罢将手一摆,在一干人的拥护下灰溜溜地冲出门外。
“慢走,不送!”
大汉依然沉着脸盯着这群人的背影,直到这些让他烦恼的小混混们全消失在视线之内,他才潇洒地披上衣服,神色间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紧接着他就注意到,门口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亭亭玉立,笑颜如花的绝世美女。
“欢迎光临,客……”
他急忙摆出一副职业性的笑脸,却在看清了来者的面容后瞬间石化。
“扎克,扎克,快来看……”
扎克正是那个调酒师的名字。
大汉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向吧台的方向不停招手,受惊的模样滑稽可笑。
“好久不见啊……”
来者向他展露出灿烂的笑容,但此时的他却像着了魔一样,只顾盯着来者的面庞喃喃自语。
“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额……有什么问题吗?”
他这副奇怪的样子顿时让来者充满疑惑。
“哦对不起,小姐您跟我的一个朋友长得实在太像了。”
大汉回过神来,带着满脸悲痛的神色痴痴地望着来者。
“可是……可是……听说那位朋友已经去世了,可怜的玲啊,为什么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让我看上一眼……”
“慢着!”
来者严肃地将双手在胸前打了个叉。
“这中间有什么误会吧,我没……”
“停!”
不料眼前的大汉用比她更加有力的声音打断她未完的话语。
“不但人长得像,连声音都这么像,求求您别再说话了,我实在……太伤心了。”
说罢竟不顾仪态地一个转身,独自号啕大哭,完全不理会来者越来越阴沉的脸庞。
猛然大汉感觉自己衣领一紧,在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面前,偌大的身躯竟像稻草人般凭空提起。
他还在惊讶之中,这种力量突然透过一只细手像山崩一样轰然而下,将他牢牢按在地上。
“好好听人说话啊,你这笨蛋……”
背后响起了来者万分恼怒的声音。
话音刚落,大汉感到背上的压力突然一松,似乎是来者松开了手掌,便想趁机翻身而起。
却不料紧接着来者一脚踩下,像蛮牛一样健壮的他在这曲线动人的美腿之下竟是毫无抗拒之力。
“这是谁在胡说八道,居然诅咒我死了,可恶……”
说话间足尖在大汉的背上用力一绞,顿时场内响起一声杀猪般的痛叫。
随即回响起大汉激动无比的声音。
“这……这无人可挡的手劲,无与伦比的女王范,不会错的!您……您真的是玲小姐。”
“扑吃!”
吧台方向传来了调酒师扎克忍俊不住的笑声。
从来者出现后,他的眼神就一直集中在手中精美的高脚酒杯上,这一笑却破坏了他原本完美的伪装。
“你不会是把兰小姐的气话当真了吧,基夫卡。”
被叫做基夫卡的大汉这才反应过来,在地上瞪着铜铃般大小的双眼。
“这么说,玲小姐原来没有死啊,原来是我被骗了。”
扎克没有回应他,对来者展露出一个难得的笑脸。
“欢迎回来,玲小姐……”
“完了完了。”
眼前的玲却在听了他的话后,焦急地在原地来回踏步,俏脸上满是忧心仲仲的神色。
“果然……果然兰还在生气中。”
“酒!”
地上的基夫卡像是突然醒悟过来,翻身而起,冲着扎克大吼。
“扎克,快来点你最拿手的,我要跟玲小姐痛饮几杯。”
扎克叹了一口气。
“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啊,我这不都准备好了吗。”
基夫卡定睛一看,果然吧台上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三个干干净净的空酒杯。
“打扰一下……”
他还想称赞几句,那被人遗忘的角落中,突然走出一个眉清目秀,却一脸沉重的华服少年,对着他深深地躹了一个躬。
“刚才那件事要谢谢您了。”
这个少年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这几句话,抬头时已是满脸通红。
“是你啊,原来还没有走啊。”
基夫卡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不用谢我,我可没想过要帮你,只不过是这些人吓到了我的客人。”
对方却并不接受他的推辞。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您,我要走了,有机会一定回来答谢您。”
这份超越年龄的懂事,以及彬彬有礼的态度立刻博得了在场所有人的好感。
他正要离去之际,却被眼前素不相识的玲拦住去路。
“等等,你现在只怕是想走都不容易了。”
此时的玲已经从满脑子胡思乱想中暂时解脱出来,她用示意的目光让少年的注意力转向了对面街道角落。
那里原本零零散散的几堆人已然聚集在一起,虽然他们特意表现出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但那一身统一的服饰、鬼鬼祟祟的交流方式,还是不经意间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沉重气氛,致使所有经过的路人都自觉地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这些混蛋们,让我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脾气向来火爆的基夫卡立即挽起袖子,露出毛茸茸的粗壮手臂,作势就要冲出酒吧。
“慢着基夫卡!”
背后传来扎克少有的严厉喝止声,顿时让他反射性地停下脚步。
“这个人数,只怕是你也占不了好处吧。”
扎克的担忧是对的,但基夫卡也有他的道理。
“不过一群乌合之众罢了,狠狠摆平一两人估计其他人就吓破胆了。”
他似乎对这群人的性格了如指掌,言语之间仿佛胸有成竹。
“但是……”
扎克深知好友的个性,并没有当面反对他的乐观想法,而是用往日高深莫测的姿态,婉转地帮好友避开了一次劫难。
“有玲小姐在的话,似乎轮不到你出场吧。”
基夫卡闻言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焉了下来。
“说的也是啊,玲小姐的方法一定比我这个粗人好多了。”
在这突如其来的麻烦面前,玲表现得异常洒脱。
“小事一桩,但是……事件的来龙去脉可要好好地跟我说清楚。”
平时碰到这种麻烦事她也是一律照单全收,这或许可以称为是她的一种美德。
“那么……基夫卡,今天我们暂时休业吧。”
基夫卡正有此意,闻言二话不说,立即在门口挂起休业的牌子。
玲正要推辞,扎克却提出了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提议。
“美酒已经备好,我们就边喝边聊吧,当然……”
扎克的笑脸转向那个还在手足无措的少年。
“酒你是没有份的,做为补偿,来尝尝本店的特色小点吧。”
少年望着吧台上琳琅满目的食品和酒类,夸张地咽了咽口水,再也无法掩饰自己腹中的饥饿。
曙光之城行政区。
宰相府议会室
宽大的电子屏幕前,布莱特脸色极度阴沉。
虽然从数个小时前,王国的所有通讯和媒体都受到严格管制,但凭借义父塔罗德优秀的地下团队,还是弄到了游行事件的现场视频。
正是这份所有媒体都梦寐以求的第一手资料,让布莱特的心情跌落到冰冷的低谷。
“难以置信,议会的这群混蛋知道自己犯下了一个多大的错误吗,他们将仇恨的种子散播到了国家每一个角落,从此以后,这个王国将会陷入长期的动荡不安之中……”
布莱特激愤的言语在室内回荡,不时夹杂着他双手拍打桌面的刺耳声响。
此时的他,发型凌乱,额头青筋暴露,眼中也清晰可见遍布的血丝。
一直以沉稳著称的他很少显露出如此失态的一面。
“或许那群人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未来会怎么样,很多人都只为了这一生而活的。”
在他边上,塔罗德的脸色依然平静如初。
这个老人在众人的评价中一直是一个异常冷静的人。不过,在这份资料前能不动声色者,恐怕用冷酷来形容才更加贴切。
“难道连自己的家族后代也不考虑吗,一旦现有政权崩溃,首当其冲的必定是五大家族。”
现场的气氛有点带火药味,仿佛是在进行一场辩论大赛。
“没关系,可以卖的土地已经全部卖完,可以转移的财产也已经全部转移,如果不是那个故作清高的布莱特宰相在数年前推行了新移民法,或许现在连我都可以在浮游城市上欣赏落日的余辉……”
布莱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正在进行角色扮演的塔罗德,他想反驳却又一时找不到理由。
“怎么样,布莱特,意识到你错误的路线了吗?”
塔罗德见布莱特的情绪恢复了平静,随即也停止了自己的即兴表演,开始用一本正经的脸色面对布莱特。
“的确,从前的我还是太天真了啊。”
方才被愤怒的心情所强压下的疲劳感瞬间弥漫至全身,精疲力心尽的布莱特无力地趴在了光滑的桌面上。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可以用自身的表率来引导官员走向正轨。但是,就像前人所说的那样,不要试图去掌握人性,其结果我得到不过是他人表面的妥协而已,这么多年来我究竟做了什么呢,国家财产照样流失,贪官照样腐败,平民照样受苦,到最后还是一无所成啊……”
他悲哀地喃喃自语着,却始终抵抗不住疲劳的猛烈来袭,终于在越来越小声的语音中慢慢闭上了眼皮。
塔罗德一直安静地坐在布莱特旁边,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脸上毫无表情,没有人能读懂他此时在想些什么。
直到布莱特的气息归于平静,他才向一直守护在会议室外的忠实仆人下达了指令。
会议室的大门无声无息打开,数个女仆在一个中年管家的带领下,推着一张可移动床铺小心翼翼地走进室内。
几人来到塔罗德面前庄重地行了一个礼,正要请安,却见对方用一根手指竖在唇正中,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紧接着就见他面带微笑地摇着头。
“你们的主人又在会议室中睡着了,小心点抬,别吵醒他。”
众人似乎早就习惯了眼前的状况,全都会心一笑,极有默契地抬起布莱特,将他轻轻放置在小床上,然后拉着小床慢慢退出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室很快就只剩下了塔罗德孤零零的一人。
“兰撒,你在吗?”
片刻的宁静后,室内突然响起了塔罗德苍老的声音。
黑暗中转出了一个全身黑衣,棕色长发的年轻男子,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藏在那里。
“有什么吩咐吗,我尊敬的雇主。”
“那个计划可以马上执行吗。”
“哦?”
那个叫兰撒的年轻男子满脸掩不住的兴奋之情。
“剧情这么快就要进入高潮了吗,真是让人期待啊。”
“哼哼……这要感谢议会那群无能者,感谢他们向全国各地散播了仇恨的种子,我们所要做的……只不过是在这些种子上洒点水罢了。”
“属下这就通知公爵大人,想必他等这个信号也有些不耐烦了。”
“去吧,顺便告诉你家主人,万事俱备,只欠你们这把东风了。”
一向潇洒自如的兰撒此时不由皱起眉来。
“东风?哈哈,古语真是有趣,虽然属下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但属下会一字不漏地转呈给公爵大人的。”
说完便对着塔罗德深深一躹躬,渐渐没入黑暗之中。
看着兰撒的身影完全消失,塔罗德脸色沉重地长叹一口气。
“我这是不是与虎谋皮呢?”
他低声自语着,心情患得患失。
“原谅我吧,布莱特,毕竟有光的地方也会有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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