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身僵直地和面前的女孩对视着,等着她开口。
“你做我的跟班吧。”然后从她嘴里,跳出了这样的话语。
全世界的声音从我耳边淡去,一阵阵的晕眩冲击着我的大脑。坦白了心意的女孩,和我对视着,静静等待我的回答——
完全不对啊!!!怎么回事!?刚才她说的不是男朋友而是跟班吧!
我还满心期待会是场美好表白来着……不对,她压根就没有向我表白的理由吧,所以这也绝对不是什么另辟蹊径的说法,而且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那个,徐秋谣同学,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尽量按捺住跳动的眉头说道。
真佩服自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下还能去整理思路啊,如果有路人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绝对会在“做我的跟班吧”那句话出来的时候倒地的吧。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这人完全不觉得自己刚才说的东西很唐突吗?
“我是说,为什么要我做你的跟班啊?”
“这还不明白么?当然是还上我帮了你的人情啊。原来只是希望你忘掉就好,但既然你愿意保密就没问题了。”她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原来是基于这个逻辑啊。
“为什么为报那一次的恩情,我就得用我全部的高中生活来还啊!”我毫不犹豫地喊出自己的想法。
“我……我也没说到那个地步啊,只是想让你今天帮我一个忙而已。”
“那一开始这样说不就行了!”大清早我就感觉把一天份的精力花在吐槽上了。
那就是让我帮把手吧,居然若无其事地用那么不得了的话表达这种意思。这算哪门子的“字面上的意思”啊?怎么说都太偏了!
我还以为这个女人要我花上高中三年当她的跟班。我敢以我的人格保证那绝对很辛苦。那不是因为她多么有魄力多么可怕,而是因为在这两天我已经充分领教了,这家伙在学校外面行事前压根就不思考。虽然由我来说有点不妥,但是昨天的事情发展成那样有部分责任是因为她的无谋吧。明明在处理班务的时候很干练来着。
而且让我做跟班的话,她的角色应该是大姐头了。若是那种莫名其妙的展开,接下来岂不是在学校成立帮派……不敢想象下去了。
不过既然是这样的话我就没什么理由拒绝了,说到底我还欠着她人情,要是一句道谢就那样算了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那么,要我做什么?”
“放学后再告诉你,你有带身份证吗?”
“嗯。”
“那就好。”
什么事情啊搞这么神秘?而且还需要身份证做什么……不过看样子应该是能在今天内解决的事情。太好了,说实话,能还上人情对我而言也算是好事——可以完全地让昨天那种事情落下帷幕,然后尽快回归混日子的平静生活。
“但是,为什么我会被带到这里啊?”
跳过自习课提早放学的我,被徐秋谣带到的地方是位于车站附近的一家酒吧对面。招牌上用非常飘逸的字体打着蓝色霓虹灯打着“BlueRose”字样,标志则是蓝色的玫瑰图案。
所以也难怪我会这样问了吧。怎么说呢,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要你做的事,就是进这个酒吧打听个人。”徐秋谣说道。
“诶?”
“名字是徐秋文,记得要找里面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打听,如果找不到的话就挨个问酒吧的人。啊对了,秋是秋天的秋,文是……”
“先等一下!”
为什么擅自就开始吩咐了?我这边还有一堆疑问啊!
“怎么了?”似乎是对我打断她有点不满,她轻皱眉头。
先整理下顺序,总之,首先——
“那个,为什么非得要我来做?”
“……”
为什么沉默了???
“该不会进去后会有什么麻烦吧……”我非常不信任地看着她说道。
“才不是那样啦!只是……只是因为这个酒吧是禁止未成年人进去的。”
一面说着,她别开了视线。
大陆这边目前并没有禁止未成年人进酒吧的法律,但是酒吧基本上都有相关的内部规定,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怎么说呢,这副游离的眼神和没底气的样子,完全没有信服力。
绝对有在说谎,起码那个“只是”一定有问题。
“那样的话稍微换装一下就可以了吧,他们会在门口一个个查身份证吗?”
“会……会的吧。”
居然用猜测的语气来回答……喂喂,你难道完全没调查过吗?话说那种事情不太可能吧。
这时候,两名青年谈笑着走到了酒吧门口。透过精美的玻璃门,我们看到站在里侧一名保安模样的人为他们拉开了门,然后两人就径直走进酒吧里面去了。
“喂,那个保安什么都没做哦。”
“……”她没有回答,只是咬着下嘴唇,尽量不和我对上视线。
果然啊……
“赶紧坦白吧!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对吧,不说的话我就直接回家了。”我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盯着她审问道。
她现在完全一副在慌张掩饰的样子,就连知晓了她彪悍真面目的我,也不自觉地对她用起强势的态度来。
“我说还不行吗……其实,大约四个月前,就是中考之前的那个时候,我来过这里,然后被赶出来了。”她终于把脸重新转向我。
“为什么?”
“因为,那时我是穿着初中校服进去的……”她用越来越小的声音嘟囔道。
“……你真是天才。”我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啦!那……那是因为我一开始不知道啊,未成年就不让进之类的……”她满脸通红。慌张地辩解起来。
就算是那样,也应该稍微慎重一点吧。而且那也算一般常识吧,一般人会穿着校服往里面闯吗?这家伙,从初中开始就这么没脑子啊!
不对,就算是那样那可是四个月前的事情了。总觉得还有问题,再试着追问一下。
“但是过去了四个月,不可能会记得你的吧。现在这个样子进去不行吗?”
“……”
“我要回家了!”我威胁道。
“别……好吧,其、其实,那时候和保安吵了起来,最后动手了……”她一面别开脸,一面慌张地说道。
OK,事情终归是明了了。
原来如此,暴力初中女硬闯酒吧,并和保安发生肢体冲突。发生这种几乎能上新闻的事情,被酒吧的人记住然后认出的可能性不小,即便是想以后蹲守在酒吧附近,只要一上前就会被酒吧的人看到。
仅仅一次的严重失策,就把重新来过的机会都毁掉了,普通人做不到的吧。
而且那个啊,居然能和保安打起来,说实话就算我已经想到有内情,也着实吃了一惊。怎么说呢,彪悍过头了。
“你没被当场抓起来吗?”我随口问道。
“撂倒了两个保安后我就跑了。”
真亏你做出那种事情还能安然无恙地逃回来啊。
“然后啊,我一直在找能帮我的人。普通的学生虽然应该能混进去,但总感觉不太保险。”
所以才找上我啊……诶,等下……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已经成年了?”我不禁抛出了这个疑问。
从早上确认我带着身份证的行为来看,她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我年满十八岁的特殊情况了。
“我以前在办公室帮忙整理班级成员资料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你的那一份。”
“这样啊。”
在学校的学生资料里确实有出生年月这么一项。早上那个“我从以前就一直注意你了”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徐秋文……听这名字,是你兄弟?”
“嗯,是我离家出走的大哥。”
“离家有多久了?”
“七年多了。”
这么长??这样算起来,她大哥离家出走的时候她只有九岁啊。
“你大哥离家的时候多少岁啊?”
“我家大哥,长我九岁哦。”她明白了我的疑问,回答道。
原来如此,不过兄妹的年龄差这么大也蛮少见了。
“这么久都没找到,你怎么确定在这里有他的消息。”
“大概半年前,有个女人来到我家,说是要跟我们说我大哥的消息,但是被我爸赶走了。”
“为什么你爸要赶走她?”
我的脑中闪过那个巨熊一样的恐怖大叔。
“……”
她再次沉默起来,但是这一次她只是垂下眼睛,没有任何慌张的意味。
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而已么……看来是我失言了,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人的家事不应该过问太多。
为了避免气氛变得过于尴尬,我转开了话题:“那女人就在这里?”
“诶?嗯。”她稍微吃了一惊,随即就迎合我接下这个话题,“因为在这里是个蛮有名的人,凭印象随口向消息比较广的朋友打听了一下就问到了。没想到就是那个BloodyMary。”
“Bloody……Mary……血腥玛丽?是外号么?”
“你不知道她?” 她用意外的眼光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
“是BlueRose的调酒师,在青木市还是蛮有名气的。”
蛮有名气么……可惜我搬到这里不到一年半,对这些一无所知呢。不过这个名号,还真是古怪啊。
“那么我只要找到那个女人问就行了?”
“嗯,个子很高的女人,非常漂亮,戴茶色眼镜。”
戴茶色眼镜那句是多余的吧……就算你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是戴着的,怎么可能一直戴着啊?
“哦……”
“总之去找长得最**的就是了。”
这形容还真是不得了啊。算了,早点把事情解决吧。
然后,我整了下衣领,准备向酒吧走过去。
“对了!”她一副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提醒你一下,千万不要惹到那个人,这是忠告哦。”
嗯?这是……什么意思啊?
穿着侍应生制服的保安为我拉开门,我朝里面走去。
感觉好紧张!
我走路的样子还算正常吧,会不会太僵硬了?步幅是不是应该小一点?这仔细想想的话今天只是穿了平时在学校的便服,稍微装扮一下应该好一点吧。表情应该再放松一点吧,感觉脸有点僵硬啊……
从门口进到里面,我一直在考虑这类问题。
别说我没出息啊,没办法啊,一般来说都会紧张的吧!虽然初中的时候和其他男生去过一次酒吧,但也只是一面参观一面悄悄惊叹而已啊。这次可是要和人搭话啊!
很多人都这样的吧,明明是第一次进某个店里去,脑子却一直在考虑如何表现得像个熟客。
冷、冷静点,仔细想想我只要问个人就行了,赶紧搞定走人吧。
经过通道后,我总算能窥见酒吧的内部了。整个酒吧不算大,面积和一般的快餐店差不多。没有舞池,只有一个吧台和一些桌椅。装潢以蓝色为主,柔和的灯光,还有吧台后面CD机里播放的萨克斯独奏……怎么说呢?氛围上给人一种非常悠闲的感觉。
现在这个时间酒吧里没几个顾客,应该说,在这个时间开门的酒吧就不多。我径直走到吧台前坐下。和我隔着两个座位,并排坐着之前进来的那两名青年。
不是观察酒吧的时候了,得赶紧把事情办妥。我把视线从周围收回,朝吧台内侧扫去,然后愣住了。
我找到了,要找的那个女人。
我愣住的首要原因不是看到那个女人长得多么惊艳,而是她居然戴着一副茶色眼镜——在这种昏暗的地方。
“戴着茶色眼镜”——我回想起徐秋谣的形容,那该不是能和身体特征相提并论的个人标志吧?难道这人,从不摘下这眼镜吗?有名气不会因为她是个怪人吧。
而且长得好高啊,目测应该有一米八了吧。和工作人员不同,她并没有穿制服,而是在里面的衣服上套着一件精致的白色对襟衫。身材上也是,让人感觉能和专业的模特一比啊。
也许是感觉到了我的视线,那个女人转过脸来看着我。
“怎么了这位客人,要来点什么?”爽快的语气,给人一种女中豪杰的感觉。
总之先确认一下。
“那个……BloodyMary?”
“BloodyMary一杯是吧?”
“不……不是啦!”我慌张地否定道。
这原来是种酒的名字吗?我可没想在这里喝上一杯啊,酒吧里的东西可是相当贵的,不是学生负担得起的。
“我是问……你就是那个Bloody……Mary吗?”
她很明显地皱起了眉头。虽然透着茶色眼镜没法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但可以感觉出来,她的样子有点不悦。
怎么回事?我说错什么了吗?
“……”
我只能沉默着等着她的回答,这种气氛真难受啊。
“想搭讪的话趁早放弃那个念头比较好。”
“才不是啊!!!”
咦???为什么?我只是确认一下为什么会扯到搭讪上面去?那一脸不高兴是因为这个吗?
“事先说好了小鬼,我的年纪绝对比你大。话说你成年了吗?我们酒吧是不允许未成年人进的。”
“都说了不是啦!还有我已经成年了!”我全力辩解道。
这个死女人,居然自顾自地说下去了!仅仅那么几句对话,我对这人的已经好感全无了。到底对自己的魅力有多自负啊!
从刚才起其他顾客的视线就集中过来了,感觉好尴尬!
“好吧……我就是,有何贵干?”
总算能正常对话了。不过为什么你一副那好像在说 “啊够了够了我知道你不是来搭讪的行了吧”的无奈表情啊!?就算隔着太阳镜,都能感觉出来你脸上那种哄小孩的意味。
我感觉冤枉得快哭出来了!不行,得快点把事情问出来,总感觉这种对话再进行两次自己会撑不住啊。
“我想打听个人,名字是……”
“三百。”
“哈?”
“情报费,三百,如果我知道你要找的人的话,视情况我还可能要加价。”她的语气完完全全像个生意人。
情报费……我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啊。而且这么贵,你是所谓的情报商吗?明明只是个调酒师而已。我不禁联想到武侠小说里,贩卖情报的店小二。
自负还附带功利主义,好感度要跌破谷底了。
“出不起的话就没有必要问了。”
“好……好吧,成交。”
感谢我吧,徐秋谣!为了报恩我已经准备牺牲自己的钱包了。
“那么说吧。事先说好,是要抓出轨的女朋友之类的琐事我可没头绪。”她一面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包印着英文的香烟(看包装似乎是女士烟),从里面拿出一根。
不会是这种事情的敬请安心!
“名字是徐秋文,我从别人那里听说你这里有他的消息。”
在听到我所说话后,她停下了把烟送到嘴里的动作。不,与其说是停下,倒不如说是凝固了。
一秒、两秒……她将烟塞回了烟盒,突然摘下那副眼镜,一脸严肃地瞪着我。
说实话,从摘下墨镜后的全貌来看这女人真是个大美人,难怪之前言语上一副经常被搭讪的样子。但是现在我没那个工夫对她的样貌再多加评价,因为她看我的眼神,实在让人不寒而栗啊!
“这个名字你从哪里听来的?”她突然用极具压迫感的冷漠语气问道。
好可怕!这身高加上这语气还有这眼神,慑于这股魄力,我惊得没能及时回答上来。
没听到我的回答,她从上衣口袋拿出一个发圈,把披散的波浪卷长发拢起来扎好,然后——
她猛地抓住我的领子,就那样把我从座位上提起来了。我惊叫一声,失去平衡的身体被拽了过去,惊慌之余我只能把双手支撑在吧台上。
力气好大,这个身高差被提起来,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了!怎么回事?我只是说出了个名字,为什么突然变脸了!?
她近距离地俯视着我说:“老实回答,是谁指使你来的吗?”
周围的人开始骚动起来,纷纷看向这边。
我下意识地瞥向吧台前的其他顾客,这大概是人陷入困境后向周围求助的本能反应吧。但是——
为什么你们两个会用那种羡慕的眼光看着我啊!!!
莫名其妙啊,想交换得话我倒是很乐意啊你们两个受虐狂!
我绝望地把视线转了回来。
她右手这样提着我衣领,左手拿着什么东西靠近我的眼睛。然后我听到了清脆的“叮”的一声。
我把眼球转过去,努力把视线聚焦到她太过靠近的左手,看清手里的东西后——
“呜哇!!!”
我不禁这样发出一声惨叫——那是一个打开了盖子的防风打火机,出火口正对着我的眼睛。
喂,这种打火机的火可是喷射出来的,不是闹着玩的啊!
恐惧如同电流一般窜过全身,我想起那句“绝对不要惹那个人”的忠告,原来她是这么危险的人啊!
可为什么?为什么我完全没招惹她还是陷入危机了啊!怎么办怎么办?
总……总之先回答她的问题。
“不……是啦!对了,是他……是他的家属让我来的!”我的声音一开口就走样了。
她皱起眉头,狐疑地盯着我的眼睛。
“那个大叔?原来如此,你是那个武馆的弟子啊。”
似乎是感觉我并没有说谎,她放开了我。然后我就直接摔在座位上,开始咳嗽起来。
“那混蛋明明说出了‘我没有这个儿子’这种话,现在居然又派人来问。你去告诉他,想知道的话就亲自过来问。”她自顾自地说道。
“不是啦,咳……”我做了个手势让她先停下,极力忍住咳嗽说,“是他的妹妹让我打听的。”
“妹妹?”惊讶使她瞪大了眼睛。
“嗯,她不方便进来,所以让我代劳了。”
“……”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沉默了。
从刚才那个反应看,这个人和秋谣的大哥,关系应该不一般。
“秋文确实曾跟我说过他有个妹妹,不过你没骗我吧?”
“她就在外面等着,你可以亲自出去确认。事实上,大概四个月前她就来过了,不过最后和保安起了冲突没能进来。”为了让她信服,我把徐秋谣的黑历史也抖出来了。
原谅我吧……
“四个月前?”她稍微回忆了一下,随后恍然大悟道,“是那个放倒了我们两个保安的小姑娘啊!原来她就是……呵,没想到兄妹都是那副蛮干的样子。”
徐秋谣,你的黑历史还真是被人记得一清二楚呢。
“算起来……现在应该有十六岁了吧。”她似是在自言自语。
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维持着眉头紧锁、一脸阴郁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像是考虑完毕了,她开口道:“抱歉,我暂时不能说。”
“啊?”
“这件事牵扯到其他人,不是那个小鬼现在该知道的,你也一样……”
“请等下,他妹妹可是打听了很久的,从半年前开始就一直在找你啊。拜托你了,请告诉我吧。”
想到吃了刚才的苦头还将一无所获,我不禁恳求起来。
开玩笑的吧,让我吓到差点尿裤子后就这么把我打发了?
她眯着眼睛,再次认真考虑起来。
过了相当长的时间,她终于说道:“……跟你说实话吧,关于秋文的消息,我知道的不多。但我知道一个人,他应该完全知道那人的消息。”
“你这完全是打算把问题抛给别人了吧。”
考虑了这么久的结果却是这样,实在让人无法接受啊。
“东城广场的烈火酒吧,那里的老板,名字叫霍神武,你应该有听过的吧。”
呜啊,我好讨厌无视别人,自顾自把话说下去的人啊!而且让我去找其他人算什么啊,这难道是RPG游戏里的任务吗?
“我说啊……”我一字一顿地说着,极力想让她听我讲话。
但她无视了我,转头向后面的一间窗口喊了句“我有急事,提前换班”,就重新解开了自己的头发,戴上那副茶色眼镜,从吧台内侧出来,朝后门走去。
可恶,这个死女人说话和行事也太恣意了吧,真让人火大!
我忙从座位上下来,朝她背影喊道:“至少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啊。”
她停下来,回过头来侧目看着我说:“虽然很对不住,但如果那个人不打算开口而且那个大叔也对自己的儿子的事没兴趣的话,我也暂时不打算说。”
虽然语气很认真,但我完全听不懂她是什么意思,只感觉是在故弄玄虚啊。
“啊对了小鬼,如果那个人说了什么的话,也回来讲给我听吧。作为交换,可以请你一杯。”
说完这些,她从后门出去了。
被留在原地的我,突然感觉到周围的视线。我不禁开始在意周围的其他顾客。
貌似因为刚才的骚动,为数不多的几名客人连带侍应生都把目光集中到我身上。而那两个吧台前的青年,不知道为什么眼神里还透露着一股怨念啊。
我说你们,该不会是专程来看BloodyMary的吧……虽然她是个美女,但我觉得亲眼目睹刚才那种事情后再怎么神圣的女神形象都应该完全崩坏了,完全无法理解这两人的想法。
话说为什么我会连续两天被不同的人威胁或是逼问得死去活来啊?
受不了这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我迅速地走出了酒吧。
出来后,我把事情转告给了一直等在外面的徐秋谣。
“好,后天我们去烈火酒吧看看。”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
“诶?我们?”
“嗯,我们。”
“等一下,为什么啊??”
“因为明天我有事,后天又刚好是周六——”
“不是说那个,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吧!”
“你在说什么啊?压根就没有打听出我大哥的消息啊。”
“可是啊……”
“而且下个目标也是个酒吧,以防万一你也跟来吧。”
“我说……”
“况且这最多算你还上我救下你钱包的人情,害我被袭击的人情还没还呢。”
为什么我总是碰到喜欢自顾自把话说下去的人啊?话说回来这个人情算两份吗!?后者有一半责任在于你自己被骗到窄巷吧!
看来不让这位大小姐满意,我的人情就没法算是完全还上了。但一想到明天可能还得体验类似这两天让人焦头烂额的经历,我就一阵阵胃疼。
“你好像很不情愿啊。”
那不是当然的吗?
为什么我会卷进这种事情啊?连续两天都和怪人周旋,说句实话,长期独来独往的我的应变能力完全跟不上啊。就这两天间我所消耗的精力,恐怕比自高中以来其他时候加起来的还要多……我又开始后悔昨天自己跑进窄巷的无谋行为,不,如果不是那个混账扒手,我压根就不会欠下这么一笔人情啊。再仔细想想,如果我昨天和平时一样准时的话从根本上就不会卷入任何麻烦嘛!所以说,责任应该算在那个临时罢工的闹钟头上。好,回去就把那该死的玩意给拆了……
就在我陷入后悔的漩涡迁怒于一个闹钟的时候,没等到我的回答的徐秋谣开始不耐烦地向我说道:“喂,我跟你说话呢!”
我烦躁地看向那张微带愠色的脸,思维更加混乱起来。
“我现在啊,都开始怀疑昨天的事情是不是你一手导演的……”我有气无力,半是自语地说道。
徐秋谣歪了下头,一脸疑惑:“你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明天是吧……”
怀疑你真是对不住啊,明明从昨天起就已经清楚的认识到你是个笨蛋了。
话说如果昨天进入窄巷的我,撞到的是她对那个扒手以及同伙A说“辛苦了”的场景……
那种展开绝对是世界末日了吧。就算是现在已经经历了两天非日常的我也无法接受啊。
看来最近莫名其妙的事情发生太多了,连我思维都变奇怪了。总感觉我在和平静的生活背道而驰啊。
然后,我们就各自回家了。
隔天早上,我照常来到学校。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班级异常热闹,几个男生围在坐我后桌的男生周围,其中一人还直接占据了我的位置。
我走过去把挎包放在桌子上,坐在我位置上的人注意到了我,准备起身让座。我摇头示意他继续坐,自己则找了个围观队列的空隙填补进去。
虽然平日里只是混日子,但对于这么多人围观的事情,多少还是有点好奇的。仅仅是围观而不参与的话,我对那些大事件不会太反感,毕竟这也算是人类的天性嘛!
被围在中间是坐在我后桌的男生,桌上摆着着一个打开的翻盖手机。上面展示着一张照片,内容好像是两个人扭打在一起,其中一个似乎穿着兜帽衫和喇叭裤,兜帽套在头上,一身街头人的打扮。背景是学校门口附近,大概由于是动态场景,像素过低的手机拍下的照片里两人的身影相当模糊,也没能清楚地显示两人的脸。
“……然后,那个金发不良,就和那两个二年级的学长吵起来了。接着不知道谁先动了手,双方就打了起来。那人打架好厉害的!动作和跳街舞一样,用超华丽的招数把那两个学长撩翻了。在那两人被踢趴下的时候,皇甫学长正好从里边出来了。”
坐在我后桌的同学,似乎正向周围的人诉说昨天自己的见闻。
“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就走上去和那个黄毛杠上了,两人最后也吵着打起来了。虽然皇甫学长比那人高很多,但最后也没能制服他。两人打了几回合后,安哥从学校里面出来,黄毛见势不妙就直接跑了。”
“和皇甫打成平手的人啊……”
“这个人,不就是上周蹲守了英才的不良吗?”
“你也知道啊!” ……
周围开始引发大讨论了。
我稍微解释一下好了,安哥指的就是我们学校的保安。至于皇甫,是说我们学校二年级的名人皇甫少成。他的成名并非由于少见的复姓,而是一项英雄事迹。
据传在上一个学年,我们这一届还没有入学,曾经发生三年级的男生找新生麻烦,然后新生找人埋伏对方,经过这样一轮循环,最后引发冲突的事件。最后一次是三年级的主角纠集了校外的人,堵在学校外围,然而高一这边的主角却临阵脱逃了。当时主动搅进这趟浑水的正是皇甫少成,不知道怎么的就和那群人打上了。
其结果是两败俱伤,不同的是皇甫少成这边只是受点轻伤,对方五人尽数被打倒在地。最后双方都被处分了,皇甫被说教一番,而那个学长则被劝退了。打架本不至于劝退,但牵扯到校外人员,还作为滋事的一方,是逃不过去的。
从此他就留下了一敌五的勇者之名。
要我说这人绝对是个自虐狂,总是卷进本来和自己没关系的麻烦当中。
话说回来,在我印象中,我的后桌的这个男生似乎是个消息相当灵通的人……正好,我有事想打听一下。
等到人群散去,我回到自己座位的时候,我已经想起了后桌男生的名字(总是记不住同班同学名字还真是抱歉呐)。
好,首先从昨天的事情开始搭话吧。
“那个,顾桓之……”略带不安地,我向他搭话。
“嗯?怎么了,舜臣?”
虽然几乎是我开学一个月来第一次主动向他搭话,这人却完全没感到意外的样子。而且还直呼名字,应该说爽朗呢还是自来熟。不过这样反而比较好。
“昨天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有人在学校门口打架啦。是一个超显眼的金黄头发的混混,不知道为什么在放学时间一直守在校门口。因为没有自习课了嘛,我们一年级基本都走光了。我和别人打篮球回去稍微晚了,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二年级有人上去盘问那人……”
“后面的事情我刚才听到了。”
“是吗?那个混混之前还在三中和英才男高那边蹲过。哎呀呀,居然能和那个皇甫打上一场,到底是什么人啊?话说这手机拍下的照片实在不行啊,是不是该换个智能手机了……”
“是啊……”
开始滔滔不绝了啊,得把这话题带过去,好打听我想知道的消息。
“啊,说起来,你好像知道不少事情嘛!其实我是从其他地方搬过来的,对青木还不是很熟悉,能不能打听些事情啊?”
“喔哦——舜臣,你还真是明白啊!没错,我确实知道不少。不管是都市传说还是其他什么的,和青木有关的事情,只要稍有名气,问我就没错了!”他兴奋地说着,摆了一个无意义的pose。
明白你个头啊!居然兴致这么高,这家伙真的是很八卦诶,而且是个话痨。
“是、是吗?那你听说过BloodyMary吗?”
“当然知道,那可是我偶像啊!!!”他这样喊道,连刚好路过他身旁的一名同学都被吓了一跳。
喔,为什么突然兴奋度又提升一个等级!?
“哼哼,让我告诉你吧。BloodyMary本名程绫,是车站附近的蓝色妖姬酒吧的调酒师。身高为一米八一,三围为91、65、95。”
“这你也知道!?”
“开玩笑的!我的数据库没完善的那个地步。但她确实是个超级美女哦,身材也好,据说以前是个模特。哼哼,另外,她还是个情报商。”
那女人真是个情报商啊???话说你这么八卦,该不会正是因为这个成为她的粉丝吧?
“没人知道她的情报来自哪里,这种神秘也使她在青木相当有名。而且她还是那个酒吧的头号镇场,据说以前有人在那里闹事,被她用蒸馏酒和打火机烧光了头发。”
虽然我已经用亲身经历体会到了那女人的可怕,但没想到这么彪悍!那已经是犯罪了吧!话说昨天那个时候我要是说错什么的话……不敢多想了。
“不过她有个地方很古怪,就是多数时候总戴着一副茶色墨镜。”
这个我也知道。
“啊对了,还有一个人你知不知道,名字叫霍神武……”我继续打听。
想到BloodyMary说的“
你应该有听过的”,想必也是个名人吧。既然接下去要和这人打交道,最好能了解一下。
“咦,你连黑骑士也不知道吗?”
“黑骑士?”
“嗯,那是他的名号。他是东城广场烈火酒吧的老板,我没有见过。不过据说他身高超过一米九,有一部爱车哈雷DYNA,经常穿着黑色皮衣套装骑着摩托在城东一带狂飙。而且这个人——”顾桓之突然压低声音,用神秘的语气继续说,“超——危险的哦!”
“嗯?”
“烈火酒吧原来非常乱的,鱼龙混杂,几乎快被整顿查封了。前老板就打算转让,后来被霍神武接手,仅仅一次事件就肃清了。”
“事件?”
“据说是有人在那里卖‘药丸’的时候被酒吧的人抓住,然后遭到霍神武的严刑逼供。等到警察来到时候,酒吧已经把相关人员全数抓到了,当时可是大新闻啊。”
“药丸”应该是指**一类的东西吧……
“那不是蛮好的嘛,正义之举啊!怎么会危险呢?”
“你太天真了!警察领人的时候发现,好多人都半死不活,好像是逼供的时候打的。尤其是最初被抓住的那人,警察接手的时候已经是休克状态了。不过警察最后对此好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从那以后,烈火酒吧虽然一度变得冷清。但肃清后几番改头换面,现在变得蛮有人气的。而且,那个恐怖的老板亲自镇场子,再没出过什么乱子了。”
听完这些,我感觉头皮都发麻了。开玩笑的吧喂,那个**居然把我们推给这么一个疑似暴力狂的人。从打听的结果上看,我完全是刚出虎穴,又进狼窝啊!
“还有啊……”
顾桓之又开始讲起来,但我已经无心听下去了。说实话,本来我就已经被那个调酒师吓得神经过敏了,现在又蹦出个等级更加高的,必须得让那个大小姐重新考虑下计划啊。
——“什么?不要去是什么意思?”
课间,我趁徐秋谣交完作业从办公室回来的空档,把她叫到了没多少人经过的楼梯拐角。
听完我的话,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那个,我刚听说了……霍神武好像是个蛮可怕的人啊……”
“嗯,我也有听过。”
“那——”
“不行!”瞬间就被否决了。
“现在只有那里有线索,就算是那样也没办法。但如果你实在不肯,退出也可以。即便我一个人,稍微注意一点应该也能混进去……” 她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变小,眼神也变得摇摆不定。
这种反应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和在Bluerose对面被我审问的时候有点相似。
那个时候的她,慌张地掩盖自己的黑历史,同时又担心我突然反悔,表现出了和在窄巷被撞见秘密时截然不同的弱气的一面。
但是现在的情况来看,她完全没有什么要隐藏的往事,因为从来没有去过烈火酒吧。
仅仅是……因为我又准备反悔了吗?
原来如此,她其实也很害怕吧……虽然有些时候那么彪悍,但也是个女孩子啊。这次前去烈火酒吧其实并不是非得有我陪同,之所以继续拉相识日浅的我继续参与,只是为了寻求同伴增加勇气而已——哪怕是我这种人。
怎么回事?有种负罪感啊……
我现在所做的事情不正是替对自己有恩的少女打听消息后,回来抛给她一句“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有你想要的消息哦”然后就撒手不管了。
不仅仅如此,放任这个没脑子的女人到那种地方……不敢想象啊。
“好吧,我去。”我下定了决心。
管他那么多,死就死吧!
“咦?”她一脸惊讶地望向我。
然后,我第一次看见笑容在她脸上绽放了。
“看不出来你还蛮有骨气的嘛!”她这样说道。
要你管!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啊?真是破坏气氛,这个时候明明应该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半带惊喜地道谢就行了吧。
算了,她真那么做的话不知所措的反倒会是我吧。
“嗯嗯,反正到时候我会罩着你的。”她拍了下我的肩膀,用豪迈的语气说道。
力道好重!而且说的话感觉完全没有信服力啊!明明刚才我提出放弃的时候一副动摇的样子。
话说这里是学校啊,稍微注意下自己的形象吧。
“那么明天下午五点,在地铁站碰头。”
这时候,上课铃声响了。
“回去吧。”
“嗯。”
我跟在她后面,不禁想到个问题。
明明她的大哥在她差不多九岁以后就没再见过面,应该算不上感情有多深厚吧。为什么现在那么执着于找到他?
算了,和我无关就是了。
时间转到周六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穿着睡觉时穿在身上的T恤和短裤,我直接从房间里出来。
没有人啊,这个时间老爸应该已经上班去了吧。
洗漱完毕后,我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和昨晚剩下的米饭。将油倒在锅里加热,我把鸡蛋打在碗里快速搅拌,然后倒进热开的锅里。蛋液发出呲呲的响声,然后从边上开始凝成固态。然后我把剩饭倒了进去,加了一小勺盐,开始用锅铲翻炒起来。
除了鸡蛋和盐什么都不加,名副其实的蛋炒饭。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我基本只会用最省事的方法解决早餐。
还是先介绍一下我家里的情况吧。我们家是单亲家庭,父母在我十三岁的时候离异,从那以后作为独生子的我就开始跟着老爸生活。
从那时候起有段时间,我和家里的关系变得有些紧张。准确的说,应该是我单方面地对自己的父亲采取无视的态度,尽量不在家吃饭,在家除了必要的时候也不和他说话,而沉默寡言的他也没有多加管教。虽然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和陌生人一般。这种可以说是出于叛逆期的冷战关系持续了将近四年,直到最近一年,也就是搬家以后才开始改善的。
不过,我那段时间不回家吃饭还有其他的原因。那就是我老爸,是个料理白痴。怎么说呢,他做的饭菜调料配比的失调是毁灭级。最突出的一项例子是某次才做完两道菜,刚买的一包盐就只剩小半包了。万幸的是他的味觉还没失调,在失败了数百次后终于承认自己的舌头也承受不住这些料理的折磨,不再试图继续修炼初始值为负数的料理等级。在搬家后,我们的紧张关系有所改善,烹饪大权交到了我手上。
感谢上天,那种学习烹饪的缺陷并没有遗传到我身上。
顺便一提,我老爸是化工企业的技术人员。怎么说呢,研究化学药品的配比之类的非常拿手,却拿调味料没辙,实在让人想不通啊。
不过这个世上确实有一些人,在特定的领域能表现出相当的能力,在其他领域做类似的事情却会瞬间变成白痴。这么说的话,某个班长大人不正是这样吗?在学校能有条不紊地处理好班务和人际关系,在学校外面处理事情的时候却没头没脑的。
以前我还觉得自己老爸是个特例啊。
虽然现在我的态度已经变得没那么叛逆了,但是老爸对我的态度几乎没任何改变,依旧是那样基本完全放任的管教形式。比如说——
“爸,晚上我有事要出去,菜我会做好留在冰箱里。”吃午饭的时候,我在饭桌上和老爸说道。
顺带一提午饭也是我做的。
“嗯,早点回来。”他的回答完全是反射性的。
这个正专注扒饭,穿着白衬衫戴眼镜的超普通中年正是我老爸。
你看,别说是反对,连一点询问的意向都没有。
光听这回答就好像对我的事情漠不关心一样——事实上在冷战期间我一直是那么想的。但现在我早已经知道了,这个人只是有些笨拙罢了。
好,事情也交代完了,等老爸回公司去,就开始着手准备。
爸,恕儿子不孝!说不定晚上这一顿是最后一次为您做饭了……
真想再多看一眼这个世界啊……
你问我为什么会有这种遗言一般的想法?这不是当然的吗!?晚上我可是要跟随某大小姐奔赴死地啊!而且跟随的还是一个超无谋的首领。
现在的心情比起玩RPG游戏到最后即将挑战最终BOSS时却发觉自己的队伍比正常的攻略等级低了十几级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在现实中血条见底可是要关乎性命的啊。
当时的我,并没有预料到当天所谓挑战BOSS的计划会泡汤,不过确确实实地,有一场几乎会折磨得我想吐血的试炼在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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