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很平淡,漫无目的的进行二人旅行、以及欣赏着大陆上的奇观异景。
对于一个孩子而言,这样的奔波无非是无趣到了极致的,但是她丝毫也不介意。
她带着一脸的满足,执着的跟在他身后。一天夜里,她对着夜空许下愿望:她想和他在一起,然后更多更多的靠近他。
她的感情毫无疑问已经超越了同伴之间的友谊,只是年幼的她自然不可能想到更深的层次。
她将这些,全部定位为信任。
而很久以后的她,将这一切评定为懦弱。
-那段时间的生活对于以生活在九条家的我来说,已经是连做梦都不会有过的经历了。
-快乐、自由、随心所欲。
-既然已经生活在梦里了,我自然不敢再奢求更多。
之后的她微笑着和他解释,脸上带着对于过去一切幼稚的释然。
跟随着他一起的旅程,她什么也不用思考、什么也不必害怕。他就像是属于她的骑士一般,带来食物、寻找住所、给予关怀、并且总能轻而易举的化险为夷。
她对于这种生活再满意不过了。
——这就是幸福吧?
她在心里这么定位到。
只是与以前相比,她开始经常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变了?她想找出让她产生这样想法的原因,只可惜缺少阅历的她一次次只能得出环境变化、心情不同的简单结论。
直到偶然间有一次,她被夜里的虫鸣吵醒,正好看见了他轻手轻脚走进洞穴的画面,她才知道了。
——他的日程中,增添了一项新的活动。
在每至夜幕降临的时候,他总会找借口离开。
一开始,她并没有给予过多的关注,毕竟,他的行为本身就不该受到她的限制。
但是渐渐的,她发现了。他外出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候直到她支撑不住困意睡去、然后在寂寞中醒来,都找不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她也偷偷观察过他。他的身上总是会出现莫名其妙的伤痕,尽管她的脑海中并没有保留在他战斗的记忆。
有一次,出于好奇,她偷偷跟在了他的身后。然后——
她见识到了前所未闻的、真正的战斗。
双方很明显都具备赐予对手致命伤害的能耐,而在这场厮杀中他的每一次攻击又是那么的尽力与精准。
他的红瞳,在快速移动的战斗中竟然带上了一丝残酷,仿佛是能够预示到死亡的血之妖精。
她能感受得到,从那双眼瞳中流露出的种种情感:自信、坚定、强硬、甚至还有嗜血,无论是哪一种都给她留下了极大的震撼。
——好帅气!
她这样感叹着。异色的眼睛和嘴巴因为惊讶都张得很大,所幸在当时热血沸腾的群众看来,这些异常也远远没有战场上的输赢来得重要——那将是代表了自身利益的结果。
于是,她很顺利的隐藏住了自己。
在稍远离战斗中心的地方围着一群精灵,精灵们带着兴奋的表情议论着什么。她有些好奇,于是小步地移动着脚步,缩着身子将自己隐藏在群体的最后面。
她开始窃听精灵们的对话。
-哈哈,这次赢得绝对是血瞳。看来今天又下对注了!
-别高兴的太早,今天的新人爆发力也很强,说不定有逆转的希望呢?
-不行的不行的,他耐力太差了。
-对!毕竟是新人,没经验啊。
……
从精灵们的讨论中,她渐渐明白了。
这里是竞技场,由居住在森林中的精灵们组办的、纯粹是精灵与精灵之间的PK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路途不再漫无目的。他带领她抵达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开设了竞技赛的地点。之前的他并不在乎输赢,而催促着这一切发生改变的事件,毫无疑问就是与龙的战斗。
他失败了。
尽管这是一场可以找出很多借口的败绩,比如场地、比如经验、比如被动的被袭击……但无论想找什么样的借口搪塞,都无法扭转那唯一的结果。
——他败了,彻彻底底。
狂妄的骑士意识到自己并非最强,而这点程度远远不能作为公主手中的唯一盾牌。于是,他想要变得更强。
让攻击更有力。
让技能更熟练。
让自己的身体与意识融合,将力量拓展到极致。
……
但是她不理解这些。
——为什么要变得如此强大呢?
明明现在的生活已经非常令她满足了。
她本来以为,他也是这么想的、他也能体会到两个人在一起游历于山水岩洞之间的快乐。
但是现在看来,她的想法太过可笑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她一样,顺其自然的得到一把愿意为自己磨砺出锐利刀面的剑,给予她抛开杂念游山玩水的资本。
每次观察到他身上新添出的伤痕,她的心都会剧烈的跳动起来。那些伤口不属于她,她也无法去帮他分担那份他所感触到的痛楚。但是那一道道伤,是他的经历,也是她的心思。
——有可能,他是为了保护我!
她曾经这么想过,但是如此接近真实的答案,仅仅在浮现于脑中的下一个瞬间就被她自己狠狠地否认了。
-别抬高自己了,你!
他是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改变的,更何况是本身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她。这一点,在几个月来的旅程中她早应该心知肚明。只是这份疏远被她埋进心底,装作不在意的、一点一点的试图拉近她与他之间的距离。
然而,她突然想到了这一点。对于他来说,她的存在是什么?
是漫漫长途中的一点消遣?
是需要被强者照顾的无力者?
或者,更糟?
——只不过是被死皮赖脸的她祈求着、不忍心拒绝才不得不带上的累赘。
所以他对她的态度才会一直不冷不热,甚至视在长篇大论着的她为空气。
无论是冷漠、还是嫌弃,这些情绪的产生一个也不能作为责怪他的理由。他的落脚点太高了,那是她不可能触及的高度,是月亮与滚落在地上的石子之间的距离。
弱小的、不能自理的、总是添麻烦的她,只不过是一块模样丑陋、毫无雕琢价值的绊脚石罢了。
……
她没有等到战斗结束,不断累积起来的负面情绪第一次对她产生了实际的影响。
她摸索着、按着原路返回了那个洞穴。
——他不会输的。
她不用等待结果的判定,对他的信任已经帮助她看到了结局。
她回到了家中。
家。尽管被她这么称呼着,这里毕竟也只是一个临时性的露宿点。洞穴并不是很大,适中的空间里刚好足够容得下她和他,再堆上一些用来充当晚饭的果子。
他每次都能把事情考虑地很周全,为她找到那个最安逸、最舒适的环境。
——太不值得了。
为了如同牛毛般举足轻重的她花费这么多心思、却根本得不到一点儿好处,这么做,太不值得了。
她不知道今晚的自己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就像是正逢上青春期的女孩儿。她没有母亲、没有和她年龄相仿的朋友、没有任何可以倾诉的对象。
——该怎么办?
她变得束手无策起来,泪水不知不觉漫上了眼眶。
-喂喂,小姑娘!
-在、在?
恍然间,她听见有人在叫她。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因为伤感而陷入了梦境,但很快她便意识到这就是完完全全的现实。
未所预料到的对象,此刻出现在了她与他的居点中。她甩甩脑袋,将杂乱的念头驱逐出自己的大脑,企图恢复正常的状态来面对陌生人。
-小姑娘,看你愁眉苦脸的,有什么心事吗?
-我……
立在她面前的是两只喵喵。
由于之前并没有过交集的缘故,她并没有干脆的吐露出烦恼,只是用有些迷茫的眼神打量着喵喵们。
那双异色之瞳的闪亮光泽惊艳到了喵喵们。两只精灵愣了一下,似乎是沉浸在了这件怪异之事下的深远中,有一只似乎还想伸出爪子来触碰到她的瞳孔,所幸同伴立马很快意识到并且一爪将其打开了。
喵喵们互相使了一个眼色,然后上前了一步,一齐摆出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左右各占据了一边凑近了她的耳朵。
-小姑娘,其实我们可以读取到精灵内心的想法哦。
-你很渴望力量吧,认为自己很弱小吧?
-我们可以帮你变强呢。
-毕竟是伊布嘛。
-只要愿意付出一点点的代价。
……
就像是在表演事先排练过的相声,喵喵们心灵相通般地互相配合着,一句一句连续的在她耳边诉说着。
她被喵喵一连串的附和声弄得有些晕乎乎的。等她反应过来,大脑首先便锁定了一个词。
——变强。
-变强?我吗?
——如果我也变得跟他一样厉害,是不是就能和他欣赏到一样的景物、就能更贴近他了呢。
当时的她,很纯粹地这样以为着。
认为是力量束缚了她的脚步、是无能消减了他与她对话的兴致。
于是,怀疑的心情被美好的诱惑压制。她左右摆动了一下脑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想要。
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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