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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星河

1.星河

星域。

大阵之下。

无数流光浮现,异彩翻飞,仙气弥漫,然而却有着一股无边的死气笼罩此地。

巨大的阵法之中,唯有一根通天石柱屹立其中,在阵中心位置有一人被捆在石柱之上。

他赤裸上身,浑身流淌着鲜血,这些血液落在地上竟能迸发出强大的力量,却只是转瞬便被大阵吸收殆尽。

捆住男人的绳索也是如雷霆一般,只是稍稍喘息都能激起无数雷光落下。

血液已经尽数将他的视野染红,而他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大阵上方。

火苗顺着他的脚踝慢慢向上攀爬,被紧紧捆绑在石柱之上的他动弹不得,只能任由火苗慢慢成长,最终演变成窜天大火将之吞噬。

通天的大火燃烧着,赤红火焰中的他即便是痛苦异常,却一声不吭,毕竟无论是怎样的痛楚,也比不过此刻他心碎的痛楚。

在火焰吞噬了他之后,他便已经看不到眼前的景象,即便如此,直至最后他也未将双眼闭上。

是的,就算被众人背叛将他捆绑起来,即便是关押到大阵之下,他也试图去相信着他们,然而迎来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为何……?”

他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明明一直以来他都未曾对不起过任何人,明明他已经尽心尽力地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只要是自己能帮上的忙,他都尽力去帮,这里的人,不说全部,至少大半是受过他的恩惠。

可——

为何会如此?

宗门大敌来袭,是他拼死搏杀,让整个宗门从此屹立九洲,成就无上宗门。

而他也因此落下道伤,从此修为上限已定,再难提升。

为助道侣家族平定祸患,是他深入禁地厮杀百年,尽除妖邪,才让道侣家族祖地回归,血脉觉醒。

而他却因妖邪入体,每逢阴雨之日,浑身冰冷刺骨。

为帮挚友报灭族之仇,是他一人一剑杀上那人宗门,解救挚友族中魂魄再归轮回。

而他神魂受损,若无珍宝,恐难再痊愈。

他的义妹毫无资质,是他寻到各种珍宝为其重塑灵根,并不断为其搜集资源以供修炼。

而他各种深入险地,与多少修士争夺,多少次重伤昏迷。

这样的事情,只多不少。

他或许并未每一人都帮过,可要说谁没有受到他的一丝恩惠,那是极少。

火焰依旧炽热,虽说已然看不见眼前的一切,可他却依旧能感觉到附近的人。

那是他尊敬的师长……

那是他爱恋的道侣……

那是他同生共死的挚友……

那是他视若珍宝的义妹……

然而——

此刻却都沉默了。

除了火焰燃烧的声响,以及不断的雷鸣,无任何人回他哪怕一句话。

他们都静静地看着他,似乎都在等待着他的死亡。

这让他的心情更加难受,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难不成对人好也是一种错?

“这究竟是为何?”

他艰难地再次开口问道。

却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应,依旧是一片沉默。

不过他已然撑不住了,在大阵的炼化之下,他五感尽失,只是凭借着一丝神魂感知着周围。

此刻的他已然到了油尽灯枯之际,他的精血被大阵炼化,他的道骨被雷光锤碎,他的神魂被火焰焚尽。

“便是因我为天地之子么?”

这一刻天地动荡,倾盆大雨瞬间落下,无数生灵哀嚎痛哭,雷鸣不断山河异动,仿佛在送他最后一程。

“星河徒儿,……为了宗门上下,为了这天下苍生,为师也是迫不得已啊!”

“你若不死,这世间恐再无人飞升,徒儿啊,你可莫怪为师心狠啊!”

那是他师尊的声音。

“不是我们要杀你,而是这天地大势要杀你!星河……抱歉,抱歉……”

“星河我也不忍……可是,可是……你肯定会原谅我的,你是爱我的,对吧,那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

那是他道侣的声音。

“你知道自己阻了谁的道么,星河?不是我们的,是这天地所有生灵的道,你不死,这天地再无寸进!”

“我是真没有办法,星河,作为好友,我也很痛苦,只是,你也要理解我的苦衷。”

那是他挚友的声音。

“星河……哥哥,我……我也是无可奈何……”

“……你就再为了我牺牲一次,就一次,好么,星河哥哥?”

那是他义妹的声音。

“星河大人,抱歉。”

“抱歉……”

那是他帮过的众人。

这种种的惺惺作态,让沈星河厌恶之极。

没想到临死之前,还能欣赏到如此一幕,倒是让他大开眼界。

这一刻,他总算是明白了过来,确实是这天地要他死。

他虽身为天地之子,可本就天赋有限,更是暗伤颇多,根本无法带领这天地进步。

然而他也不是自愿成为这天地之子的,明明是天地硬塞给自己的,这时却又毫不留情地夺去。

被这天地背叛,也就罢了。

没想到还被他所帮之人背叛了,他们也就罢了。

却未曾想还被他所亲之人背叛了,这让沈星河心如死灰。

如果……

如果还有如果,他断然不会再接这天地之子,断然也不会再与这些人有任何干系。

绝不会……

呵,不过哪可能还有如果。

沈星河自嘲一笑。

最终,这火焰将沈星河最后一丝意识也吞没了。

噗通。

沈星河仿佛坠入一条长河之中,接着慢慢沉入河底。

明明自己已经死去,却不知为何能感觉到一切,沈星河再次睁眼,却仿佛沐浴在星海之中。

周围无比绚丽璀璨,星海之中连接着无数河流,是为星河,而他沈星河似乎也是其中一条。

此刻他的身体也在慢慢化作河流,重新接回星海之中,随即他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流入他的身体。

接着这些力量又流出他的身体,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已然迟钝。

星海浩荡,无边无际,他不过是区区支流,恐怕迟早会被同化。

此刻的他就连自己是如何的存在都不清楚,不过沈星河已然心累,无所谓了,就这样睡去吧。

接着他体内一道星芒闪过,再次陷入寂静。

而此刻,一切都归于黑暗,再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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