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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

道路

安顿好了阿黎什之后。还有个需要面对的问题,光是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我身上就一阵压力,心脏因紧张开始加速,大脑不由自主的给自己编造些逃避的理由。

但这是一座监狱,即使我今天不去找她,假以时日还是要碰见的,谁也没法绕开谁。如果我们心存芥蒂的生活在一起,在下次碰见时相继无言,我们终会渐渐习惯这种忽视。要在对彼此造成痛苦之前,弥合我们的关系。

我轻轻敲响朵洛丽丝的房门。没有得到回应,也许是躲在里面不愿回我,又或者是不在房间里。

寻便整个殿内没有找到,那就只能在园林里了。监狱的园林何其广阔,找了半天也没见着朵洛丽丝的人影,但也只能继续搜寻。

越走越深,越绕越歪。经过数个宏大的喷泉,青铜像、波光粼粼的湖泊、高雅的玫瑰凉亭……林荫道四通八达,延伸到无穷无尽的远方,两侧满是枝叶茂盛的树木。回首往眼主殿,竟已有了十数里的距离。

我正想着找个地方歇息,耳边就传来了一阵低语声。

顺着声音寻去,又听见了清脆的淙淙流水声,眼前现出一条清澈浅显的小小溪流,从高处流下。溯流而上,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曼妙身姿,背对着我,眺望之外的远方,香肩轻轻颤抖,像是在哭泣。

“朵洛丽丝?”我轻轻唤了一声。她身体一颤,急忙转过身来,绝世的美貌出现在我眼前,柳条般的细眉,摄人心魄的双眼,柔唇微启,颊边沾染着晶莹的泪珠。

“啊……”她看见我,哭笑不得,想要向我跑来,但又在抬起脚跟的瞬间后悔。

噙着的泪水决了堤,冲破朵洛丽丝的眼眶,肆意妄为地在她美丽的脸上横流。她转过头去,不让我看她。又或许是她不想看我。

“你想离开监狱么?”我问。

“不。”我第一次听见朵洛丽丝的哭腔。“外面才是真正的监狱。”

我多么想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我是为了擦干她们的泪水,才与过去的自己诀别,可我一看见朵洛丽丝,便会想起过去的林林总总,想起自己两次甩开她的手,想起自己是个多么差劲的人。

“我现在才知道……”她说。“原来我一无所有。”

我没有回答。期盼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没见过我的亲生母亲,更不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啊,这些都对你讲过来着。”她努力控制着声调,不让模糊视线的泪水也模糊了声音。“我的祝福给养父母带来了许多麻烦,于是我跑到乡下,结果又害死了让我寄宿的老妇人。我只能逃进森林里,和动物们作伴。”她的声音还是颤抖了。“然后又有人发现了我,他们闯进了森林……然后……我又……”

“孤独一人。”我轻轻地说。

悲伤在朵洛丽丝体内涌起。“孤独一人。”她重复了一遍,泪水再次肆虐。

“朵洛丽丝。”我把手伸向她,而她向后躲开。

“哭吧。”我说。“打开那道闸口,尽情的哭吧。这个世界给你准备好的悲伤,让你无处可躲,沉淀在你心里,潮起潮落,淹没你的口鼻、耳目……所以哭吧,用软弱去面对苦难吧,让苦难穿过你,从体内流失,干涸。”

“!”朵洛丽丝撞进了我的胸口,我失去了重心,顺着冲击倒在了地上。她跨坐在我的身上,随后……

我的右脸挨了一拳。

“呜哇啊啊啊啊啊!你,你……!”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眼泪接二连三地从她的眼眶坠落。

被她压到在地的我,换作左脸又挨了一拳。

“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接我!?”

又是相当用力的一下。满怀着恨与失望,在我的脸上反复击打。可我已经顾不得疼痛。

“我要……要!狠狠揍你一顿!”

我努力露出笑容。“这样就够了么?”

“不!不够!我还要……还要……要,要……”她的声音渐渐变弱,无声的痛哭了起来。

朵洛丽丝,将自己的身体与仰面倒地的我重合在一起。

“明明约好了……明明,说好了会来接我……跟我拉钩了,说了,好几次,会回来的……你明明……”

从裙中伸出的柔软修长的双腿和我腿缠绕在一起。顶起衣服的丰满胸部紧贴着我的胸,柔软地改变着形状,压迫在我身上。如同艺术品般梦幻的粉发,拂过我的脸颊。

“骗子!你这个……你这个……”她哽咽着声音,没有说完便哭了出来,泪水落在我的脸上,朵洛丽丝眼中掉落的水滴,不停地低落在我身上,浸入了衣服的纤维,流到我的肌肤。

全身全心……来自内心的痛哭。肩膀一阵又一阵颤抖,哭的快要断了气去。

我不值得你这样激动,不值得你如此地,撕心裂肺。

“九年……九年……我等了你……九年……”

那之后,过去了十多分钟……朵洛丽丝的泪水还在流淌,还在我的身上乏力的痛哭。我的脸庞,我的胸口,已经彻底被她的泪水淋湿。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折磨我……就,就……那么,让你开心么……”

“怎么……可能呢。”啊,我也哭了么。我脸上泪水的是她的还是我的,已经分不清了。

“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讨厌你……还是被你讨厌……我都做不到。”她在我怀中,娇声啜泣道。

朵洛丽丝。已经可以了吧,我已经能,抚摸你的后背,安慰你了吧,我可以拥有这个资格了吗。

“都是因为你,让我变成一个任性的小孩……”

你的世界真的只有我一个人么。

“都是因为你,一直在欺负我……”

你的世界原来,是那么的孤独吗。

“所以,所以……求求你……不要再一次抛下我了。”她已经没有哭的力气了,只能啜泣着哭诉。“没了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没了你我就……一无是处……”

“别这样说。你不是也能一个人踏上冒险么,朵洛丽丝,你一个人…”

“那是因为!”她突然激动,泫然欲泣。“那是因为……我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与你再见。然后,然后,你会兑现那天的誓言,把我娶回家。我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我就像是有无穷的力量。”

朵洛丽丝,还是同九年前一样,至今,不想与这世界相融。至今,依然留在与我邂逅的森林中,不曾离去。

“结果,终于找到你了,你却对我……不闻不问。”

“我当上了典狱长,我也有要负责的人,要……努力的事。”

“……我才不管,我才不管你为了谁……如果你……当初不向我伸出手……如果我……没有找到你……我肯定,不会这般的脆弱。”

我离开了那座森林,把朵洛丽丝留在了那里。在她拼命寻找我的身影时,我,离开了。自己一个人自顾自的前进,把她留在了那里。

“都是你的错啊”

哀嚎着、哽咽着、叫喊着、喃喃自语着……经过了一阵感情的爆发后,朵洛丽丝又有了力气,撑起自己的身子。然后……

“我可以吻你么?”

我伤你至深,让你如此怨恨。可为什么,还要吐露出思慕之情,又一次……等待着我的回答。

“你不会后悔么?”这是过去的我在问如今的她。

“这九年,已经后悔够了。”

仿佛放弃了思考一样,那甜美的表情,挑动着我的情欲,几乎到了让我疯狂的地步。

“如果你无法属于我,那就让我属于你……”

真的可以么?

“我爱你。”她的脸渐渐靠近。

真的可以把这种依赖,或是习惯……

“我爱你。”缩短着二人嘴唇距离。

问都不问的,当做是爱么?

“我爱你。”湿润的嘴唇缓缓张开,将过于灼热的气息向我吹来。

都是我的错啊。

她的呼吸太过炙热。与之更甚的,是她欲火中烧的爱。一旦触碰,便会化作灰烬。朵洛丽丝的世界将再也无法脱离我,而我再也舍不得离开她。“不爱我也好,心中有着别的女人也好……只要你能够拥抱我,轻吻我。就够了。”

我就是不想看到这种结果,才选择离开的啊。不知何时,我用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又为何要跑来找我呢。”她问。

“因为我是……典狱长。”

“你是我永远的典狱长,我是你永远的囚犯。我永远属于你,而你永远都要对我负责……这样难道还不够吗?”

仿佛要阻塞我的所有退路。毫不迟疑的说出无可挽回的话

“拥抱我,渴求我,对我说出甜言蜜语。继续当个骗子,把我骗到最后吧……像你对其他人一样,对我吧。”

那是一个谁都不会受到伤害,谁都能被平等对待,最卑鄙、最现实、充满魅力的道路。也是我,成为典狱长后,为了让囚犯得到幸福,决心要走的路。我早已经不择手段。

我渐渐松开了手。让她绝望的吻降下。

“我爱你。”她终于露出了笑容。无比妖异妩媚,让我痛苦不堪的笑容。

真的可以把这个当成是爱么?我们宁愿永远都不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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