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下午铃响起，在教室午休的同学起身去厕所洗脸整理着心情，从宿舍返回的同学倒是有说有笑。
鱼栗合上手里的《一桩事先张扬的凶杀案》，拍拍俏脸吐出一口浊气。
这本小说充斥着荒诞与调侃的意味，或许有一些诙谐的黑色幽默在里面，但鱼栗更多感受到的还是世界的参差与冷漠，她不明白，陈潼为什么看这样的小说还能笑得那么开心。
就仿佛手里捧着的本该是一本诙谐幽默的话本。
教室门外响起开朗的笑声，随后伴着一股风，唐雀一屁股坐在了鱼栗身侧。
一名女孩子从走廊走过时不断踮着脚，不断窥望着坐在一起的两人，她冲着唐雀挤眉弄眼伴着鬼脸，弄得唐雀脸上攀起一层红晕。
“下……下午好，小鱼。”
“嗯，下午好。”
鱼栗一直不太敢看这种荒诞虚无的小说，每次看完心里都会空空的，明明整个故事就是一场悲剧，可在整个故事里她竟然找不出任何一个角色去爱或是恨，满腔情绪无法得到纾解，只能郁积在某处。
原本唐雀心里没什么，今天中午被朋友一顿捉弄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看着鱼栗手边的小说总算找到了一个话茬子，她好奇的问着，“诶，你也喜欢看这本书的么。”
“只只也看吗，你觉得怎么样。”鱼栗昂起脸，一缕刘海不听话的垂下来，侵扰了左眼的视线。
鱼栗认真凝视着对方，她的手掌轻轻搭在锁骨处，明明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娇弱感，可眼神却又很坚毅……如果眼前没有垂下那股刘海的话。
唐雀没忍住，伸出手帮鱼栗捋顺额前的刘海，指尖触碰着鱼栗温热的皮肤，心跳在这一瞬间加速。
“啊！不好意思小鱼，我有一点点强迫症，不好意思！希望你不要介意！”
唐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双手合十努力道着歉，刹那的焦急憋红了脸，仿佛鱼栗真生气的话她就会哭出来一样。
鱼栗对此倒很无所谓，她轻轻摇着头，“没事的，所以只只觉得这本小说怎么样呢。”
唐雀一愣回答道，“我觉得很无聊诶，你想啊，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两兄弟会去杀了主角，可他们就是无动于衷，就算作者再想表达人情冷漠的主题，这种事也很难发生的吧，这种情节完全就站不住脚嘛！……”
唐雀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她注意到鱼栗的双眸出现了短暂的茫然，及时闭上了嘴。
“小鱼不是这么想的吗？”
过了几秒，唐雀试探地问着。
“没呢，我也这么想的。”
鱼栗有些勉强的笑了下，她挥挥手把小说收进桌屉，“老师来了，马上上课了。”
唐雀认真看着鱼栗，直到这位学霸身上突如其来的脆弱感完全消散，回到课堂后上后她又成为了那个在学习上叱咤风云的厉害女孩。
下午的学习时间很忙，鱼栗的课间要么在埋头做题要么就翻开小说默默读着。
明明对鱼栗而言根本就没有做题的需要，但她就是想找一件事让自己把心沉进去，倒也不是想要，是不得不才对。
“小鱼，你家住哪，我们一起走吧。”
唐雀摸不准鱼栗这沉默的模样到底是性格如此还是只是对她今天下午的评价不太高兴，她主动搭着话，试图缓和两人变得有些僵硬的关系。
鱼栗正收拾着书包打算回家，她慢慢抬起头，“只只不是住校生么。”
“我最近眼睛不太舒服来着，办了几天的临时出入证，配好眼镜后才回来住校呢。”
鱼栗抿着唇抱歉一笑，“我待会儿还有点事不急着回家，抱歉啦。”
“那好吧，那明天再见~”
“嗯嗯，再见。”
鱼栗背着书包向着操场走去。
她申请了在家里上晚自习，反正她成绩不错，平常人也自觉，班主任便给她批了。至于唐雀，没记错的话她晚上还要去校外的补习班补专业课。
不吃晚饭到操场打球的学生更多了，塑胶跑道上也有同学陆陆续续的来，或是慢跑或是快走。
只是杏树下依然只有鱼栗一个人。
她翻开小说，默默读着。
“鱼栗同学，你居然真的来了。”
一道温柔的说话声在耳畔响起，鱼栗抬起头。
陈潼站在她身前，侧着腰，一只手搭在耳边压住将要垂落的鬓发。
“我能坐你身边吗？”
身边就是指同一张长椅，而非中午两人分开坐着两张长椅。
鱼栗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谢谢，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陈潼坐下后有些明显的局促，她夹着双膝，明明右手被衣袖遮拦，左手还是用力盖着右手手背。
“谢谢你的书，还给你。”
鱼栗就像是不懂人情世故一样没有回答陈潼的话，她自顾自的取出小说，递给身边的女孩。
“同学你看完了呀。”
“嗯。”
“你觉得怎么样？”陈潼的局促随着这句问话变得更加明显，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鱼栗低垂着眼帘，这时候的陈潼家已经显现出了许多破碎的端倪了，此时的她就像是垂落的夕阳，当最后的金辉消散后就会堕入黑暗。
其实陈潼喜欢这本小说是合理的，因为她是能真真切切体会到作者意图的人，因为她就是被所有人漠视的那样一个人，孤独的坐在世界边缘。
鱼栗明白陈潼的想法，女孩不需要别人去同情或是救助，她需要的只是理解。
鱼栗当然能够理解，但她不敢说出陈潼期望的正确答案。
说好了不会再有联系的，说好了要避免未来的病态悲剧的，鱼栗用力捏着拳头，指甲刺痛了手掌心，她就如唐雀今天中午时的反应一模一样，义愤填膺地开口：
“我觉得这本书真是糟糕透了，所有人都知道有人会去杀了主角，可他们就是无动于衷，作者营造出的这个世界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悲观的世界……”
鱼栗借着余光亲眼目睹陈潼眼底的失落越累越高，她强忍着心痛继续说着，“这种悲观和孤独是虚构臆测的……是、不存在的……”
“是么。”
陈潼捧着脸，看不出悲喜。
望着女孩跌落冰点的神色，鱼栗到最后一刻还是心软了，她模棱两可的说着，“这本书糟糕透了，但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糟糕。”
——————
两人道别后陈潼抱着怀里的小说向着食堂走去，她用力咬着下唇，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安慰着自己，“嗯嗯，小潼不要太悲观。”
只是右手手背的血管凸显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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