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雷声。
交织着，描绘出一个漆黑的世界。
“姐姐，你在干嘛？！”
男孩突然扑到怀下双腿，肥嫩的脸颊藏了千丝万缕，眼球表面涂抹透薄水润，湿漉漉地，宛如洒了清水的桑葚，圆珠玉润。
“小可乖哦，姐姐忙着呢。”
她看向双腿上摆动的精致人偶，捏了捏脸颊，手感极好，温嘟嘟的棉花糖总是可口。
“不要！”
“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男孩极力撑大双眸，似杏仁的眼珠乌灵可爱，乞求的态度全从眼眶溢了出来。
她心花怒放，又万般无奈，看着手中还未处理好的商业资料，一遍又一遍好脾气哄着男孩。
最后，男孩孤单地睡了过去。
漆夜模糊的黑，雨声张狂，雷音放肆，旋绕夜的宁静。
女人捏了捏操劳的鼻肌，舒缓细长的柳叶眉，悄悄走到男孩床边。
他的枕边放了本薄宽的睡前读物。书本画满可爱的卡通人物，五彩缤纷的颜色，勾勒出一个还未由她口述的幸福。
亲情与现实，女人选择了后者。
一切的感情没有钱作为基础，心心相惜的爱人也能反目成仇，更何况是刚失去一切的男孩。
女人没犹豫，选择现实与权利，金钱与未来。她自以为忙碌，渐渐忽略需要关心的男孩。
或许，她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与男孩渐行渐远。
“有的！”
“我们的活动持续半年，不过需要点一份特殊的套餐哦！”女服务员的声音打断她的思潮泛滥。
潮水倒退，露出被淹的沙滩。
藏了情绪的脆海螺被拖回洋层，滚滚浪涛，酝酿下一次悲剧的始末。
“姐姐，我们可以点这个吗？”
林可翻手展示自己菜单，映入眼帘的是一份情侣套餐组合，价格偏高，主食是牛排。
女人的眸子扫得飞快，看到“二人情侣”四个字时，压抑的怒火烧得小了些，尽力挤出一个动人微笑。
“当然可以。”
“那我们就要这个了，谢谢！”
男孩将菜品还给女服务员，女服务员手写下菜品名字，然后伸过手，想要拿回另一份菜单。
“抱歉，菜单可以留给我吗？”
“我想看看后续还有没有需要的，别看我这样...”林清婉侧着弯臂，拒绝女服务员收回菜单，“其实我还挺能吃的。”
“当然！”女服务员不假思索，保持营业式微笑，微微鞠躬，“如果中途还需要服务，尽管按响桌边电动铃。”
“好的。”
服务员退下，人渐渐远去。
女人没停下手，还在翻阅菜单。她很快找到男孩给她过目的那一页。
页上写满菜品规格，食材介绍，和平日里的套餐没什么差别。唯一要说有的，是菜单的左下角，有一份惹眼的联动赠品。
赠品的字很大，排列工整，笔锋偏利。
写着点此套餐的情侣，会获得一份“歌手阿晴”的限定磁盘CD和一张特殊海报。
海报利用还原技术，临摹在菜单上，比例略小，长方形。稍微眯着眼，能看清海报上面的少女。
“啧，果然是这个女的。”
林清婉极力控制不稳情绪，把控五官表情的平衡度，选择轻柔放下菜单，然后对一脸兴奋地弟弟询问。
“小可来这家餐厅，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歌手的海报吗？”林清婉维持常年来的温柔，用手指了指菜单左下角。
她紧抿双唇，不敢笑，生怕唇齿间的嫉妒泄出牙缝。寄于心头的酸涩无法宣之于口，像一潭淤积腐株的酸水，终究是侵蚀了自己。
“嗯！”
“大概是前几个月吧，我在西餐厅的橱窗偶然看到了这个活动！”男孩的眼睛炯炯有光，灵动得快要唱出一段相声。
“那之前呢？”
“之前为什么不肯告诉姐姐？”林清婉压低语气的质问味。她朝向橱窗视去，手紧捏菜单，指甲抠刮光滑表面，摩出细微刺耳。
还不算迟。
现在以教育的姿态劝说他，然后更换菜品目录还不算迟。
她不能接受男孩选择她以外的异性，哪怕那个女孩根本不认识他！
她打小就这样，以金字塔顶点居高，是极度的争强好胜心。一旦想要获得的东西，花费大半精力，要了半条命也要拿到手。
男孩一开始是依赖她，信任她的。
她清楚，她看在眼里。
现在望着男孩，仿若又回到了那一个雷雨交加的深夜。
她开始自责，后悔，当时没有选择摒弃一无用处的商业资稿。
她明明可以替年幼的男孩盖上温暖被褥，翻开一本崭新的睡前读物。
男孩会因雷雨声紧紧依偎她的怀。
她可以哼出温柔御音，替男孩描绘一个美好故事的开端与结尾，然后静谧等候，聆听男孩的稳重呼吸。
陪他一同，安然入睡。
“因为高三下学期了，不敢和姐姐说。”
“怕姐姐误会我，又耽误了学习。”林可沉低美丽的黑长眉，女儿似水的眼眸盯看餐桌烛台，上端的三支烛火忽大忽小，造成的闪光忽暗忽明。
“对...对啊！”
“小可现在正是高三冲刺阶段，你刚刚不是也答应了姐姐，要考上重点大学的吗？！”林清婉兴奋极了，赞同的音量不自觉拉大。
“要不这样吧。”
“我们这一次点别的套餐，等小可高考结束之后，姐姐再带小可来一次这个餐厅，到时候我们...”
女人在三言两语的短时内，已白描出一套完美的计划模板。
只要对男孩稍加约束...没关系的，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总是这样，利用简单的亲情和没有攻击性言语，抨击宠物的不果决态度。
脆弱的心坎不设防，仅是单兵独刀便能攻下城池，摘得城中旗帜，取得大获全胜！
“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姐姐不是说过可以的吗？”
林可双手环圈，枕伏桌缘边，像等待主人怜悯的小狗，就差使劲摇动不存在的短尾。
“可以？”
“什么时候？”
“我什么时候说过可以？！”林清婉的眼睛射不出喜悲，被烛黄蒙了层薄纱光，力避疑惑，惶恐得似要破窗，飞出肉体魂魄。
“姐姐你忘了吗？”
“就今天早上啊！”
“今天早上，对...对哦。”自言自语的音量以几何形式锐减，小如剑头一吷，“我确实当时选择相信小可来着。”
原来这一切的起因，皆是自己的一时狂妄。
一错抵百好，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脏水，她绝不能收回，不能破坏他心目中苦苦塑造十年的温柔形象。
可她不甘心，又无何奈何，只能狠命紧咬下唇瓣，饱满的形状愈发紫黑，快要抑不住鲜血喷涌。
“那...那就没办法了呢。”
“毕竟姐姐已经答应过小可了。”女人双手因愤怒止不住哆嗦觳觫，揉闭菜单，深深将海报里的可爱少女刻在心头...
以目眦尽裂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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