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赫——你没事吧——”从遥远的另一端传来阿尔贝托的喊声,他站在摇晃的地裂边缘,只能眼看着和杜赫的距离越来越远。
“我没事!看来我们要打倒这个怪物了!”
知道杜赫没事之后,阿尔贝托掏出随身携带的银刃,将魔力附于其中一点,魔力在空中凝聚掀起一阵阵狂躁的风,他从剧烈摇晃的地面上稳稳地一跃而起,漂浮在空中如履平地,看得另一边的杜赫惊呆了。阿尔贝托落在了怪物其中一根枝干上,触碰到的一瞬间刀尖快准狠地刺入树茎,借助落地的加速度与冲击力,一击就斩断了树茎,以及树茎上连带的带刺花骨朵,花骨朵扭曲地抽搐了几下,就落入了地面的深渊之中不见踪影。
阿尔贝托以非常快的速度躲避着怪物的藤蔓追击,一边斩落了不少花骨朵,被砍断的地方似乎并没有再生的意思,怪物只能无力地哀嚎,四处伸展甩击藤蔓,刮碎了周围的树枝墙壁,树皮如同降雨一般向下落去。
“好强——”杜赫躲避藤蔓的追击和下坠的树皮,看见面对阿尔贝托攻势毫无还手之力的怪物,忍不住感叹道。
“杜赫,你也要上了!”米莉特提醒道,“你现在没有阿尔贝托那种身手,所以还是拉开距离远攻吧。”
“那么帅的我也想尝试看看啊,说不定可以呢。”
“喂!你不要冒险!”
不顾米莉特的劝阻,杜赫在脚底下召唤出风魔法,托着他在空中旋转,一开始还有些不稳,但他很快找准重心,两腿微微向后蹬,就朝着怪物的最顶端飞去。他抽出配在腰间的剑,这把剑是他从学院里带出来的普通的剑,虽然在公会注册的是魔法师,但他觉得佩剑在身上会很帅所以也被他带进了森林。每个魔法师都有颗近战的心,不是吗?
杜赫按照阿尔贝托教给他的,将魔力附在剑身上,摆出剑道的攻击架势,朝着一根树茎砍去,树茎被砍中后抽搐了一会儿,然而他的力度不足并没有斩断树茎。
“你在空中着力点不稳,没法使出全力斩击。”
“这样啊,”听了米莉特的解释,杜赫微微思索了一会儿,“也就是说有效攻击率不高是吗,那我再多附着一点魔力,加强攻击本身的力度呢?”
“什——?”米莉特难以置信,连话都说不出来,她不理解杜赫的谜之自信是从何而来。
这次他调动了全身大半的魔力,将其尽数附着于剑上,剑刃散发着强烈的金光,杜赫再次于风旋之中朝前奔去,提起剑精准地砍向树茎。金光闪过,仿佛只是撕碎一张单薄的纸一般,树茎断裂成两截,花骨朵也失去了生机,它的尖牙和杜赫擦肩而过,想要撕碎眼前之人,可落入深渊的却是自己。
“就用这股劲上吧——”
“等一下!杜赫——”
成功了一次之后,杜赫信心满满地说,全然不顾米莉特充满焦急的劝阻。在他又成功地斩断几根树茎后,他笑着对米莉特说:“你看,没事吧?”
然而在杜赫再一次凝聚起魔力时,突然有一种通着电的电线被剪断了的感受袭击了他的身体。体内的魔力似乎受到了阻碍,停顿了一瞬间,而这停顿造成的后果是致命的,他没有时间重新调动魔力,只能任由自己向下坠落,而自己的身下就是带有尖刺正朝他张开血盆大口的花骨朵。
“杜赫——”阿尔贝托注意到了这边的动向,他拼命喊着杜赫的名字,朝他伸出手,但已经来不及赶过来了。
“杜赫!!!!!”
他的脑内一片空白,周围的时间仿佛停止了,他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他看见的只是洞顶露出的一小片天空。他听见两道正在叫他名字的声音,两道声音逐渐重叠,后者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仿佛就在他的耳边,那声音带有熟悉的悲伤,还有哭腔,他已经听过很多很多遍了。
“别哭啊。”他向上伸出右手,摸了摸那一小片天空,仿佛是抚摸着某个人的脸颊一般,他的动作非常轻柔,从手指到手心,传来了一股温热的湿润,他的手被两只手掌温柔地覆盖住,尔后紧紧握在手里。
“杜赫!你不能死!!!”
少女的周身散发出刺眼的金光,长发的赤红色更显深邃,在她的手中逐渐显现出一把剑的轮廓,庞大的魔力在周身流转。她在空中翻转了一百八十度,她口里默念咒语,剑身上出现了无数魔法阵的纹路,下坠的阻力丝毫没有阻碍她的动作,就仿佛是已经无数次经历过这种状况,她举起了手中的剑,向身下张开深渊的花骨朵砍去,深邃的黑暗被她砍为两半,少女背对着碎裂的花骨朵,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这是——?”少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她看着自己的手,捏了捏拳头,又缓缓放开。
“米莉特?现在身体是由你操控吗?”
一道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少女被吓了一跳。
“诶?杜赫?你在哪里?我在哪里?为什么我现在可以控制我的身体?”
“太厉害了!在空中也可以发挥出那种威力!不愧是最厉害的女主角!”
“诶?这、这没什么啦,杜赫你多练习也可以做到这种事。”面对如此激动的夸赞,米莉特脸变得通红,她捏了捏自己的头发。
“我估计做不到了,我刚才太自信了,差点害了你。”
“啊,我刚才阻止你,是因为杜赫你现在的攻击体系,剑术和魔法是分开的,要想调动更多魔力就必须使用魔杖,你刚才没有用魔杖,所以在使用过度之后就会有停滞的感觉,除非你能像我这样将剑变成魔杖,就可以将大型魔法和剑术融合使用哦。”米莉特匆匆忙忙解释道,没有说服阻止杜赫,也有她的一部分责任。
“那个,该、该怎么换回来?”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现在掌控身体的居然变回了米莉特,好久没有使用过身体,甚至还有些不习惯。她等待着杜赫提起这件事的解决办法,但杜赫却一直在夸赞她,她只能主动问道,然而杜赫的话却让她手足无措。
“换回来干什么?这不是挺好的吗?我的原本目的就是复活你,把身体还给你,现在目的不是达到了吗?”
“可是灵魂并没有收集完成,我也不知怎的就换回来了,我并没有要回来的意思,我刚才只是......满心想着一定要救你。”
平时杜赫掌控身体,她在大脑中看着,她是能看见杜赫表情的,从表情能够看出来杜赫的一些情绪。然而现在她只能听见声音,杜赫的声音、语气和平时别无二致,米莉特反而有些恐慌,无法和亲近的人面对面说话,无法判断对方的情绪,竟然是一件如此可怕的事情。
“危机之下的回归,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可是你怎么办?”
“怎么办......会死吧?”杜赫轻笑着说,米莉特的心被揪紧了。
“不、不行!”她大叫出声。
“不然让蓓尔德把我转移吧?哈哈,开个玩笑的。”
“蓓、蓓尔德是吧?我会找他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为什么呢......”
杜赫的语气和刚才不一样了,米莉特全神贯注地想要去感受杜赫的存在。
“我和你吵架,你很讨厌的吧?就连做事,也是不顾后果,明明你都劝说过我这么多次了,还是屡教不改。你讨厌会让你感到悲伤的事情,我想要分担你的悲伤,却只是为你徒增了更多悲伤。”
米莉特愣住了,那是她十分熟悉的悲伤。
“我......说不出大道理,我没有杜赫你那么会说话,但是绝对不是你说的那样!”米莉特情绪激动就忍不住会带上哭腔,她不愿意这样让对方担心,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哽咽着说道,“我那时所说的话,并不是说我害怕你控制我什么的,我真正担心的是,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了,有时候你构想的完美结局实在是太过于完美了......我害怕,一旦有事情不顺着你的心意进行,你就会责怪自己,认为是自己的错。”
“我不想要你变成那样!”米莉特捂住自己的心口,挣扎着用尽自己的全力说道。
原来杜赫一直以来,也抱有和自己类似的心情,自己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却一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们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杜赫小心翼翼地拉着这条线,不让米莉特掉入深渊,他一点一点地接近,即使线另一端的人无动于衷,他也始终没有放弃。
悬在空中的米莉特沿着线缓缓抬起头看去,看见的是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表情疲惫不堪但眼神清澈坚定,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止了。
沉默过后,脑海中传来一阵笑声,既有自嘲的意味,也有如释重负般无奈的笑。
“你真善良呢,米莉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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