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修士摸着脑袋问好，许文常手上的力度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好在他没留什么指甲，不然非得刺进肉里不可。
但随着一阵短暂的沉默，他还是没有选择拍开头顶上覆盖着的大手，而是牵起几分笑意：“多谢您的关心。”
“哈哈，客气客气，不过你既然来了是不是说明你想通了？”修士甚至没有给许文常说话的机会便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给你点动力好了。记住，我叫秦向阳，太玄门兵刃峰弟子，目前是金丹初期修为，欢迎你修炼有成之后随时来找我报仇！”
明明是让许文常找他报仇的话，可他却说得满是真心，甚至带着几分关切。
尤其是报仇这个字眼，让一旁的众人以及许文常身边的女孩们都是一片震惊！
女孩们震惊，是因为她们知晓百家镇许家灭门的惨剧，可她们却不知道灭了许家满门的，正是许文常准备让她们加入的太玄门。
其余众人则是震惊，这个修士竟然不是爱才心切而来，而是看到了和自己有仇的家伙而来，这不禁让他们脑补这位仙人是不是有什么恶趣味，也令他们惋惜，许文常怎么就挑了自己仇家所在的宗门加入，看样子这个小男孩是命不久矣了。
许文常没有在意周围的反应，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在意，他望着眼前这张和四五年前毫无变化的脸，看着他说出了和当时意境颇为接近得话，只觉得好笑。
微微退后一步，从秦向阳的手掌下离开，许文常强撑着笑道：“秦仙师，秦道长？我没有您想的那么脆弱，您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来可怜我……放心吧，这些事我心里都有数。”
见许文常这番举动，秦向阳的笑容也多了几分苦涩，望向许文常的目光中更是多了些歉然：“是吗……但我还是希望你记住，灭了你许家满门的是我秦向阳，杀死你大哥许文谦的也是我秦向阳，而不是其他任何人。”
许文常抬起头对上了秦向阳的目光：“嗯，我会记住的。”
“嗯。”秦向阳微微点头，而后又说道：“你的灵根早在多年前我就给你测过了，本来我是可以直接算你通过的，但可惜这次带队的不是我，所以还是得让你上台走个流程。走吧，我直接带你过去，就不叫号了。”
见秦向阳主动给许文常开后门，一旁起了大早苦苦排队的人们顿时觉得羡慕嫉妒极了，但是不敢恨，谁让这是位金丹期的大佬呢？
放在三流门派，金丹期已经可以是担任掌门一职的存在了，而放在太玄门却还只是一届弟子。
虽然这位弟子多半在太玄门内地位也不会太低就是了。
可许文常的回应，却让所有人都甚是不解：“不用了，我不是来测试的，我是带着她们几个来的。”
秦向阳下意识的朝许文常所指的地方看去，果然有着四个一看便知天赋不低的女孩跟在他身后，于是便道：“既然她们是和你一起的，那便一起去吧，正好凑齐五个人，省的号叫乱了。”
许文常叹了口气：“那你带她们去就行了，我说了我不是来测试的，很抱歉还是让你们的号乱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秦向阳算是被整不明白了。
“我说的还不明白吗？我不参加测试，我没准备修仙，当个凡人对我来说就挺好的了，就没那欲望你懂吗？”许文常再次强调。
“等等，许少爷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没听说过！”秦向阳还没说什么，以文墨为首的女孩们先激动了起来。
她们之前只知道许文常的修仙资质一般，三属性灵根撑死也就是个金丹了，可除了朱鹤以外，却没人听说过许文常竟然根本就不准备修仙。
就连朱鹤，也以为许文常当时只是和她拌嘴开的玩笑，没想到他竟然真是这么想的。
可许文常面对文墨的质问只是耸耸肩：“因为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一说的事情，所以也就没告诉你们了。”
文墨闻言情绪激动的道：“这怎么能算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呢！许少爷你知不知道我们、我们……反正许少爷你要是不去太玄门的话，我们也不去……”
“胡闹！”许文常还不待文墨说完便严辞打断：“你想干嘛？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在扭曲我的意志！别忘了你们为什么要入仙门，也别忘了你们为什么还活着！”
“我、我……可是……”最后，文墨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的阅历还是不足以支持她反驳许文常这番漏洞百出的话，尤其是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又已经习惯了听着许文常的话做事的感觉，这就令她更难忤逆许文常的意志。
见和许文常一路的女孩们都不说话了，秦向阳才再次开口道：“你真的确定要如此吗？要放下仇恨，自弃仙途，甘愿以一个凡人的身份结束一生？”
许文常摆摆手：“什么凡人不凡人的，说得跟凡人很丢人一样！这世上修士又能有几人生来不是凡人的？而没了凡人，光有修士又能存续多久？除非你们修士一个个的比小猫小狗还能生，一窝能生好几个，一年能生好几回，而且生出来的各个有灵根，否则还不是要靠着凡人里诞生的新鲜血液才能维续下去。”
“……如果你当真这么想，我也不会多说什么了，或许这样对你来说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吧。”秦向阳深知所谓人各有志，见许文常坚持，他便让步：“至于这些女孩们……便随我上台测试吧，我给你们开个后门，就你们四个上去就行了。”
秦向阳话毕，女孩们下意识地看向了许文常，许文常挥挥手说：“去吧，我陪你们一起过去，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有了许文常带队，女孩们这才敢跟着秦向阳这个金丹修士一起向台上走去。
说白了，因为秦向阳和许文常之间的往事，作为许文常一方的女孩们对秦向阳的第一印象是极差的，但又因为两人之间奇怪的对话和莫名的态度，让她们又比较迷惑。
现在就处于不知道到底该抵制秦向阳还是该当无事发生。
许文常似乎是看出了她们的心思，主动出言道：“他跟我两个人的事，和你们几个没关系，以后你们进了太玄门，他就是你们的师兄，在门派里遇到什么事情就去找他帮忙，他姑且算半个好人。”
秦向阳听闻后苦笑一声：“半个好人这种说法是不是有点埋汰了……不过我或许也确实只算得上是半个好人吧，毕竟我还是缺乏了一份勇气。”
明明许文常的话是对着女孩们说的，可秦向阳作答之后又让女孩们找不到回话的机会了。
而与此同时，一行人也到了台前。
“上去吧。”许文常扬扬下巴，示意女孩们上去。
“嗯……许少爷，你真的不……”文墨先是答应，后来又欲言说。
许文常摇摇头，语重心长的说道：“去吧，凭你们的资质，想来是不需要参加后续的测试了，我就送你们到这儿了，剩下的路该你们自己去走了。”
文墨红着眼眶，伸出手向许文常而去：“许少爷……”
许文常狠着心退后半步：“快去，别忘了我很早之前就和你们说过，你们的未来不在我这儿，我能给你们的只是到现在这一刻位置的歇脚处，你们终究是要走出这一步的。”
“呜……”没能抓住许文常袖口的文墨，眼泪仿佛要控制不住了一般。
“不许哭！”许文常呵斥道：“以后就只有你才是她们几个的领袖了，作为领袖怎么能动不动就哭？就连兰心这几年里哭的都没你多，你这个样子怎么变强，怎么去给你的族人们报仇？靠哭把敌人哭死吗？”
分明许文常自己的眼眶都微红，可他说出口的话却依旧那么有气势，浑然不似尚未变声的男孩。
“我、我才没哭！”文墨用袖口抹了抹眼睛，然后转身便顺着台阶跑上了高台。
“等我。”温雪在文墨和许文常之间来回看了一眼，留下这么两个字便追着文墨而去。
兰心嘟着嘴拉了一下许文常的衣角：“兰心可没哭过！”
说完，也不等许文常回复，同样上台而去。
最后，只剩下朱鹤还站在许文常身边，抱着胳膊一动不动。
许文常没有侧头去看她：“你还不去吗？兰心可都上去了。”
朱鹤平静地说道：“有她们就够了，我陪着你。”
许文常抬起头，静静地仰望着已经在台上站定的身影：“我可不用你陪，而且这种时候你也不应该擅自离队……这不是你等了两年的机会吗？力量已经在你面前了，只要你上台去。”
“这可不是擅自离队，这是我们的默契，不然你什么时候见过我还没动兰心就敢上了？”朱鹤不屑地轻笑一声：“而且我的机会早就在两年前错过了，已经错过的东西现在来不来都无所谓了。”
“……”
“你也别总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区区一个小弟弟还在这里装大人，有本事低头，别憋着眼泪。”
“（低头）”
“你看吧，我就知道你还是个怕寂寞的小弟弟，别担心，我陪着你，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算我求求你……别说这种话好吗！”许文常哽咽着用左手捂住了自己那不堪的双眼：“跟我说过这种话的人都不在了，算我求你了别这样、不要这样（嘶哑）……”
朱鹤放下抱在身前的双手，轻轻地将许文常那终于不再显得宽厚的身影揽入怀里：“好，我答应你。”
“……”在一旁看着的秦向阳不知该说什么好，但看着许文常这般早在五年前就给他留下了坚强早熟印象的孩子，此刻竟泣不成声时，他的良知便是一阵抽痛。
或许他当时真的不应该刺下那一剑，至少不该当着他的面。
时至今日，他都不知道昔日好好的太玄门，为何会变成后来那般模样。
也不知道为何而那只差一步，就能众望所归的成为他们这一届大师兄的许文谦又为何会一夜之间成为一具尸体，甚至被掌门下令灭门。
明明在那一夜之前，整个太玄门上下都是一片兄友弟恭，蓬勃向上的氛围……可自从掌门下令灭杀许文谦全族之后，尽管在大多数人眼里的太玄门只是少了一个令人惋惜的优秀的弟子罢了，可对于秦向阳这种知晓的较多的人而言，却觉得这个门派变得冰冷了起来。
他承认，他曾经留下许文常的性命是出于对那位照顾自己颇多的师兄的感恩，也是因为自己内心里的那一丝恻隐。
他告诉许文常太玄门的存在，给他测试灵根，甚至留下保命的剑符，也是希望他能有目标，能够活下去，别让自己师兄的家族血脉就这么断去。
可现在他又觉得，或许许文常自己做出的选择远比他所预想的要好的多，只是如果自己当初能干脆再多帮一点的话，或者干脆放给那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的话，是不是这个孩子如今就不会哭的这般令他心绞？
还是那句话，可惜没有如果。
秦向阳尊重这些孩子们的决定，走上台去准备操办另外三个女孩的测试。
可当他走近时却发现，这三个背对着台下站的笔直的女孩，却也无声的落着泪水。
秦向阳不清楚许文常和女孩们之间有着怎样的羁绊，但他清楚，在他们之间定然早已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秦向阳不忍心打断她们，只得吩咐其他两位师弟带着法器一起上前些。
两位筑基期的师弟也受过许文谦的照顾，毕竟是太玄门里出了名的大好人，也是当选大师兄的呼声最大的人，但凡是在他之后入门的太玄门弟子，几乎都被他关照过。
所以他们从秦向阳的口中得知台下的男孩是许文谦在这个世上仅存的血亲之后，不但没有质疑秦向阳为何没有遵守灭门的命令，反而是起了要主动保密，保护这个男孩的心思。
故而，当得知这些女孩们也是和他有关的人物时，他们对于搬法器之事便没有了任何怨言。
随着一阵法器的光辉亮起，三个女孩的灵根资质便被呈现出来。
但除了台上人外，无人看得清到底资质如何。
这是秦向阳在发现法器光辉闪耀的过于耀眼时，主动发动的障眼法。
他意识到了，这些女孩们的资质或许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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