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洁雨把年假用了，今天是休息的第五天。
学校那边奇迹般的同意他暂时停学一年，但必须在彩虹公司内实习，并且拿回实习报告来汇报，再用别人的实习期补落下的课程。
可能因为校长也是老粉吧。
他睁开眼睛，屋内一片昏暗，寂静萦绕，他闭上眼睛，感到心烦意乱，翻身仰躺，视线中只有白花花的天花板。
他就跟无药可救的病人盯着医生刚开出来的处方那样，内心知道自己状况，但仍对一线生机抱有渴望。
拿起手机，时间已经到晚上六点，秋季天开始短起来。
他紧盯锁屏上那位隐约还记得自己深爱的少女，在脑海中翻阅两人经过的一点一滴。
做过事情的印象很深刻，记忆非常清楚。
但就是记不起来半年前，两人确定关系后的过往。
最糟糕的是，他陪她去过的地方，往往都糊上一层薄雾，更有过分的直接抹去她的形象，只留下他搁原地打转，自娱自乐。
内心泛起酸涩。
“反正也把我郁闷忧伤的心情抹去了，可以集中精力了。”林洁雨自我安慰道。
但是…
“如果我没有加入公司，任由变身器让别人使用，到最后后果不还是一样？我坚持这件事到底要做什么？我图什么？”他坐起身来，不打算继续赖在床上。
他低头望着手边还发着亮光的屏幕，吞咽口水。
拿起床头柜上的饼干，叼在口中，一点一点吞咽磨牙，甜味咽下去结果胃里反酸。
“叶思寒…叶思寒…”他轻声嘟哝正在消失女友的名字。
一行液体顺着脸颊留下，他抹掉眼眶里溢出的泪水。
“真是不争气啊，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保证她不被世人遗忘，结果事与愿违，算了，走一步看一吧。”他拍拍脸颊，强打起精神。
其实在别人面前，他不敢表现得有一丝懦弱。
甚至连最信任的米恩特都不能看到这副狼狈模样。
他怕自己表现出来哪怕一点不对劲，都可能被剥夺资格，公司对于员工心里状况非常重视。
但让一群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边打怪兽一边在镜头前应付粉丝怎么思考都很高压。
所以他一直在装的嬉皮笑脸外加淡泊人情，淡泊到把副队长逼走，吊儿郎当到让米恩特看不出来内心抑郁。
独处时的没落和苦楚依然会悄悄地摸到高地，将积蓄已久的情绪放出。
他害怕叶思寒的存在被自己彻底抹去。
但他接手了温妮的变身器。
而且为了保证她留下的痕迹依然存在，不得不做出妥协。
现在最令他感到恶心反胃的是，自己口口声声要保护恋人的遗愿，做的事情却只能将她的存在抹去，但不做的话事情会更加糟糕，这是个死循环。
“叶思寒地存在绝对不会被抹去，我也在思考对策，还有米恩特，还有蔡梦遥，会有办法的。”他在期待奇迹，属于自己的小小奇迹。
但奇迹发生之前，也只能靠自己了。
手机振动，是快递员。
他订购的温妮cos服装已经送到楼下，变声软件早已调配就绪，他揉揉眼睛，长吁出气，振作精神，将那副平日里的冷漠面具再带到脸上。
下楼取到快递。
坐上电梯的他没发现米恩特恰好下夜班，正嚼着煎饼尾随。
后者也好奇对方神秘兮兮地拿到快件后就跟电影里的特务交易般藏在身后要做什么。
但怕突然袭击令他打消念头，于是准备吃光手中的食物再上楼给他惊喜。
房间内，林洁雨正举着那条酒红色做工精细的小裙子望着发愣。
“真的要这样做吗？”他心中泛着嘀咕，最终还是把裙子扔到床上，坐在电竞椅上做着心理斗争。
手机再度振动，是蔡梦遥打来的。
“你小子是夜行性动物吗？早上打电话不接晚上秒接？”她毫不客气，第一句话没有询问现状，反而是吐槽。
“我放假爱想干啥就干啥，怎么了？有进展了？”林洁雨也没嘴下留情，反呛到。
“不…我只是想找人聊聊罢了。”电话那头的语气还是第一次听到，软弱又无助。
“发啥什么事情？”
“在查询以前的调试记录时，发现这样很严重的事情，因为研发部的主管一直都是我，所有许可都要经过我手，所以…”
对方一阵沉默。
林洁雨还以为电话掉线，他拿下手机，通话还在好好的接通。
“唉…我发现当初给自己留下的备忘录，几乎每份没使用者的维修报告里都有提醒，变身器有设计缺陷，可…我一直没有记起来，所以你所处的困境完全是我的失职…对不起。”
林洁雨眨眨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
“也就是说，一切都是变身器研发过程中的漏洞？”
“目前来看…是的。”
轮到林洁雨沉默。
电话那头等待许久才小小地提醒他一声。
“唉…”少年长叹气。
“没事，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现在发现也不晚，准备亡羊补牢吧，最起码让我记住曾经还有个爱人就行。”
他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不对劲的事情。
“等会？逝者存在感会被抹去，而且根据已知是一种不可逆的抹除和替代，那你是怎么留下备忘录的？”少年话锋一转。
“啊？我也不知道，但这是个突破口！我去看看之前有没有留下的解决办法！”蔡梦遥惊呼一声，电话就被挂点。
“莫名其妙…”林洁雨苦笑一声，但沉闷心情被扫去大半。
奇迹真的发生，他需要的只是静待时机。
目光瞄到床边的小裙子。
林洁雨下定决心。
别人都如此努力，为何自己还要在这里自怨自艾？
他感到浑身充满力量，脱掉上衣赤裸身体，抄起裙子，摁在身上比量长短。
虽然已经习惯穿着小裙子时候的尴尬，但那是变身成温妮的时候，真的要用正身吗？
他脸颊抽搐，感觉真的不值得，自己对外的高冷人设似乎渐渐崩塌。
为何脑子一热下单了啊…
扔掉裙子，挠头思索是否有平替办法。
深度思考的他没听到屋门被打开的清脆响声，更没发现米恩特已经蹑手蹑脚的走到卧室门口看他发癫。
直到余光扫到门口似乎有人…
他呆在原地，感觉全身发冷，目光不可置信地扫过去。
米恩特下巴都快掉到地面，她后退几步，捂着嘴巴，表情惊恐。
“你…终究还是疯掉了吗？”米恩特喃喃自语，双腿颤抖抬腿就要跑掉。
林洁雨眼睛突然放光，他看看裙子，再看看米恩特。
一抹计划通的微笑浮现出来，他来不及穿上上衣，迈着大步追到米恩特面前，抓住纤细的手腕，把她往卧室拖拽。
“等等！你干嘛！你别想动歪脑筋！别碰我！我报警了！”米恩特难得这样慌乱，她往后拼命用力，甚至跟拔河运动员那般弯曲身体，免得被拽进屋子里。
随后，女人被无情地扔到床上，她跌坐在床沿。
“等会，我知道你失去爱人现在是空窗期，但别这样…”米恩特剧烈运动后上气不搭下气，面色潮红，平日里搭理的一丝不苟的发团也散乱开来，她整理着被拉扯出褶皱的衣服，慌乱说着。
“哈？你在想什么？”林洁雨满脸疑惑。
“诶？”米恩特整理好情绪，仰头望着他。
“你看，老姐，弟弟我也…”
“老字去掉。”
“姐，弟弟我也没求你过什么事情吧？再说，你也不想让精心打造的队伍被解散吧？”
“你要干啥？”
林洁雨拿起小裙子，虚放在米恩特身上比划着大小长短，看样子刚好合身。
“温妮现在站在风口浪尖，我想搞一次直播挽回声望，不过分吧。”少年满意地点头。
“你跟直播杠上了是吧？”米恩特满脑袋黑线。
“那再借用公司开一场发布会也不是不行，但你当初不很明确的跟我说可以放个长假，之后都交给公关处理。”
“你小子净给我整活…容我拒绝，你可以交滥用能量的罚金然后强行用变身器搞直播。”米恩特站起身就要逃离现场。
“那你忍心让我可怜兮兮的只能任由机会飘走，挽救不回来温妮的声望，导致月之惩戒者最后解散，我也记不起来还有个恋人？”林洁雨再次抓住米恩特手腕。
米恩特心里一抖，她不是为少年考虑，只是内心同样不想让叶思寒消失。
“唉…服了你了，我陪你胡闹一番吧…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在你餐桌协议发挥超常的份上。”米恩特甩开少年的手掌，揉揉发疼的手腕。
“我会再接再厉。”林洁雨见对方竟然同意，喜笑颜开。
“光着膀子说这话的暴露狂我可不会信任。”米恩特无奈扶额叹息。
“我出去，你好好换衣服。”林洁雨抓起外套赶忙逃离现场。
卫生间里蹲着的少年，思绪翻飞，胡闹完后的寂静悄然爬上脊背。
“这一切真的值得吗？”他望着手机里模糊形象，再一次思考起这个无所谓的问题。
相册里的点点滴滴确定他的想法。
“值得，肯定值得。”问了自己无数遍，答案却统一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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