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深夜，我被一些响动弄醒。
想着弄清楚声响来源的我，被隔壁传来的人声吸引了过去。
“真是难以置信，你们居然做了这种事。”
“我们只是酒精上头又被大家怂恿而已。”
“可我看你们并没有反省的样子呐。”
“蒂娜太死板了啦，这种事对于旅行来说不也是稀松平常么。”
“嚯？！这种话我要是转述给弗洛雷斯城的安娜（Anna）小姐会怎么样呢？”
“唉唉唉！你怎么知道的，这太狡猾了啦。”
“同村的艾格尼丝（Agnes），还有邻村因斯（Ince）家的次女叫什么来着。”
“抱歉！是我错了。”
我从门缝窥去时，加莱诺和埃迪正襟危坐在地板上，向双手叉腰的蒂娜低着头。
怒气腾腾的训话估计还得好一会才能平息，我转身准备回房继续睡觉，朦胧黑暗中突然闪过来三个影子。
我真是太大意了。
几乎一瞬间，腹部剧烈的痛楚传来，我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便被布料塞住了口。一阵恶心和眩晕之后，我便被手脚捆绑麻袋整个套住，扛上了肩。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我稍微试图挣扎，头部立刻就迎来粗暴的一拳。
“小鬼，不想死的话就放老实点。”
低沉的声音贴近耳边威胁着，这几个绑匪似乎相当熟练，只能暂时先忍耐了。
腹疼和头部充血的被搬运状况没有持续太久，我便被扔到了地上。昏暗的烛光从麻布外透过来，楼上传来男男女女吵杂嬉闹的声响，像是身在酒馆之类的地下室。
“你这小子真是笨手笨脚，害我们错过了最佳时机，本来可以一起绑来的。”
“两位大哥，这不是也挺顺利的嘛。”
“哼，我们该做事已经办到了，剩下的你自己跟大姐解释吧。”
“走走走，我们喝酒去。”
说着，两人的声响渐远。接着，留下的那个人靠了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逼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我认得那个颤抖的声音，正是瓦迪姆！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只能把商队引到陷阱，男的都会被杀，女的下场更加悲惨。而你不同，你是男爵家的少爷，只要拿到赎金他们也不会伤害你，请千万不要反抗。”
他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两三个人的脚步声近了。
烟草，还混杂着浓烈的的香水味，接着一个尖锐的女嗓音说道
“怎么只有一个小鬼？另外那个的丫头呢？那可是不错的货色，能卖个好价钱。”
“十分抱歉，当时的情况有点麻烦，怕惊动了其他人，只好先将小鬼带回来了。”
“呵，不中用的家伙。罢了，事到如今就先把货快点送出去。你转告老大，该收的份我还是得照收。你们快点给他准备，马上动身。”
“是。”
被粗暴的扛到了瓦迪姆的肩上，从气压温度和光线的变化，我大概正被通过地道之类运送。
怎么办？
腹痛与头晕缓解过来之后，我思考起如何应对现在的状况。即使能「背包」里取出匕首割开绳索，但被套在麻袋中的我，无法以「鉴定之眼」确认周围多少人，偷袭之后也无法保证能顺利脱离。
犹豫着是否行动的时候，似乎来到了外面，接着被放上了马背。
不好，已经错过了黑暗中行动时机，至少也得留下些的线索。
幸运的是，「背包」里正好有适合的东西。将麻袋扎出不会引起注意的小口，同样将取出的袋子扎出小口，贴着麻袋缓缓洒出。
一路颠簸，仿佛身后有人在追赶般的，他一刻也不敢停歇的驱马疾驰。我努力保持着清醒的意识，待他终于停下来歇息的时候，总算解开了麻袋。
刺眼的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照射下来，那是接近正午的骄阳，想必蒂娜、埃迪和加莱诺他们此时一定非常着急了吧。
口中的布团被拿掉，瓦迪姆撕了一小块面包喂过来。
“先让我喝点水。”
“啊，抱歉。”
“真是……感觉下巴都有点合不上了。”
“对不起。”
他似乎愧疚而不直视我，喂了我些水和面包，然后双手抱着坐到一旁，呆呆盯着吃草的马发呆。
“我说，你好歹解释一下吧。”
“……抱歉，是我骗了大家。村庄被袭击的时候，我带着妹妹没能逃掉，强盗们把我的妹妹关起来，威胁我为他们办事。眼睁睁看着同村的女人被他们侮辱，还卖到了娼馆……我实在不想自己的妹妹也遭受这样的事啊……”
说着，他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
“他们见我体格还行，让我去当商队护卫给他们通风报信，然后再埋伏途中杀人越货。……巴尼亚都是过往的商队，不缺人手，我身无分文只得步行向东沿途碰碰运气，多亏卡德曼队长捡了我，才不至于饿死路边。而我却不得不以怨报德，害大家丧命……”
他擦了擦泪水，然后通红的双眼转向我继续说道。
“但万幸的是，你是男爵家的少爷，只要绑走你一定能换来不菲的赎金。”
瓦迪姆边说着边走进，激动的紧抓我的双肩。
“只要你乖乖的，他们不会加害于你，队长和商队里的大家也都不用死。他们说做一票就放我和妹妹自由，只要你忍耐一下，所有人都会没事。”
“好疼，好疼。我知道了，你快放开。”
“啊……对不起。”
他似乎冷静了下来，道歉之后，低下头渐渐又开始哭。
“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拜托。我只能拜托你了，你现在是我仅剩的希望。”
“好啦，好啦。我会配合的啦。真是的，现在的状况，照理来说该哭的是我才对吧。”
“嗯…嗯，抱歉……对不起。”
他回到之前的样子继续发着呆，小声喃喃着某些名字，过了许久，他才再度起身。
“抱歉，再忍耐一下就到了。”
我又被堵上嘴重新绑回麻袋的状态继续上路，如他所说的，这次并没有经历太久的颠簸便再度停了下来。瓦迪姆扛着我，和看守简单确认了身份，进入了充满酒味与霉臭味，大概洞穴一样的地方。
嘭。我被摔在了地上，接着麻袋被解开。
即便点了不少火把，这个山洞依旧昏，动物毛皮拼凑装扮得正符合山贼头头的人坐在正中央的石座上盯着我，两边站着几名面相凶狠的手下。
“怎么就一个小鬼？”
“是、是这样的。这个小鬼是男爵家的少爷，肯定能换不少赎金。”
“哦？”
头头向旁边的人示意，两个人便上来，将我解开，然后开始粗暴地脱我的衣物直到完全扒光，所有的东西都被拿了上去。
“确实不是一般人家的穿得起的衣料。……小钱包还挺鼓的，银币不少嘛。嚯，居然还有十枚金币。看样子家里能榨出不少赎金，哈哈哈。”
看到头头数着摊开的钱币，在场的人都贪婪的笑了起来。
事发突然，其实原先我身上并没有带钱，不过，瓦迪姆之前解释的态度不像在撒谎，同时也是为了自己的周全，我只得拿出了「背包」里原本防偷窃而备着的钱袋之一。
“这样的话……妹妹可以还给我了吧。”
看准时机，瓦迪姆鼓起勇气开口。
“……”
然而头头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一语不发。
“你小子胆真大，还敢和老大谈条件。”
“诶、无妨，派上了用场的人还是有说一说的权利。不过嘛……”
手下和老大一个扮黑脸一个唱白脸的搭档着，吓得瓦迪姆浑身发抖。
“有点难办呐。你可知道随便动贵族，弄不好可是会引来大麻烦。这钱还没到手的交易，算不得成立的吧。”
头头摸着那有着一条明显刀疤的左脸和下巴，嬉笑着继续编造理由。
“再说你那个派不上用场的妹妹，难得我们可是好好给你照顾着，也得有相应的报酬才合适是吧。”
“……嗯。”
瓦迪姆低头应着，不敢有丝毫违逆。
“我也说话算话，赎金到手就算你的这份缴清了。但你妹妹的份，还得另外的来抵呐。”
“怎么这样……”
“嘛，你妹妹虽然没什么用，不过乍看脸蛋还行，养大点兴许还能卖点价钱。在事情变得那样之前，你得多努点力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周围的手下也附和着头头一起，卑劣的笑声充斥在山洞内，瓦迪姆屈辱的偷偷流着泪，过来一阵缓过来才再次开口。
“请让……请让我下见我妹妹。”
“放心，我们可有好好兑现，没有对她怎么样。你，带这个小鬼和他下去。”
被叫到的手下拽着一丝不挂的我往山洞深处推，瓦迪姆沮丧的跟随在后。
接着，我被关进了一处臭味浓郁的牢笼，手下又从角落顺便拿起几块像破布一样的衣物扔了过来。
“艾琳娜（Elina）、艾琳娜。”
微弱的烛光下，牢笼深处一个娇小的影子对瓦迪姆的呼唤起了反应。
“是……哥哥吗？瓦迪姆哥哥。”
“是我，是我，艾琳娜。”
“瓦迪姆的哥哥~”
泪眼婆娑的两人抱在一起，相互叫着彼此。我勉强适应了昏暗的环境才看清，那是一个七八岁左右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的小女孩。
“艾琳娜，艾琳娜，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我…还好，哥哥是来带我出去的吗？”
“抱歉……艾琳娜，得再忍耐一阵……要不了多久，哥哥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嗯，瓦迪姆哥哥。”
“喂喂喂，够了吧。得走了，接下来还有正事要办。”
“对不起，在等一下，马上就好。”
“瓦迪姆哥哥，瓦迪姆哥哥。”
“艾琳娜，再忍耐一阵，下次我一定来带你走。”
“瓦迪姆哥哥。”
“走吧，走吧。要是惹老大不高兴，就别想再见面了。”
“艾琳娜，等我回来。”
“嗯，瓦迪姆哥哥，我等你。”
无情的哐当声将兄妹分离，接着光亮也随着他们的离去而完全消逝，只留下黑暗与小女孩细细的呜咽。
大概是我穿上衣物的声音提醒了她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艾琳娜停止了呜咽，像怕惊动我一样小心翼翼的挪向最里面的角落。
当周围完全陷入漆黑的死寂之后，折腾了一天的疲惫感瞬间袭来。
反正一时半会应该也没有性命的威胁，先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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