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应该说是于我们而言最为重要的事物吧。
记忆使人成型,我们都是由回忆堆砌起来的。或许我们不能保有所有的记忆,终会如同掌中流沙,不断从指缝流逝。但终会有一个两个最为珍重的铭刻于心。
对于她,我回忆的最开始始于手心中的那份小小温暖,那是我记忆中最初的温暖,而再往前追溯便只剩下模糊一片,宛若云雾。
那是我一家还住在深圳,母亲在菜市场的摊位上卖水产,而我和她还在家中——菜市场——幼儿园这几点中来回的时候。记忆里的景色早已淡薄不清,但是铭刻于内心的那份温暖依旧不会就这样被时间抹去。
那天,我拉着她的手从楼上的家下来,想去菜市场找母亲——那时的我还是会寻求母亲怀抱的“好孩子”。和我相差无几的手,温热柔软的手,听了我说的“去找母亲吧”便点点头一同前去了。那是我第一次就这样走去找母亲,以往都是同她在家中玩耍,或者看着那时也仅有几个台的电视。
那时的我并没有对她有什么更多的认识,仅有“和我一起出生的”“因为会一起抢玩具不得不让父母准备双份的”“争起来会最后一起哭的”一个住在一起的孩子。或许基于“把她落在家里会不好”“一个人的话母亲会骂”的直觉,我向她伸出了手。
听了我的话,再看了我一眼,她的眼中似乎流露出期待。她点了点头,抓住了我的手,和我一起走出了家门。
用二人的手将绿色铁门关上,并没有费多大力。接下来映入眼中的,是有些许昏暗的楼道,是不能一眼看到底的——当然是对于孩子。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我依旧握着她的手,拖着她走下楼梯。“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就此回荡着,在这对于孩子过于漫长的楼梯上给予了我确实在下降的实感。
抵达光明的一楼,她的表情也看得见了。回想来或许当时的我与她一样,是松了口气般垂下眼。踮起脚开门,却意外费了点劲,于是我记下了开门应该和她一起最好。
门开了,她也一起走了出来,但是对我而言真正的考验是接下来的路。拿那时玩过的合金弹头来说,就是刚刚开始用键盘移动的程度,没打过一个小兵。在记忆中把和母亲一起走过的路中的一个个路口走对就是攻克一个个“小兵”。但是我那时也就一个开枪也不会的小家伙,理所当然地“卡关”了。
走到了大路上,看着一个个高我差不多一倍的人走过,我的目光也不知放到何处,像是一碰即碎一般回避着人们。人海就像流动的柱子与墙壁,在我和她的面前不断涌动着,让我有种被卷进便会迷失般的直觉。紧接着袭来的便是紧张与对迷失的恐惧。那是一个幼童对于未知的恐惧,如同呼吸一般渗入心肺。
“没事的。”
小小的声音传来,那是在身旁响起的,即使颤抖依旧给我莫大安慰的声音。
我我转头看向她,即使她的眼中映出了些许不安,还是说着“没事的。”然后,她的手握紧了我的手,那份热度和柔软就这样传递到了我的手上。我想,她应该也想听到一句一样的话。现在回想,似乎是之前看过的电视剧里有过这样的话,而她也就这样学下来罢了。但对当时的我确确实实是鼓舞。
“没事的,我们现在就去母亲那。”我说着,尝试挤出点笑——姐姐放过的动漫里似乎有个戴草帽的也是这样笑,让人感觉轻松。其实我也差不多,学着自己认为合适的事情来宽慰她。
在小小的脑袋思索与追忆之后,得出的结论是自己找不到路了。但并没有慌张,除了记得回去的路之外,还有她的手拉着我。但是回去是不行的——我刚刚才跟她说去母亲那,作为男子汉,一定要说到做到。
借着来自她同我般小小的手的温暖,我鼓起了勇气,向旁边走过的人提问。
——你知道菜市场在哪边吗?
——那边,你们是去干嘛啊?买菜吗?
那么小就可以了,挺厉害哟。
——不是,找妈妈。妈妈在那边卖鱼。
那个路人笑了笑,说我们了不起,要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还给我们详细说了具体怎么走。目送他离去,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她游于眼中的不安似乎也消失了,反而开始拖着我走向了那人所指的方向。
在路旁的景色一点一点与记忆重合时,欢愉从我的脚底升起,回过神我又已经开始拉着她跑向了记忆中的方向。看到了记忆中那个斜坡,我和她都不禁加快了步伐,因为母亲就在不远的地方了,关卡就要到底了,即使并没有认真射杀多少“小兵”,甚至还“逃课”了。
看到母亲的摊位,母亲正准备给顾客称鱼,看到我们来了,脸上一惊,赶忙招呼我们到摊里坐着。而放开我的手后,她直接跑过去,抱着母亲的大腿并不想放开。这时我才注意到,比起为了不想那么无聊才出来的我,她更想母亲,以至于不顾她不喜欢的鱼腥味。
接下来便是在一旁看着母亲捞鱼、敲鱼、开鱼肚去鱼肠刮鱼鳞、称鱼,然后又继续捞鱼的循环。母亲的人缘很好,基本大部分来买鱼的都会聊几句家常,说一说趣事。母亲很忙,我们的到访让她更忙了。但是她看起来并没有不悦,仅仅只是忙碌着。这大概就是生活吧,我们仅仅是在前进着,不知明日不知前方。
像是想起了什么,母亲给了我们几块钱,告诉我们去菜市场外一个地方买面包吃。母亲上午回来都会带给我们的面包就是在那里出炉的。于是我又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向了母亲所指向的方位。那种温暖又一次传递到手上。我开始有点了解她的事情了——有点怕生、比我还挂念母亲、让我安心。大概自此我便开始留意起她了,留意她的一举一动,观察她的表情。
即使现在业已遗忘,那时那条和她一同走过的路确实曾实打实地记录在了我的脑海,那份在手心之中的安稳感现在仍记录在我的心中,大概,这便是最早的于我而言的最珍重的记忆。和她一起走过的街道、一同吃过的小吃、一同见证过的景色,毫无疑问是我和她最早的共同走过的痕迹。
她那学着电视的大踏步、她那出到外面而雀跃的表情、她那拉着我的手不断摇晃的触感,业已铭刻于我心,那是我们最早的同游。即使仅仅只有几步路,仅仅只是买个豆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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