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善之类的他倒是不信、没有受到过教化也没有被规条教育的人类幼崽,几乎不可能比接受过人为定义的概念的更符合框架之内的“善良”——况且“孩子”是一个群体,其中包含了数个环境、教育、DNA完全不同的个体,把一整个群体框起来,一视同仁认为全部都值得被保护什么的,大概也就是未成年保护为什么往往会保护一群人渣的缘故——
非说起来、当年他的一战成名即是因他是未成年却敢下那么狠的手,尤文人被托付重要的任务最频繁、生意最兴隆的阶段也正是我的未成年期。
利用年龄的优势毁灭了人渣的我、最终却自我毁灭成了人间得残渣——仿佛余生都在偿付并不是我在找借口、我也认为错不在我的某事件的代价——
而他在陷入不得不为某件事偿还代价之前、其实也未尝得到过安宁,如果尤文人必须付出代价的话、那么谁又该为他的人生付出代价呢——这个问题最初的他总在思考,然后在始终也得不到解答之后就放弃了,靠无视问题权当解决,随波逐流到了被那位柴刀巫女捅死的瞬间——
所以他不相信孩子是纯真善良这种话。完全不相信——
即使是童权主义者,他也不相信孩子是纯真的。
只是、爱狗主义者和爱猫主义者也不见得就会把猫与犬视为对人类完全没有危害的动物——不如说自己喜欢狗还非逼着其他人一起喜欢狗,上街遛狗不牵绳反而是没素质的表现。
他是明知道孩子拥有不可爱的一面、但是会好好给小孩子注射好各种传染病疫苗、以及知道这些家伙看起来天真其实也有充满了无邪的一面依然童权主义的类型。
不过在接收到外界污染之前的人类幼崽都很纯粹这一点,他倒是认可,无论是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都很纯粹——
能够贯彻自身的诚实、也能毫无负担释放自己的怨毒与恶意。
如果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话、这份浮于表面的爱与厌恶,哪怕再拼命掩藏,都能直接通过表情窥视一二——不如说越是掩藏一切显现得越是明显。
阿狸此刻的表情,是一种真切的迷惘。
他不认为它是第一次释放出这份力量、第一次变成这种形态,否则在刚才身体长大的时候,它就该发出一定程度的惊呼了——它的态度是很淡定的、甚至还顺便夸奖了一句他的谋策。
他对他是阿影和那位血腥伯爵派来的人的事实深信不疑、那么这样的尤文人知道它的隐藏形态是顺理成章的,它并不奇怪他是如何知晓的,只单纯夸赞他思绪转动得快。
方才变大的它没有迷惘、在听到这位通体漆黑的家伙的话语的时候却迷茫了。
简单一点思考的话、咳——
血、又吐了不少血。
这家伙是血包吗、还是做人设的人是抖S,吐这么多血浑身疼痛四周都是毒雾还能这么站着,该说是铁骨铮铮还是生物学都学到猫猫狗狗肚子里去了?
而这毒雾本身就能把血液化成力量、融入黑雾中的血量越大,嗅到空气中漂浮着的药物的味道就越浓厚。
“费南雪姐姐——!”他听到约瑟芬娜呼唤尤文人的声音、她强忍着哭腔,声音听起来却更加扭曲了。
啊、约瑟芬娜这小女孩还真是有意思,刚才在她的笼子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完全忍不住眼泪,连鼻涕都挂在脸上,现在却很努力在忍耐自己哭泣的欲望。
因为对他的好感度更高了吗?还是说身边有其他人在、稍微有点人来疯属性,没办法当着这些对她的命令言听计从、把她叫做“约瑟芬娜大人”的人面前露怯?
“好啊、你这小别致长得这么东西,竟然还敢这么歪头挑衅本座的威严?无非就是你有着破除结界、隔绝毒雾的能力才敢这么嚣张的吧。”
“不不、汪只能破除结界,并不能隔绝毒……”
“不过也没关系、无论什么能力都是有限界的。不管你是持有减除伤害、还是屏蔽毒雾的被动技能,只要伤害超额、毒的浓度足够高,你肯定会有撑不住的时候。”
黑袍人拍了几下手、戴着手套的手掌在拍击下,发出闷响。
闪烁着幽蓝魅紫的灯的光又再次变化、变成了黑灰——
黑灰的灯火、呛人的药味,他使用的这具脆弱的躯壳已经连做出咬牙动作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却依然站着。
挺直了腰身站着——比刚才站得还更加笔直、像有不能弯折的脊梁、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波折与死亡。
怎么可能——他现在全身可怜巴巴的肌肉都使不上一点力气,中毒又失血,到底是怎么站这么直的?倒像是木偶被人提着手脚的丝线似的——
更玄妙不科学的是在这片黑漆漆的色彩里、再加上虚弱,他眼睛视物能力不但没有变差、反而有所提升,他的听觉和思考能力也如此——
毒雾的浓度已浓厚到污水一般,阿狸身边却还是没有一丝界限被侵袭。
“费南雪姐姐……你这家伙、快把毒雾散开,把费南雪姐姐还给我们!”
“约瑟芬娜小姐……咳咳……”
尤文人听到了声音——听到了自己说话的声音,或者说听到了宛如自己说话的声音。
可是这声音却不是从他的嘴巴里发出来的。
他的听力和思考能力都比之前有所提升,所以他能判断出这并非是他身在毒雾之中产生了错觉,自己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甚至连到底吐出了什么言辞都不知晓了。
那声音隔着远距离、在漆黑的浓雾之中,很容易以为是他在说话——位置很近、声音和语气更是一模一样。
但说话的人不是他,而是他面前的那位有着经典反派机械音“桀桀桀桀桀”笑声的黑袍人。
抹去了机械音、学着他的声音呼唤着约瑟芬娜的名字。
大概为了效果更佳、只有最初的咳嗽是黑袍人发出来的,黑袍人旋即偷偷打了个响指,尤文人背后的浓雾凝聚成一团、在他的背上重重撞击一次。
“噗、咳——”
在他剧烈咳嗽略止住的空档,黑袍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道:“约瑟芬娜、还是不要管我了!你和阿狸、还有大家,你们快跑!别看这家伙有着运毒和结界屏障的能力,在阿狸的力量消耗尽之前,她都无法奈何你们!趁着力量耗尽之前、逃离此处!不要犹豫、不要回头!再拖一会子、等这家伙使大招的时候就晚了!”
“不、汪明明就没有抵挡毒……”
“了解!”约瑟芬娜听到了这番话、放弃了最后的挣扎:“走吧、青蛙!”
“汪是小熊猫!”阿狸纠正着、恋恋地看着他。
其实他不能给予它什么回应,那位黑袍人学着他的声音。
“放心吧、我一定会没事的!我可是在空间崩落之前还能提前预备出让你能使用高级形态的饲料量的人!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把大家平安送出去。格温的话虽不好听、却也是事实,我本来就是消耗品、为了我这么一个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断气的家伙,放弃大家的安全不值得。”
阿狸汪汪叫着、振动着翅膀,巨大的翅膀挥动之时,将周遭的黑雾都震了起来——
但即使如此、被震动起的黑雾在扩散开之前,也绕过它的身体散去。
黑袍人自始至终,都在摆弄着手指头,他看这家伙手指头的手势就很像是在控制着毒雾的移动方向。
如果毒雾真的是被黑袍人控制着、那么毒雾就是在她的控制之下擦着阿狸的身体——
尤文人也不止一次听到阿狸抗议似的反驳,尽管都被打断了,结合语境,也能猜到它应该是想说自己根本就没有耐受毒雾的力量。
黑袍人故意为它编织了这种属性、到底有什么目的?
“费南雪姐姐、你要坚持住!我一定会请人回来救你、在那之前你要好好的!”
“是!我会等你们的!所以、约瑟芬娜小姐,大家,请放宽心安心逃离此处,不用忧虑我!我啊、可比你们想象得顽强多了!”
黑袍人在学着尤文人的声音说完这番话之后、又自己用沙哑的机械音接了一句“哪里跑”,一道紫光从其手掌中飞出,正好给天花板砸了个大洞,洞的大小恰好能容纳振翅的阿狸。
阿狸充满狐疑望着天花板的洞、不过此刻到处都是毒雾,它最清楚自己其实并没有免去毒伤的力量,四周的路又都相当突兀被刚才时停了又骤然坠落的石头堵住了。
它只能向上飞、没有其他选择。
阿狸的胡须动了动、还是奋力朝着那空洞飞去。
黑袍人的手一展、另一件黑袍和乌鸦面具在其手中出现。
这家伙当着他的面把乌鸦面具和黑袍组合在一起、朝半空轻轻一抛,掌心中有一条丝线和袍子相连,黑袍人像是放风筝一样配合着刚才能停住石头的时停技能把空袍子放飞到半空——
一边悠闲放着风筝、一边又做出一副着急的口吻。
“该死、这小别致怎么飞得这么快,本座怎么追不上?怪不得刚才能悠闲聊天,原来是有这么厉害的底牌啊!”
直到阿狸的身影看不见、那些人的声音也一点都听不见了,黑袍人又把风筝放了半天,才猛地吐了一口气,将风筝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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