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渊之北，有无相佛，面如白玉，食之可避嬗妄。”
小和尚读着破破烂经书上的文字，抬头看了看那个没有五官的佛像。
“食之？不是见之？”小和尚又看了一眼经书上的画像和眼前的佛像。
确定无误之后就放下背篓，直接爬到了挂满蛛网的佛像之上，拿出凿子和小木槌就开始凿佛像的脸。
“？干嘛呢？干嘛呢！那不是无相佛！赶紧把嘴里的泥块给我吐出来 ！”
如老鸦嘶鸣的声音和那骨瘦如材，苍白如雪的手臂一起钻出背篓，指向了正在吞着佛像碎片的小和尚。
随后那手臂便缩回了背篓里，顺带掀开了盖在背篓上的破布。
“到连山寺了吗？无归？”
背篓上的破布缓缓升起，一个皮包骨的头颅被手掌缓缓托起环顾四周。
“到了就行，我还以为你又迷路了呢。”
头颅从手掌上掉落在地，骨碌了老远才停下。
“唉呀↗！无归！！！你又没把手指缝好！！！！！”
无归见状立马掏出针线开始缝补那些在手掌上摇摇欲坠的干枯手指。
“师傅，差一---唉哟！”
无归脚踝吃痛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看着咬着自己脚踝死死不肯放松的师傅，无归赶忙认错，“师傅啊，徒儿知错，您就松嘴吧~徒儿这就给你抓野鸡去给您过过嘴瘾。”
“什么嘴瘾？那叫翻翻肠子！出家之人以慈悲为怀！”
头颅终于松开了嘴，从无归的脚踝上滚落，顺带着把那根中指吐给了无归。
很快，小小的寺庙之中便飘出了阵阵肉香。
“师傅您吃那块肉啊，徒弟给您撕。”
看着树枝上的烤鸡，头颅的口水都顺着开裂的嘴角滴落在地。
“鸡屁股，剩下个全给你了！”
无归扯下鸡屁股，放进头颅嘴里，然后一手把着天灵盖，一手托着下巴，一上一下地磨着嘴里的鸡屁股，开始帮头颅咀嚼起来。
这就样手动咀嚼了几分钟之后那碎的不成样子的鸡屁股便从头颅的喉里掉落在地。
无归也就把头颅放回了伸出背篓的手掌上，然后捧起烤鸡便风卷残云。
“师傅，这…嗝~~这无面佛是佛吗？”
无归从背篓里拿出条掃扫着地上的鸡骨，顺带清理满地的灰尘。
“无面佛虽玉面无相，但实则颅生百眼，为赤肤怪也。”
手掌紧抓着头颅，摇摇晃晃，酷似摇头晃脑。
“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村民祭拜它啊？”
无归想起来在去往连山寺的路上遇到的那些村民几乎人手一个无相佛雕像。
“况且………那些人好像还很幸福，即使他们………”
无归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在默默地打扫着地面。
“即使他们发肤尽毁，血肉触手遍布全体，即使他们吃无可吃，只能从逝去之人身上刮骨取肉？那我问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呕哑嘲哳之声从那头颅的嘴里传出，无归停下手里的活计看向他。
“我觉得应该是被那无相佛所欺骗了。”
无归看向师傅那黑黢黢的眼眶认真地说到。
“那我就让你去亲子看看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罢那手臂把头颅向无归奋力一掷，那头颅的飞行速度奇快，头颅伸出黝黑的舌头直取无归的左眼，巨大的冲击力把无归撞飞，自己则再次飞到伸出背篓的手掌之上，顺带来了个wink~，就这样无归滚下山。
“金……金刚护体！！！”
无归直接顺着陡峭的崖壁滚下了山，要不是及时用了金刚护体唤出护体金光自己早就死成八段了。
“又是什么考验吗？”
无归整理了一下衲衣，摸了摸依然健在的左眼。
“为何天一半红一半黑啊？”
看着眼前红黑分明的世界，无归终于明白了师傅刚才的所作所为。
“红为虚妄，黑为现世。原来如此。”
无归向着山上连山寺的方向拜了拜。
寺庙下的连山镇很是热闹到处张灯结彩的。
看着那些喜上眉梢的村民，如果还能看到眉眼的话，无归感觉自己和这些镇民格格不入。
无归先到了一个饭店准备打听点消息。
一进屋子，无归便把九个铜钱摆在柜台。刚想说话却发觉整个诺大的饭店竟无一人。
无归只能听见后厨传来阵阵刀砍之声。
无归掏出佩刀静悄悄地摸到厨房，只见一个大汉拿着斧子切砍着桌上的物体。
无归左眼看到的是羊，右眼看到的则是那不成羊状的一滩血肉。
就连大汉的样貌也改变了，左眼看的明明是个憨厚的汉子，右眼则是浑身长满触手的血葫芦。
无归刚想抽刀，那汉子竟然递过来了一碗胡辣汤。
无归左看右看，那胡辣汤就是胡辣汤。
“这是……这是给你们外来人的吃食，放心吃，要，要是饿的话我给你，给你，给你……”
左眼里，汉子面部抽搐好似中风，右眼则是那红彤彤的肉伸出许多触手疯狂地蠕动，那抽搐就是因为那触手。
接过胡辣汤，无归一饮而尽，不一会儿便感觉浑身燥热。
“抱歉，我的脸，有点中风，吓着师傅您了。”
汉子一脸赔笑，无归自然也是笑脸相迎。
“施主严重了，小僧初到此地，看见外面张灯结彩甚是热闹，不知是什么喜事啊？”
无归坐在长椅上看着整理“羊肉”的汉子。
“有人成仙了。所以大家都去庆贺他。”
［白日成仙？痴人说梦……］
“不知小僧能否观摩一下呢？”
“可，可以，我，我本来也是要去看的。”
汉子只是洗了把手，把店门合上便向外走去。
“施主，您店门忘锁了！”
“哈，不用锁，连山镇没有坏人的。”
无归随着汉子的脚步，逐步想拿红色宫阙走去。
宫阙之上，人头攒动，无不欢欣喜悦。
看着这些早已被深渊所侵蚀的居民，看着那些蠕动的人形物体，无归看了一眼自己的佩刀。
“真就是真，假就是假，镇民就是被那无相佛骗了。”
随着冗长的队伍前进，无归终于在宫阙大殿之中看见了那赫然矗立的无相佛。
身高百尺，宽十余尺，体型巨大，面目自中间开裂，伸出无数眼球俯视着所有镇民。
“好一个颅生百眼的无相佛。”
众镇民都跪在地上拜那大佛，唯有那无归站在原地。
紧接着一个个红彤彤的轿子边从道路两旁被抬出，轿子所坐之人无不光彩照人，烨然若神人也。
随着那些人的接近，那无相佛百眼之中伸出来了一张套子样的巨嘴将那一个个人吞吃殆尽。
“施主，外边来的吧？”
无归余光看到一个人头赫然出现在自己的右肩，吓得差点抽到砍向他。
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无相佛的一个眼球伸到了自己的肩头。
“哦呦呦，施主小心，刀剑无眼啊”
看着面前和眼球重叠的人影，无归想了想，掏出随身带着的纱布将左眼缠个严严实实。
“哦，这倒是不常见啊。”
那眼球顿了顿，似乎是有点不敢相信无归的做法。
“赤肤怪不吃人倒渡人，这不也奇怪吗？”
无归反问眼球，那高坐上方的无相佛竟然笑了。
“无相佛笑了！！！无相佛笑了！”
又是一阵欢呼雀跃。
看着那些振臂高呼的镇民，无归也笑了笑。
“你不害怕吗？”
“为何害怕，害怕那憨憨的汉子，还是害怕那吃着糖葫芦的小孩？总不能是你这个玉面书生吧？”
那眼球一愣。
“明知自己时日无多，还让这些镇民处在梦乡，不再担惊受怕，施主您是真佛，比那些泥塑来的实在，比那些高坐檀木椅的来的更实在。”
无归转身向下方走去。
“你是那老登的徒弟？”
这次是无归愣住了。
“这个呆逼样和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是他徒弟，给。”
看着横在自己眼前的粗壮肉柱，无归马上理解了它的意思。
一口下去，清香四溢。
“还有，那不叫食之可避嬗妄，那叫食之无惑。”
看着慢慢缩回头内的眼球，无归挠了挠光秃秃的脑壳，那裂开的面目也再次闭合。
突然，不合时宜的尖叫出现在逐渐散去的人群之中。
无归抽出佩刀直接砍向那跃向无相佛的恶人。
两人的长刀在空中相交，碰撞出火花和回响。
两人同时出掌，两人也同时被击落在地。
“无相寺金刚掌？你是尸佛的人？！”
“浩然掌？朝廷狗？”
无归一笑，继续抽刀疯狂进攻。
“尔等朝廷走狗！！！那高坐檀椅之人说一便一，说二便二，尔等不假思索便去实施，尔等就是一个个杀人机器，提线木偶！！！！！”
刀光闪烁，身影虚现，原先离恶人百米开外的无归眨眼之间便来到那恶人跟前。
“退！！他是雪无归！！！！”
一个女恶人掷出长剑，直指无归咽喉
“哈！木已成舟！！！！”
无归金光附体，竟然直直地接下了那一剑。
看着在无归手中的人棍，其他人都退却了。
“无归！！我们是朝廷指派下来处理连山镇病变的人，你这样是干扰我们们疫官----”
话还没说完就人头落地。
“连山镇存在都几年了，到现在都没有外散，无相佛只是想给这些苦命人一个归宿罢了，为何还要逼死他们？！”
无归开始在那些朝廷疫官的围攻下乏力了起开。
［呜呼哀哉，法力不支了………］
疫官的攻击越发猛烈，无归的防守也越发吃力，有个疫官跃过无归，转身飞向无相佛，扔出了一个黑球。
黑球解除无相佛的玉面便炸裂开来，将其表面的［玉面］破碎开来，露出里面深红清香的血肉。
不过无相佛也不会坐以待毙，大佛从莲座之上走下，开始挥舞着巨拳轰杀疫官。
顷刻间，疫官消灭殆尽。
无归满身是血的救治那些受伤的镇民。
“大哥，撑住！小僧把你救完之后还烦请您把其他的镇民带离这里！”
无归双手浮现绿光，覆在那汉子不停出血的腹上。
汉子没有说话，治疗完毕后他立即跑向一个摇摇欲坠柱子旁，用尽全身力气才堪堪抬起一点。
“女儿！快爬啊！快---爬…………”
一把长枪将那汉子和压在地下的小女孩一起贯穿。
“为什么总要把人逼死呢？”
看着自大殿缺口逐渐落地的女人，无归猛地发力，把柱子抬到背上，用尽全身力气从那长枪下拔出妇女二人。
看着在痛苦挣扎的小怪物和捂着小怪物伤口的大怪物。
“帮，帮帮我的女儿。”
看着汉子胸口不断冒出的黑血以及他那在烂**隙里的无助眼神，无归狠下心来，一刀两命。
那巨大的无相佛正伸出嘴要吃掉那两具尸体。
那枪头调转，直冲无相佛的眉心扎去。
无归用尽全身力气才堪堪把枪头偏移取出，虽然还是击中了无相佛的面部，但是没有击中其眉心。
“尸体必须要我来吞噬，要不然会压制不住的！！！”
眼球散去，其根部竟然全连接在无相佛的眉心处的人身上，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是你在残害这些镇民吗？！”
那女人如同疯了一样用长枪刺向那个无相佛眉心的那个男人。
连山寺内，看着躺在地面的无归，手掌拖着头颅晃了晃，点了点头。而他身后的红墙上顶满了尸体，每个尸体都是眉心被开了个洞。
“尸佛，结束了，无归打不赢赵无一的。”
一个被顶在墙上的尸体漠然地用着那涣散的眼睛注视着背篓里的尸佛。
“知道为什么我们无相寺里的佛像都是没有五官的吗？因为佛本无相，任何人都可为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啊，我的朋友。”
无相佛颅内百眼红光乍现，拿拿枪的女人如同断线风筝一般掉落在地，但也只是掉落在地而已。
枪头携带着烈焰和狂风把无相佛的双脚齐刷刷地砍断，巨大的身躯摔倒在地，真个无相佛的［玉身］都碎裂开来，渗出血肉。
“小僧看施主需要冷静一下啊。”
无归的拳头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赵无一的脸颊上，将她击飞了出去。
“你们朝廷的人为什么不信我们呢？为什么不信天下之民呢？！”
疾步向前，无归直面飞来的烈焰长枪。
“九阴怒火？老登，你真敢教啊，这招要是法力不足，使用者会死的。”
墙上的尸体全都消失了，只留那衣服留在原地。
头颅好似巨蟒吞噬。两手掰开上下颚，把其拉到一个不可思议的长度，把那具还在说话的尸体塞了进去。
“尸佛，咱们来日方长。”
话尽，吞闭，头颅还是那个头颅，依然看着躺在地上怒目紧闭的无归。
“血罗刹！！！！！”
宫阙里的所有血液在无归身后聚成罗刹模样。锯牙钩齿，双目睒睒如灯，手持双刀，向下猛砍，那条火焰形成的九阴受血罗刹一击便烟消云散。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是还教无归血罗刹呢。”
一只手掌手指撑地，掌背生嘴，趴在连山寺门槛上看着心满意得的尸佛。
“连山岭里连山镇，连山镇上无相佛，无相佛上连山寺，连山寺里血罗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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