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濟
坎下離上水火未濟
诗经里说：
「四月秀葽，五月鸣蜩。」
蝉这东西绝对是从地狱来的。
北美有一种蝉，叫做十七年蝉。
因为这蝉从生至死要整整十七年。
蝉的卵虽然生在树上，但是一旦孵化成幼虫就会纷纷躲入地下。靠吸吮树根的汁液为生。
这一躲便是十七年。
随着第十七个夏至的到来，所有的若虫都破土而出。
数周之内蜕变，羽化，交配，死亡，一气呵成。
雄蝉不停的鸣叫，雌蝉不停的打洞。
就像一场来自地狱的盛宴。
未至夏末。所有的幼虫又都再次躲入冥土中，如此周而复始。
寂静的等待下一次的狂欢。
中国人崇拜蝉，他们认为蝉的灵魂不死，随着幼虫入土而再生。
所以古代的中国人会在死尸的嘴中含上玉蝉，以祈求灵魂不灭。
殊不知怪异之中也有一只蝉，不以树为生，却以人为生。这种蝉只有雌性，没有雄性。
你不知何时，就被这蝉在身上戳了个洞，就和树一般。不痛也不痒。
卵在你的肉中孵化，然后幼虫会钻入血管，随着血液逆流而上，直到你脑中。
以吸食记忆为生。
这一躲就是二十年。
同是夏至，脑中的若虫会破洞而出。一瞬之间便完成了蜕变。
而蜕变出的就是美丽女子的样子。
夏末之前，蝉会去与人**。与之**的男人就和雄蝉一样会当场死亡。
而这雌蝉，会寻找一个合适的孩子，把自己的卵产在他身上。
如此周而复始。蝉的灵魂就能不灭不死。
这种蝉就被人记述为婵。后来便引意来形容女子美丽。
即便如此，婵也逃脱不了情爱之事。
这年夏，她爱上了一位英雄，名叫羿。
婵因为喜欢羿，就没有与羿交媾，而是以女子样貌与羿相待。
羿给婵取了个名字，叫嫦娥，意在希望婵能一直在他身边。
这样，婵就只剩下一季的寿命。
夏末将至，婵只能对羿谎称自己本是月宫之女，不得不返回天界。
羿也没有挽留她，而是看着婵羽化飞走。
至此羿每天都望着月亮思念嫦娥。
婵最后的蜕，化成了一名男婴，被帝喾的正妻姜嫄捡去抚养，取名弃。后人称之后稷，正是周的开国始祖。
这仅仅是婵这个字背后的故事。
为了要记述种种异，人类有了各种文字。
无论哪种语言，每一个字，一个词，都对应着一种原有的怪异。
记述正确的字和词就会带有这种怪异微弱的力量。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就是靠这种微弱的力量。
你的名字，你的言辞，你的记述，能被他人所理解。
但也都同时决定了你的命运。
当怪异为人所用时，往往人也被怪异所用了。
所有的字都如这婵一般，不知在何时已经生在了你的脑中。
不断的重生，不断的复制，不断的吸取你的记忆。
正如你在读我写的这段话。
如果我说婵其实是不存在的呢？
那刚刚进入你脑中的又是什么？你短暂记住的又是什么？
说到底，是先有的的怪异，还是先有的文字？
恐怕谁也说不清吧。
于此，语言本身也就成了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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