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居易站在陨墨山上,远远地瞧着妖族的方向。
山下有急啸传来,“魔物暴动!所有彼岸速速下山!”
关居易下山前,又抬头看了一眼从妖族将遮过来的阴云,低低地叹息,“旧人走,新人来,有道是青天换青天,原来不知不觉,我也进了迟暮。”
乾位魔窟,众世家子弟也早早列入军阵,这些号称一代天才的公子们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远眺对面从十数里外将临黑压压的魔物,多是紧张和兴奋。
长孙道生也不能免俗,一转头却发现崔昊的紧握长剑指节发白,再看程芷安的脸色也极难看,不禁疑惑,“何至于此?”
卢翰笑道:“家主常说我手中铁扇不曾染血,也没有真正试过锋锐,今日在陨墨山上大杀四方,带着陨墨山的功勋回去,岂不是要惊掉家主一地眼球?”
程芷安的眼前还在闪回当日魔物咀嚼人肉筋骨的场景,语无伦次地低声咒骂:“不是说,每次魔物暴动都要时隔许久吗?”
崔昊比程芷安了解得更多,所以更觉这一次魔物暴动来的怪异,往年的魔物暴动绝没有这么频繁,他四下瞧着身边的众多将士,只见将士们脸上也多是茫然,于是握着长剑的手更紧。
随着对面魔物的渐进,越来越重的压迫侵袭,天地间的元气都好像变得厚重,所有人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呼吸从未这么艰难。
关居易站在所有人的前方,惯如以往的沉默,脸颊上布满了风霜雨雪咬出的粗糙,身上处处是这些年镇守魔窟的累累伤痕,当年的书生气早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一身的铁血杀伐。
察觉到身后的将士们的不安,关居易震了震掌中的长枪,嗡鸣一过,所有人一瞬都安了心。
就在这时,对面的魔物群中,竟然传来了人声,似沙石摩擦的难听,又好像妖族初学人言的生涩,一道影子从无数魔群里飞身而起,“关居易。”
如今天地辽阔,对面凌空而起的魔物,带着莫大的威势,一经出现,压得脚下荒山都好似矮了一层。
长孙道生悚然变色,“怎么会有忘忧境?”
他望向崔昊,见崔昊脸上也尽是骇然,知道上一次的魔物暴动绝没有出现忘忧大修,他想起圣朝正史记载,上一次陨墨山出现忘忧境魔物,还是一千年前的新老朝代交替,忘忧境魔物一经现世,就天下大乱,魔物杀穿陨墨山,不知屠了多少村镇,是灭世一般的天灾。
“要出大事了。”长孙道生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陨墨山之行,竟遇到了这样足以惊世的变故。
崔昊的心也已沉入谷底,他亲眼见了上一次魔物暴动的景象,知道关居易虽战力超群,但修为并没有到达忘忧,既然还不算是忘忧境,又怎么可能是对面魔物的对手?他一时又想起此时不在山上的李尘,心道:如果是九皇子在这儿,他又会怎么样呢?
众人之前,荒漠之上,关居易长身而起,踩着虚空和忘忧魔物遥遥对立,此时,对面的上万魔物距众人已经不到百丈。
忘忧魔物掀起的阴翳是灰了半个世界的可怖,从地面到天空,众将士眼睁睁看着阴翳缓慢地吞噬剩下半个世界,它们似漂浮在四周的灰色光点
是噩梦里怖满心头的魇,是残了众人斗志的沉闷压迫,是压制元力不能运转的怪异物质。
在阴翳之外的整个世界,竟只能看到那颗远在妖族祖地光芒大放的妖星。
关居易的长枪震动晃了万千的影子,再不能像上次一样一枪划破长空放了光明出来,他便只能将手中的枪指向对面的忘忧境魔物。
只要杀了始作俑者,一切阴翳自然也就散了。
地面的两军也终于狠狠撞击在一起,两条黑压压的线重合,泼洒鲜血做了染料,飞起人头做了烟花,惨嚎做了激愤的鼓,壮了惨烈的气势,在寥寥荒漠施了一场秀。
这一仗是长孙道生在典籍野史甚至梦里不能见识的凄惨,他从未想过人的身体会被刀剑剁成碎块,会被双脚踩成泥土,人的脑袋或手臂喷了鲜血飞在半空的血雾也会蒙了人的眼,一双双鲜红的眼睛看过去,除了仇恨和不疲倦地杀伐,竟没有一丝人地感情。
地面和鲜血的颜色浸染,变成极深的黑紫色,这些平日里锦衣玉食人人仰望的世家子弟,此刻和其他的普通将士没什么区别,甚至有如猪狗,卢翰躺倒在地一个翻身躲过了魔物的爪,没有往日里标榜的风雅,一身的鲜血或泥土瞧着狼狈不堪,没人嘲笑他,也没人顾得上,只因为其他人和他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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