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谷山下,所有人都沉默着。
雷劫落幕,白九与童程连忙赶过来,却只看见一道一佛两位绝顶高手默默注视着眼前瘫坐在地的一男一女。
陈刘仍然没有醒转的迹象,此时双眼依旧空洞呆滞。
无论陈婉秋如何呼喊,也不再听到熟悉的回复。
她跪坐在冰冷的地面,用双手抚摸他冰冷的脸颊,满目悲怆。
一滴眼泪不由地夺眶而出,重重地落在他的眉间。
菩萨低眉,观音落泪。
“还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救他?”
道人摇了摇头,玄空尊者也想不出法子。
“不行,他答应了我要陪我上灵山的……对,佛陀的十二品莲台可以医死人,药白骨,一定可以救他!”
陈婉秋用力地想站起身来,想要不顾一切地待他会灵鹫山,求那些筹谋着她法体的佛祖、菩萨们救他一命。
不过,那名道人给他泼下了一盆冷水。
“女施主,现在的情况其实并非是他的身体或者神魂受伤,而是他的灵性不愿意回归这里。似乎,他去了一处他向往生活的世界。”
借助陈刘身上的符箓,道人比其他人知道更多的信息。
也正因为他知道原因,才会显得束手无策。
世上一切的问题都能够想方法去解决,最难办的是那个人已经放弃了这种可能。
他已经隐约猜出了陈婉秋的身份,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如此看重陈刘,但出于事实,还是告知了她原因。
听到这话,陈婉秋更是心境不稳,恍如跌落莲台。
她上一次有这般模样,已经是那名剑客血染灵山了。
“你骗我,你个大骗子!”
泣不成声,周遭的所有人也一样心情低落。
就在几人打算宽慰陈婉秋,思考着如何向陈刘叔婶说明这一切的时候,熟悉的声音突然再次传来。
“我可不是大骗子。”
一双温暖的手稍稍抚摸着陈婉秋的脸颊,擦去了她泪珠。
这一切让众人惊喜,更是让陈婉秋紧紧地抱住了他,将他拥入怀中。
陈刘,终于回来了。
只不过……
“谁把灯关了?怎么这么暗。”
陈婉秋瞬间满脸羞红,一把把陈刘推了出去,摔了好一个趔趄。
有些遗憾,埋在那傲人的沟壑当中舒服是舒服,就是有些喘不上气。
“要不再来一次?”
听到这种不着五六的话,大家都知道,他真的回来了。
当然,挨一顿揍是难免的,谁叫他让大家担心呢?
婉秋赌气走开,主力当然就是是白九和童程,收着力把他打得他叔婶都认不得他。
甚至隐约间,看到玄空尊者也踹了一脚。
只不过,他不承认,也就没人为陈刘伸张正义。
“我……”
“欢迎回来。”
陈刘本来还想嘟囔几句,但听到他们真诚的问候,只好揉了揉红肿的脸,骂了几句这群不讲武德的,说道:
“嗯,回家了。”
……
“道长,请问您是?”
陈刘醒转之后,就从玄空尊者口中得知了这位神秘道人的救命之恩。
只不过他与龙虎山天师府并无交情,也不知道为何会刻意来此地救他。
“龙虎山的道士,不足挂齿。”
道人做了一个道门稽首,与陈刘说了几句。
他并没有告知陈刘自己的身份,只是和他说了一句有缘龙虎山再见。
“陈施主似乎去了一趟某个地方?”
道人对陈刘失神的缘故与灵识的经历很是感兴趣。
当然,他并没有细问,只是问其有无。
陈刘没有如何犹豫,直接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道人解了疑惑,正打算告辞,但心湖当中突然有了一缕声音传来。
惊讶过后,道人拿出了那支紫金道纹的朱笔,与陈刘说道:
“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笔就给你吧。贫道看施主亦有施用符箓的天赋,或许可以发挥这支朱笔的威能。”
就算再如何外门,陈刘也知道这支紫金道纹环绕的朱笔必然不是简单的东西,再看看同为道门中人的童程惊讶与艳羡的模样,就更是确定了这种猜测。
“不行不行,无功不受禄。道长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哪能再拿道长的东西?”
两人左右推脱,道人假装愠怒。
“长辈赐可不可辞。”
同时,他也暗中传声给了陈刘。
“若是以后有道缘,可上龙虎山来,天师希望见一见你。当然,不必强求。”
这一句,让陈刘犹豫了下来,最后还是郑重地接过了那支朱笔。
“晚辈愧领。”
“这有什么愧不愧的?不过既然施主已经恢复,贫道也该回山复命了。”
道人其实心里也挺高兴。
刚才天师传音,说是要将他这支朱笔送予陈刘。
作为补偿,不仅会重新给他配备同等的法器,更是会让他一窥传承数千载的太清镇妖符!
这可是他期待了数十年的机遇。
道人此刻也压制不住心境,赶紧和陈刘告别,回山准备一切。
陈刘勉强接收了这支朱笔,其实头也很大。
这果真是欠债一旦开始,就是越滚越大了。
青翠色的戒指是打杆处给的,黑斩是袁平赠予的,身上从神秘世界带回的五枚铜钱是老人家“默认”送的,木剑是桃林里的年轻道士甩给他的,现在又多了龙虎山送的紫金朱笔……再看看佛门的尊者与菩萨、钦天监的术士……
“问题不大,债多不压身。”
此时,负气出走的陈婉秋回来了,伸出纤纤玉手,故作冷声道:
“莲子还我。”
陈刘忽然反应过来,怀里还有一处散发着温暖与淡淡清香的东西。
他取出了那枚莲子,细细看着上面散发的微光。
瞬间,陈刘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
在雷劫当中,还把这生死相关的莲子放在自己身上,显然是豁出性命了。
也正因为这颗莲子的温暖,让他不至于在第一重的混沌黑暗当中就丧失自我,陷入绝对的寂灭当中。
那最后的微风细雨,似乎也是她的泪珠所化。
就是他发现,他捧着莲子的时候,陈婉秋的脸色有些不对,红的有些诱人。
于是,犯贱的时间也就到了。
“之前不是叫主人的吗?喊一声我就给你。”
陈婉秋嗔怒跺脚,哪还有之前悲伤的情绪,又哪里像一位圣洁的菩萨。
与此同时,她也没有被冲昏头脑,即使陈刘捏着莲子其实与直接摸在她身上并无差异。
她只是转过头去,对玄空尊者说道:
“阿焕,扁他。”
“好的。”
玄空尊者松松筋骨的声音,就让陈刘吓得连忙半跪过去,将莲子捧在手心,谄媚般地递给了婉秋。
至于白九与童程鄙夷的眼神,他全然不见。
大丈夫能缩能伸……能屈能伸,岂是他们能懂?
“哼~阿焕,我们回京城。”
她终究没让玄空打他。
“要不,先别回去?再待会?”
陈刘挽留着陈婉秋。
他心里还有计划,原本还没有如何清晰,但见到她的瞬间,就有了下文。
她本来还有些犹豫,但拗不住陈刘牵着她的手前后晃悠。
“阿焕……要不……”
于是,回京给家里报信的,只剩孤孤单单的玄空尊者一人。
他拂袖离开,不在这里受气。
一行人都沉寂在喜悦的气氛当中。
当然,没有人知道陈刘放弃了什么。
在他离开之前,那位老人家又出现过一次,明确地告知他如果他留下,那座巨大的白玉京,未来的主人就是他!
心定后的他却只回了一句:
“我欠的债有点多,不回去还的话会心不安。”
只不过,他后面还补充了一句:
“要不咱爷俩操作操作?白玉京我就不要了,您给我折现吧。”
老人家大概修养上佳,没有把陈刘的腿打折。
只不过,他确实放弃了那巨大的仙人白玉京,回到了这个纷纷扰扰的人间世界。
……
此时,万里之外的灵鹫山。
东来佛祖静静地坐在棋桌的一侧,对面是那位白衣胜雪的前钦天监术士,伏昊。
他们并非对弈,而是伏昊一人在落子。
至于他的对手是谁,无从知晓。
东来佛祖也只看见他布局的黑子当中,沉浮各有一半,似乎局势并不佳。
“师父终究是师父,即使有尹仙人的法器,也被他破除了计划当中十之六七的谋划。”
大梁四起狼烟,谋夺山水的背后,自然就是他在谋划。
虽然原本就没有太多的寄望,但监正的反应速度仍然超乎他的想象。
原本也算是上个眼药,但现在就只能讲偶感风寒,用不了多少时间,大梁便会自动地恢复山水,除了被毁的当地外,也没什么损失。
“就是这一子,有些奇怪。”
他的目光落到了青阳郡的一处不起眼的小镇之间。
这个地方,监正并无反应,却不知为何崩解的如此之迅捷。
伏昊甚至感觉到,他的一位弟子在那里死掉了。
他分明在临行前给了他可以从三品高手手下逃命的法器。
那一处的祭坛,也是设置最佳的几处之一。
“麻烦。牧家的那老头子死了孙儿,肯定又要闹。”
他这位监正大弟子,对这个弟子倒也不怎么在乎,但秦州的牧家得知了消息确实有些让人心烦。
“难办?”
东来佛祖此时也问道。
“也不怎么,实话实说就是。他们要是想报仇自己报去,若是来和我闹……那找个人换了他们也只是有些麻烦。”
伏昊不再执着于这几颗小小的棋子。
毕竟真正的大局,序幕才刚刚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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