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钦天监,摘星楼,高八十一丈,是西京长安最为高耸的建筑。
这里不仅是天下术士的圣地之一,更是大梁监正的道场。
八卦台上,老监正此时闭着双眼,感受天外星辰的变化,俯瞰着这片大陆上众生的变化。
自从大梁开国以后,无论是内乱还是外患,甚至北方蛮子兵临长安,钦天监都仿佛置身事外,老监正更是几乎没有出过手。
钦天监虽然名义上仍然归属于朝堂系统,但又游离于皇室与众官员之外。虽然不至于完全不管不顾,但基本也是随心所欲。
钦天监有权不听内阁与六部调令,甚至皇帝令,如有监正干预,也可以不予理睬。
与国同寿的老监正,似乎并不在乎大梁的存亡。
平日里虽然日常的政务事情,六部有所请求,钦天监都会尽力帮忙,但一旦遇到改朝换代,帝星迁移,监正会明令弟子不许妄动,全部待在摘星楼内以待事情尘埃落定。
不过今日,鲜少关心外界的老监正突然唤来了他的弟子,打算让他下楼去,见上一个人。
“师父,就不能喊师兄师姐他们去吗?再不行,让小师妹去也行啊?我还想睡会儿。”
监正闻言,轻声唤弟子过来。
他于是走到了监正身边,以为师父听从了他的建议,打算换个人去找人。
然而……
“啊啊啊啊啊,师父,你不讲武德,搞偷袭!”
老监正在他头上重重拍了一掌,在他头上加了个不知作用的术法后,又一巴掌把他从摘星楼上扇飞了下去。
楼内众人听到喊叫,也是见怪不怪,除了派了个新人把瘫在地上的八师兄用冷水浇醒,就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此时,江临的府门内,踏入大厅的陈刘发现周边所有的环境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厅房正中央的菩萨像变作了长着八只手的邪神像!
邪神头戴冠冕,眼神却凶恶无比,八只手上分别拿着穿心刺、刮骨刀、乱魂鞭、灭魄镜、噬血珠、业火莲、夺命环、戮神剑等传说中的邪道宝物。
神像盘腿而坐,嘴中此时吐出猩红的鲜血,源源不断地从神像落到地面,汇聚成一方血池。
血池中,一朵朵妖艳的莲花探出水面,绽开硕大的花朵。花朵里面孕育的,却不是饱满的莲子,而是一个个蜷缩在莲座中央的婴儿。
沉入这种环境的陈刘,感觉心里有什么声音在呼唤他,踏入那池血水当中,向那位邪神叩首臣服。
当他伸出一只手,打算向前探去的时候,莲花当中的婴孩此刻突然发出凄厉的叫声,血水当中更有一只只沾满血污的手用力地向上抓去,好像要把陈刘一同拖入血水之中。
然而,正当陈刘要踏进去的那一刻,一声敲门声将昏沉的陈刘瞬间惊醒。
他立马翻身后退,远离那道血池。
“好险!差一点就当肥料了。”
陈刘此时回过神来,再仔细看那血池,不由得一阵恶心。
刚才没有注意到,此刻却发现原来那血池当中不仅仅是一池血水,更有无数的残肢断臂在里面漂浮着,甚至能看到几颗漂浮的头颅……
“估计是外面的依云等急了,敲门声救了我一命。”
此时外界,敲门无果后的张春一脚就把江府的大门给揣开,然后带着依云走了进去。
然而,他们左右寻找,都看不见陈刘的踪影。
他们走进大厅后,也看到了那尊菩萨的神像,却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张春查探一番,没有发现陈刘,但在大厅右侧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名伏在桌子上,已经断气的女子。
她的身下还压着一封信,上面写着什么。
依云见到这直接吓得杵在原地,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弹。
不到一天,就有两条人命在眼前消逝,实在容易成为梦魇。
她此时全身木僵,脑子也陷入迟钝。
唯一还在想的,就是寻到陈刘的踪迹。
只是她自然想不到,在她站立的这个位置的另一处空间,陈刘也站在原地,思索着怎么从这处诡异空间出去。
“任何稳固的空间与法阵,必然存在着生门与死门,否则很难长久。只要寻找到这处空间的节点或者阵眼,应该就能出去。”
前方是血池与邪神,没有什么其他东西。
不过那只燃着檀香的香炉还在,好像有一侧有着一些烧剩下的纸片,但有血池隔离,显然并不是出路所在。
陈刘于是向右侧房间看去,右边没有关门,房间里面竟有两副棺材前后摆着。
前面的一副棺材,半开半闭着棺材盖,里面有着薄薄的灰雾笼罩着,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另一副棺材的盖并没有关上,斜搭在棺材上,而在棺材的侧面,坐着一个身披红衣的虚影。
隐约间,能听到点点的啜泣声。
“谁在那里?”
陈刘退后几步后,试探性地向那边喊了一声。
那房间里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那虚影似乎动了一动,但就在陈刘以为要发生什么事情时,那虚影有停止了动作,重新有着哭声传了出来。
“……这专业不对口啊,能不能给我来一个道士啊。”
发发牢骚,但陈刘下意识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往右侧的房间走,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向左移动。
当陈刘碰到左侧的房门后,一脚踹开了房门,并向侧走了几步。
房间里终于没有那种诡异的东西了,端正的书桌摆着一封信,雕花的木床上该方方正正地叠放着绣有龙凤呈祥的棉被,另外还有一只铜镜放在中间的圆桌上。
陈刘慢慢向里面走去,路过铜镜时,瞥了一眼镜面,但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再走到那书桌旁,看了一眼那封信。
信纸没有信封,上面用黑色的墨汁写着: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当陈刘正在看着这首诗歌时,大概他们两人的一些过往。
原来古往今来,前世今世,负心人都是如此。
不过,陈刘此时见到那封信的后面好像还有着什么。
当他正打算翻过来看看的时候,一声阴冷的吐息声在他的身后传来。
“你不是他,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声音愈发凄厉,陈刘只好立马转身,退到墙边,看向声音的来处。
房门门口处,一位新娘装扮的存在正跪在地上,嘴里不断地咆哮着。
她的身着着凤冠霞帔,脚踏着绣有鸳鸯的花鞋,手里捧着一朵红花,可眼中的充满了红色与黑色的煞气。
没有新郎,也没有盖头,她想冲进陈刘所在的房间,可冲到铜镜附近时,却好像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身形。
那屏障上还有淡淡的金光闪烁,女鬼每一次撞击都会发出更痛苦的嘶吼,但她好像不管不顾,一次次地撞在屏障上。
一时之间,那女鬼好像还无法进来,可陈刘也没有办法出去,陷入了僵局。
陈刘四下寻找出路时,发现那封信翻了过来,上面留下的字让陈刘一时唏嘘。
此时,在外界的张春探过桌上趴伏女子的气息,又摸过脉搏,确定女子已经死亡之后,便将她扶了下来,安稳地放在地上。
女子压着的信,张春也毫不客气拆开信封,拿起来读。
“负心汉,该死!罪有应得!既然这么喜欢躺在野狐狸的床上,那就永远留在那里吧!活着留不下你的心,那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张春看过,恍然大悟,看来是妻子嫉恨丈夫在外沾花惹草,青楼杀夫,随后畏罪自杀。
“结案!打道回府……妈的,陈刘这小子跑哪去了!”
本来按照惯例,有了这封信,就可以结案了。
可张春此次来,并不是为了查这劳什子的案子的,还是为了找陈刘的。
就在张春心烦时,他手中信纸上的字竟然一个个变成了红色,最后淌出嫣红的血水出来。
“艹,人没了,物证也要没了?!!”
结局没有让张春失望,信纸沾湿后半个字都看不清了。
张春满头黑线,更是心烦,没用的东西于是随手一丢。
好巧不巧,落在了站在一侧的依云的头上,于是……
“见了鬼了!一个没找到,现在又丢一个人。”
不过张春大概没想到,门外的尸体也丢了,否则他会更骂娘的。
在另外一处空间里,陈刘看着盖着红盖头的依云,有些意外。
“你怎么进来了?”
“啊?公子原来你在这里!”
依云掀开红盖头,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陈刘,万分惊喜。
惊喜之下,依云甚至抱了上去,搞得陈刘一阵左右为难。
只不过下一刻,当依云注意到身后的女鬼后,她立马就跳到了陈刘身后,躲了起来。
“……”
护住了有些胆小的依云后,陈刘注意到,那女鬼看到披着盖头出现的依云后,忽然安静了许多。
当看到自己和依云亲近一些的动作时,她更是退到了门外。
此时,陈刘看到,右侧的房间里,能模糊地看到,前面的那副棺材里,躺进去的人已经能够辩识清楚——那位江老爷,江临。
另一幅棺材上,还是坐着那个虚影,可以看出她是个女子。
女子虚影身上,一根淡淡的红线牵到前面的江临身上,一根宽厚的黑线连在大厅的女鬼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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