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时23分,无邪堂地下。
仪式比预想中进行得还要顺利,至少斯内尔是没见过忻安这样对魔能适应性如此强的异界者。
阵法三角安置的水晶球中那些魔晶石在他念动咒语,启动装置时就迅速融化成液体缓缓流入阵坛的凹痕中,然后涌向闭目的忻安立足的圆台。
圆台上的铭文被这些高纯度的魔能点亮,忻安的长发轻轻飘动,房间内登时有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那是环境内魔能含量升高的表现。
斯内尔随意挥动了下扳手,雾气散去,溢出的魔能回到装置之中,高浓度的魔能环境,不管是谁待久了都不会好受。
【为什么…】
明明仪式进行得很顺利,可若拉却觉着越发不安,她怀中的小猫倒是安分了许多,只静静地看着阵坛。
就是安静得有些突然。
迪兰尔的法则会在异界者真正成为迪兰尔的一部分时作用于他们身上,唤能仪式实际上就是加快了这一改变的过程。
其结果并非只有异界者魔能适应性的提高以及获得操控使用魔能的能力,异界者原本拥有的特性亦会因这一过程发生改变。
可能是生理方面,例如生命体征好转,身型样貌发生变化,或是精神方面,这就相对较为复杂。
异界者在原本世界拥有的某类特别力量可能也会根据迪兰尔的法则产生适应性改变或者直接消失。
就目前看,忻安貌似并没有出现发色或身型发生改变的状况。
要是唤能仪式结束,异界者一点变化都没有…那才是极其诡异的情况,所以若拉将忻安的改变放在了“能力”上。
【难不成是因为安安因为唤能致使力量发生失控?可是奈尔他们也不像有受影响的样子。】
若拉暗暗想着,她决定等唤能结束就先上去察看一下忻安,没来由的异样感必须好好对待。
“欧……(古老的语言)”
若拉一愣,她好像听见了忻安低声轻喃了什么。
“欧丽安(古老的语言语)”
刹那间,静谧带着低语以忻安为中心扩散,接着是一声猫叫,猫叫割破了某类壁障,渗透进壁障中的极强的危机感让若拉在下一刻就做出了反应。
金色的光华如白阳映照了整个房间,巨大的镜面破碎声将原本协调的魔能环境扰乱。
“幻境!这是扩散开来的幻境,后退!”
魔能交互发出阵阵爆鸣声,意识到危险的奈尔拽过斯内尔就退入阴影之中,片刻过后出现在若拉身后。
“怎么会这样?明明仪式过程进展的很顺利……”
“因为…仪式开始后的某一节点我们就已经陷入‘仪式正常举行’的幻觉之中,”若拉看向了怀里的小猫,“也就是她突然安静下来的时候,是吗?小猫。”
小蓂舔舔爪子,点点头。
方才这三人的状态很不对劲,妈妈的状态也很不对劲,当强度极高且表现异常的类静默力场开始覆盖这一房间时她就立马发出了叫声。
她可不敢确定被这种力场包裹会有什么效果。
其实她也知道,没有她那声叫,若拉也差不多要脱离幻觉了。
别的不说,这位时刻面带微笑的精灵小姐的实力绝对是目前她们遇见的这个世界的人中最强的。
放在原本世界里也超过了一类能力者的水平。
单从这看,不难想到这个名为迪兰尔的世界比她们原本的世界要危险得多。
而她妈妈现在的状态……
就她们之间潜意识的联系还保持稳定,应该是没有大碍,只是,她不知为什么有一个问题——
仪式后的妈妈还会是妈妈吗?
她能直观感受到忻安某些深层次的变化。
“……那些魔晶石是还能用至少三次的量,全被吸收了?”注意到幻觉打破后那阵坛三角透亮透亮的水晶球,斯内尔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那可是致死量啊!”
“即使是精灵……”奈尔观察着阵坛中的变化,“不对,并非是被忻安小姐吸收了。”
“全数化作了雾气凝集在她周围,这在一定程度上扭曲了我们的视线,现在我们看到的仍不是她真实的状态。”
若拉神情严肃了不少:“不过即便如此,这相当于营造了高浓度的魔能环境,对异界者的伤害无异是巨大的,可是安安目前应该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阵坛能够反应接受唤能的异界者的大致状态,以免发生生命体征突然下降而无法及时判断的情况,即使现在仪式出现意外,装置仍正常运行着。
幻象之后的忻安其实与展现给若拉她们的幻象本身无异,仍双手合十放于胸前,头微微低着,好似虔诚祈祷的修女。
只是她脖颈与锁骨那白皙的皮肤缀了几朵玄黑的待放之花,这一图纹显得突兀又独特,并非是代表死气,并非是诅咒的象征。
它只存在了片刻便消失不见,凝集在忻安周身的朦胧雾气也随之发生变化,它们与这位异界的女孩进行着交融与改变。
这是更深层次的唤能,并非仅仅提高了她对魔能的适应性,再度成为液体的魔能在与女孩交融的过程中逐渐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缤纷最后由纯粹的银白取代,虚幻的银藤在圆台蓄起的的银镜上缓缓生长,攀升女孩没有赘肉的小腿,逐渐覆盖住她的全身,棘刺划破了她的皮肤。
鲜红沾染在这银色的荆棘上,未知的轻语,空灵的歌声,在这小小圆台之上,如术士的咒语,让这些魔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片刻,因血液而不断躁动的荆棘化作银色的水流,流入被它割开的伤口。
兴奋、愉悦。
就像是唤魔师聆听它们的情绪一样,从不会主动获得情感的魔能有了它们的渴求,并为了它们的渴求,做出了狂热的举动——
它们追寻着某种本能,想要同化这个女孩。
幻象消失,仪式结束,忻安垂下双手仍像仪式开始前那边安静站立在那,只不过与那时相比,她脚边多了数丛银白的透明晶簇,就像绽放的水晶花。
若拉在确定仪式已经结束的那一刻就放下小蓂,催动术法闪向忻安。
那强烈的危机感没有让她产生恐慌,可现在,她承认她开始慌了。
她明白先前那股隐隐的不安究竟是为什么了,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一名异界者不因产生任何的变化过。
危机感远比突然产生的熟悉与亲切感要好。
她接近忻安,没有任何顾虑地挽住忻安的腰将她横抱起,共鸣感愈发强烈,她克制住灵魂深处传来的基于本能的喜悦。
“奈尔,你们分析一下这些魔晶石,我先带她到我那。”说完她就离开了房间,忻安则是瘫在她怀里,似乎唤能仪式对她造成了很多消耗。
小蓂紧跟她蹿了出去。
斯内尔与奈尔面面相觑,有点不清楚情况。
“若拉她知道异常的原因?”
斯内尔想从奈尔那得到解释,但奈尔只是摇摇头。
“应该不知道,先按她说的分析下这‘魔晶石’吧,或许能有什么头绪。”
“也是…给那么多异界者进行过唤能仪式,还是头次遇见将不同魔能转化成同一种的,忻安小姐的魔能属性基本也能确定了,说真的也有些意外,竟然会是银色。”
斯内尔很少见到银魔能持有者不给人扑面的锋利感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更何况又不止我们这一个世界…好好研究一下吧,这些魔晶石的纯度看上去比你原来装置里那些高得多。”
10时35分,若拉房间。
“安安…安安?”若拉小心地将忻安放到床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方才的共鸣感已逐渐消失,她举止相对冷静了些。
“唔…”忻安(?)听到她的呼唤缓缓睁开眼睛,若拉不由地呼吸一滞,但忻安(?)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不对,她揉揉眼睛,疑惑地侧过脑袋,又看向若拉。
她怎么了?为什么在一张床上,而且若拉还……
“若拉姐?”抛去奇怪的联想,现在要紧地是搞清楚状况,刚才她应该是在唤能对吧?
好像失去过意识…醒了就出现在这看上去像是若拉的房间的地方。
有点可疑,若拉的神色更让她疑惑。
苦恼…纠结…茫然?
好奇怪啊……
小蓂:【先排除她对你做了某些奇怪举动这种可能。】
忻安(?):【唔!小蓂!】
小蓂:【所以刚才究竟怎么了,妈妈?】
忻安(?):【出现幻觉了,唔,没撑住。】
“安安…不,你能告诉我,你是谁?”若拉缓过神,问。
忻安(?)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我是安安啊?还能是谁?”
她本应该脱口而出的话却止在嘴边。
“我…我是谁?我是……欧丽安?(古老的语言)”
随着一阵恍惚,她喃出了这个名字,反应过来的她不敢置信地跳下床,跑向房间中的落地镜。
镜中的她仍是那番模样,一切都未有分毫改变,除了她那双缀上银白色花纹的淡蓝眼瞳。
她失去了自我的认知,或说她得到了新的认知。
唤能给她带来了彻底的改变。
“我…我现在…变成了精灵,是吗?而且…还是和若拉姐一样的精灵?”
若拉沉默了片刻,轻轻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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