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士先生就在二楼隔间里。你帮他写完请柬后，也差不多晚上了，直接去三楼找迦利娅小姐就行。”
那位老男人拍了拍李广宁的肩膀，他没有明说他和女伯爵年轻时的过往，丢下这话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李广宁想起了贴吧各种“如何评价”帖子里，小丑一样求而不得的人们。
“真可怜啊。”李广宁由衷地感叹道，并庆幸自己从小到大从没当过舔狗。
在走楼梯上二楼的时候，包括女伯爵在内的几位贵妇正结伴下楼，似乎打算在晚饭前出门逛街。
知道身份有别的李广宁赶忙避让开，那位穿着修女服的女伯爵见了李广宁，鼻子哼了一声，满脸写着嫌弃。
应该是因为奎岁哭闹的原因，女伯爵有些不高兴。但她不会对一个楚楚可怜的银发少女发火，自然将怨气撒到了李广宁头上。
虽然李广宁很想来一句：“老东西你看什么呢？”，但他忍住了，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等几位年纪一大把的太太贵妇们离去，他才慢慢走上楼，找到教士所在的房间，推门进去。
这位挂名管理“伊莎蕾修女教堂”的教士，是个带着圆框眼镜的老头，长得有点像溥仪，见了李广宁后也没摆架子，也没啰嗦。
他先测试了李广宁一下，确认他写字不错后，直接就搬出了几百份请帖卡纸，丢出一本《古时记闻》：“那些我折了页，标了记号的句子，挨个摘抄下来，写在卡纸上，作为请帖的赠语。”
《古时记闻》全书极厚，纸张又大，字体又小。和另一本讲述四神事迹的《旧日圣典》不同，这本书侧重于讲述那些先知、圣徒的故事。这本书要温和许多，侧重展示神灵的恩典和圣徒的伟大。
作者特别喜欢借助这些圣人之口，讲述连篇累牍的大道理。全书的语言也不怎么精炼，非常啰嗦，一句话有几十上百个词，还都是拗口的生僻词语。抄写这些词句简直就是折磨。
连抄了十几份，李广宁感觉都要被这些生僻词逼疯了，他忍不住抱怨道：“教会就不能精简一下书里的句子吗？哪个人说话能一口气说上百个词还不喘气的？”
“你是哪个新教派的信徒吧？这种话以后少说。”
这个教士都也不抬地说道：“正统教会使用的典籍，都是天使显灵后亲传的原始版本，不可能像你们那些教派一样，想改就改的。”
李广宁：“那就不能让教会请示一下天使，让他们出个修订版吗？咱们帝国都有自己的教皇了，这点小事应该不难吧？”
“等加冕之后，或许天使会显灵也说不定。”老教士叹了口气：“继续抄吧。”
写完这些请帖，天已经黑了。教士点起煤油灯，看了看今天的成果，松了口气：“还行，都赶上了。明天就能发出去，多谢你帮忙了。”
“那我今天能拿到多少钱？”
教士写了个便条递给李广宁：“四枚银币吧，拿着这便条去楼下领。”
这工钱其实还算多的，比起酒馆卖艺要好得多，李广宁也就不抱怨了。他道了身谢，准备离去，忽然临走前，他想起了什么：“教士先生，这里有《旧日圣典》吗，我想借一本重读一下。”
“有重温经典的心是好事。”这位教士很是欣慰，叮嘱道：“《圣典》我这里多的是，还都是帝国教会的注解版本。这本就送你了，切记，以后要遵循正统教会的指引，不要再信奉你老家的异端邪说。”
他口中“异端邪说”指的自然是新教派。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李广宁满口答应，反正他本来就不信教。
他想看这书纯粹是因为好奇。白天，教堂正厅里所见的画作让他产生了疑惑，他想要知道那四神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先去楼下，把钱拿到手后，夹着那本《旧日圣典》就去三楼找奎岁了。三楼没有任何隔间，堆着大大小小的盒子包裹，中间被腾出的空间放了张大床。
床头点着一盏煤油灯，穿着睡裙的奎岁接着微弱的灯光，就在这床边梳理着长发，等待李广宁的到来。
“今天真特么快把老娘逼疯了。”
她见了李广宁，开口就用中文抱怨：“那群老阿姨真把我当宠物狗了，又是捏我脸，又是揉我脑袋，还抱着我哄……赶快弄到钱，我们就跑吧。再不跑我真要多出一堆干妈了。”
“我抄了一天书才挣到四个银币，这点钱哪够我们跑路的？缺钱你找那些老太太要，她们不是很宠你吗？”
李广宁拿出银币丢到床上，坐在床边，调亮煤油灯，准备过会儿开始阅读《旧日圣典》。
奎岁没注意他拿的书是什么，还在继续抱怨：“那些老太太哪里有现钱？她们都是靠着资产吃利息的，手里就没沾过现金。今天下午她们还特地出门，拿了一堆衣服裙子首饰送我，但就是没给钱。”
奎岁指了仓库周围的大包小包：“这些就是她们给的礼物。”
李广宁原先以为这些包裹是没有搬走的杂物，现在听奎岁一说，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几乎全都是衣裙鞋袜。这么多的服饰，堆在一起，简直就是个服装店仓库了。
“这东西我们能倒卖吗？就算衣服不方便卖，送你的珠宝首饰总归值些钱吧。”
“是有些首饰，但首饰是找炼金术士打造的，都是那些阿姨年轻时订购的，上面都标着名字和家徽呢，你怎么倒卖？”
李广宁：“……那你就不能和她们直说吗？就说你不想要这些东西，就只想找个工作挣钱。”
“我和那群老阿姨说了很多遍了，我说了我不想要衣服，直接给我钱吧，我想捞到本钱后自力更生。结果她们根本不听，非说漂亮女孩就该让人伺候不该工作，还说我要钱的样子很可爱……
“这一整天，我都在听她们讲八卦：要么是这个贵族太太出轨了，要么那个领主老爷很有钱——”
说到这里，奎岁痛苦地揉了揉脑袋，靠在李广宁肩上，侧脸看向他：“要不是拿你当了借口，那位女伯爵八成会和我唠一整晚。”
“你先忍忍，明天我问问那位教士先生，有没有额外的活。攒够二十个银币，我们就走吧。”
“好……”本来，奎岁因李广宁的安抚，心情变得不错，但忽然，她看到了他手里的《旧日圣典》，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你看这恶心玩意儿干什么？”
李广宁对她的不满早有预料，辩解道：“没什么，知己知彼，我只是想了解奎岁你的敌人，知道那四神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你问我就行了啊，何必去看这本污秽不堪的劣质玄幻小说？这全书都是轮回之环编造的鬼话，看了只会让你变蠢。”
“我每次问你有关四神的问题，你都要骂他们一顿，说他们都是不值一提的垃圾，然后还要自我吹嘘一番，说你自己有多厉害，以后迟早把四神干碎——每次都是这样，你从来没有正面回答过我。”
“呃——”奎岁愣了一下，好像李广宁说的确实没错。
可让李广宁继续翻看这本《旧日圣典》，还是让奎岁非常不悦。就好比一个女孩，看着自己的爱人扔下自己不管，反而在电脑上看黄片一样。
“我是抱着批判的心态在看的，你就别瞪我了。”
被奎岁盯着发毛，李广宁只能辩解道：“我在阅读时遇到问题，我会问你的，一切以奎岁您的意见为准。如果这书有什么胡扯的地方，你大可指出来告诉我。放心，我已经和你签订契约了，不会投靠四神的。”
“好吧。”奎岁的脸色舒展了一些：“但《圣典》记录的历史，基本都被轮回之环修饰过了。甚至我这种造物主创造的其他神灵，也被抹除了相关的记忆。这本书最大的问题是真假参半，我只知道有所删改，但四神到底隐瞒了什么，扭曲了什么，我只能依靠感觉猜测。你也要有自己的判断。”
李广宁见奎岁这么认真，也打起精神，翻开《圣典》第一页，从前言标注开始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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