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岁的力量比李广宁最夸张的想象还要离谱。
她象征着无序、混乱和崩溃，她的力量是对一切事物的解构，对一切意义的消解。
一切人类的悲伤、罪孽、苦痛……在漫长的时间中都将变得微不足道。
绝望也将失去意义，因为在永恒的尺度下，人类本就不存在希望与绝望的分别，一切人类带来的变化都不足挂齿。
所以悲怆天使的一切攻击，无论是掀起意识海中的浪潮，亦或是将悲怆实体化成尖锐的利刃，再有就是凝聚了古往今来圣徒献祭的荣光——全都无效，在奎岁的象征下，一切源自力量都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黑色的晶体就悬浮在空中，没有任何变化。
反而是悲怆天使，他本体所分化的四个人形生物，此刻已经满身创伤，他们的身体长出天花水痘一样的脓包。
他们如同接近太阳的伊卡洛斯，翅膀逐渐融化，形成白色的蜡滴，滴落到他们脚下透明澄澈的水面上，染出红色的水花。
“你们赢了，奎岁阁下，李广宁阁下。”
老人、男人、女人、婴儿同时开口说道：“恭喜你们，去见圣父吧。”
说完，他们消失了。下方那透明的意识之海也在退潮，比水还要轻盈的液体都消失了，这个苍白的世界在不断闪烁，像是出了问题的显示屏。
“悲怆天使被你杀了吗？”
“怎么可能，天使命都硬得很，是他自己溜了……别管这些，过会儿这个切片世界就要崩塌了，我们得趁着机会离开，别被轮回之环盯上。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
一双半透明的巨手凭空出现，一只拍在地上，抓起了那对从李广宁脑袋上摘下的双角，另一只直接穿透了奎岁所化的黑色晶体，将李广宁捏住。
半空中，出现了一道古老的黑色大门，门中是一片耀眼的光芒，似乎还传来了飘渺的乐声。
李广宁感觉到，自己被这巨手抓住，即将拖入黑门前的一瞬，奎岁在努力拉着自己的手，想要把自己拉回去。
然而事与愿违，尽管奎岁在情急之中用尽了全力，甚至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数道可怕的抓痕。他还是被巨手抓走了。
这只手要想把李广宁捏死，非常简单，只要用点力就行了，但它似乎并不希望伤到李广宁，握着他的力度非常轻，感觉像是被一坨温暖的云朵裹着，非常舒服。
被拖入耀眼的天国后，刺眼的亮光让李广宁捂紧双眼，过了好一阵，才适应了这里的亮度。
巨手也轻轻将他放下，扶着他站在原地，然后消散。
他慢慢睁开双眼，这里便是那位轮回圣环的神国了。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比切片世界的边缘还要干净，只有自己正前方的人形剪影。
这个剪影盘坐在李广宁前方，一动不动。
李广宁向前走了十几步，感觉自己和剪影之间的距离没有变化，便又后退了几步，发现剪影的大小还是不变。
他无论往左跑，还是往右跑，绕着剪影跑，那个剪影都盘坐着，正对着他，距离也始终没有变化。
李广宁不由得自言自语道：“这什么东西……”
“不要出言亵渎，这就是伟大的圣父。”
一个声音从李广宁身后传出，他一回头，看到是那两个魔鬼，“报喜的”和“报丧的”。这两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朝着那个漆黑的剪影，俯身跪拜在苍白的平面上，头也不抬一下。
刚才说话的，就是“报丧的”。
“你们俩什么时候来的？”
魔鬼没有回答，只是在那里跪着不动。
那个黑色剪影也盘坐着一动不动。
李广宁拍了拍那两个魔鬼的脑袋，但两个魔鬼还是不答话，就当李广宁不存在。
尴尬的沉默就这样持续了很久。
本来李广宁还有些慌张的，他很担心奎岁那边的情况。
但很快，他意识到了担心也没用，他刚才又经历了一场和天使长的恶战，此刻身心俱疲，眼见那个剪影没有动手的迹象，便躺在地上，闭上双眼，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暐爨聻罹佾。”
一段无法解读的话语在他耳旁响起，李广宁醒了过来，感觉精神振奋了不少。他环顾四周，发现那两个魔鬼已经没了，而那个黑色剪影依然盘坐在对面。
“那两个家伙呢？”
这话说出口，本就没指望得到回答，但一个和李广宁非常类似的声音回答了他：
“我让他们解脱了。”
那个盘坐的黑影起身，漆黑的身体逐渐展示出立体的轮廓，斑斓的色彩在他身上浮现，好像无数个艺术家，正在这尊黑色的雕塑上飞速地作画。黑影变成了一个长相和李广宁完全相同的人。
此人微微点头，说道：“你好，李广宁阁下。”
这个和气质温和，带着礼貌笑容的家伙打了个招呼：“抱歉，刚才欣悦天使一直在向我祈求，所以我没空招待您，现在他们的事已经彻底解决了，请坐吧。”
这个人指了指李广宁身后，李广宁回头，看到了一个办公桌和两个折叠椅，桌上已经泡好了茶。
李广宁愣了一会，才开口：“啊呃嗯——该怎么称呼您？”
“一般在至高圣教，他们称呼我为圣父，圣环；在暗域和地下世界，他们称我为‘第二主宰’，‘命运主神’；在新教派里，我被称作‘永恒者’，‘衔尾蛇’；在王朝所辖的九州，他们称我为西方无始天尊，混元帝君什么的……你随便挑一个就行。”
“有没有正常一些的称呼？用这些中二称号喊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家伙，实在有些尴尬。”
“那你叫我李释然也行。”
“李释然？这是我出生前的备用名字欸。”
“我知道，所以我拿来用，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
“那就好。”
李广宁忐忑不安地坐在折叠椅上，对面的李释然给他倒了杯茶，自顾自地说道：“欣悦天使过去一直是我最忠诚的下属，可惜他太偏执，以至于和我反目了，最后也不愿意妥协。宁可烟消云散，也不愿意继续活下去，我只能让他如愿以偿。”
“……这两魔鬼是死是活就没必要和我解释了，我讨厌他们俩。我只想问问，你把我抓过来，只是喝茶吗？你不是要杀我吗？”
“我要杀你早动手了。之前我派迦利娅去博兰芬帝国，跟你们打招呼的时候，不是一直没有攻击你吗？悲怆天使囚禁你的时候，不也没有伤害你吗？到最后，欣悦天使变成了两个魔鬼，不也没敢对你直接下手，而是处心积虑想法子算计你吗？正是因为我下了死命令，任何天使都无法杀害你的。”
李广宁疑惑道：“难道你想把我洗脑，然后让我作为你的傀儡，潜伏在奎岁身边，找机会背刺她？”
李释然：“想象力很丰富，然而我也不打算伤害她。说实话，她就是个傻|逼，和你这家伙凑一起，一个傻一个癫，简直是绝配……我叫你过来，就是为了和你讲几句话的。喝完茶，我就放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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