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颜回走进一步,一名黑衣人连忙道:“我劝阁下不要赶尽杀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哦?是嘛,”沈颜回挑眉,收起鞭子,竟然意外的好说话,“那我就放你们一马,你们走吧。”
两名黑衣人犹豫地站起身来,其中一人对沈颜回拱手道:“在下甘拜下风,不知可否告知阁下的名讳?”
“怎么?告诉你们名讳,好让你们来复仇?”沈颜回笑着道,“不过,告诉你们也无妨,回去让你们主子好好想想,这段时间得罪了谁。”
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接着对沈颜回拱手一礼,转身飞走了。
沈颜回转身将那考生扶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考生有些愣愣地摇了摇头。
皇上也走了过来,对沈颜回道:“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沈颜回哼笑一声:“也没什么,只不过顺手栽赃一下罢了。”
秀才看着两人,惊疑不定道,“你们是……”
“嘘。”沈颜回竖起一根手指,对秀才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们走。”
沈颜回将考生带回了玲珑阁,要了个房间,便把他带进了屋。
考生一路都没有说话,等进了房间,面向两人,直直地跪了下去。
“谢两位大侠救命之恩,不知两位大侠是何人?我窦怀生一定报答两位。”
沈颜回将他扶起来,笑着道:“刚才不是说了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哪知,那考生却摇了摇头:“少侠刚才随口栽赃,想来是知道那些人的身份,知道身份却还敢仗义出手,想必两位也不是等闲人物。”
沈颜回闻言,挑眉问道:“我们知道他们什么身份不奇怪,难道你也知道?”
秀才点了点头:“我在京城没有任何仇家,只是刚在鸿跃楼说了那些话,便遭人追杀,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沈颜回感慨:倒是个聪明人!
她随口道:“方才我们在这里听到你在鸿跃楼说的一番话,觉得与你一见如故,于是便想交个朋友,哪知,正好碰到了这件事,也算是你我的缘分吧。”
皇上斜睨了她一眼,觉得她胡说八道,张口就来的本事,实在是高。
窦怀生不疑有他,听了这番解释,心里也十分激动。
沈颜回见距离拉进,于是试探地问道:“我刚才听兄台句句所言,似乎对摄政王早有微词,不知是何原因呢?”
窦怀生提起摄政王,顿时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说出来的话,都带上了些咬牙切齿:“摄政王此人贪婪成性,罔顾百姓的性命,哪怕再多人说他好,我也绝对不会支持他。”
沈颜回觉得这里面必有隐情,于是追问道:“不知,兄台可否告知其中缘由,我这位李兄弟,还有几分能力,可以帮你讨回公道。”
皇上听她终于提到了自己,于是也清了清嗓子:“窦兄如果信得过我们,不妨说一说。”
窦怀生叹了口气,语气低沉:“此事说来话长……”
沈颜回让窦怀生坐在皇上对面,又给他倒了杯水。
窦怀生谢过沈颜回,这才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
原来,这窦怀生是来自于江南地带,一年前,江南发大水,淹了很多地方,窦怀生所在的村子便深受其害。
当地的父母官将灾情上报到朝廷,朝廷倒是很快便派了人前来赈灾。
可是那名钦差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便将所带的粮食放在府衙,先歇了一晚,可谁知,第二天打开箱子,有几个箱子却变得空空如也。
钦差大怒,一口咬定是这里的官员将粮食偷走了。
当地官员与钦差百般解释,却被他恶语相向,口口声声道:“现在国库空虚,朝廷用钱紧张,能给你们挤出这么多来,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竟然还不知好歹,胆敢偷窃,识相的现在就拿出来,不然等本官回去回禀圣上,治你们一个偷窃罪,那可是要杀头的。”
当地的官员平常见的,都是纯朴的乡亲们,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一听要杀头,立马吓得腿软了,连声道饶命。
这时候,钦差却又说了好话:“你看,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们说不清楚,我作为粮食的押运官,同样要负些责任,不如就这样,把剩下的粮食给乡亲们分下去,有多少分多少,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官员们一听,哪有不应的道理。
于是,钦差便联同官员们一起,将仅剩的一点粮食发了下去。
但是,这点粮食哪里够分啊,百姓们吃不饱,为了抢一个馒头,闹出人命的情况比比皆是。
窦怀生父母把仅分到的一点粮食都留给了窦怀生,两人却都活活饿死了。
窦怀生说完,便忍不住用拳头砸向了桌面:“那些官员也是糊涂,这摆明了就是那钦差私藏了粮食,又祸水东引,骗得他们不得不上了他的贼船,最后才导致死了这么多人。”
皇上听了窦怀生的话,握着杯子的手收紧,他看着义愤填膺的窦怀生,声音发紧。
“我记得,去年作为钦差,去南方赈灾的,正是摄政王的次子——周子越”
“没错,”窦怀生直起身来,面露激动之色,“就是他。”
皇上听了,心中仿若有一把火在烧,去年南方的灾害如此严重,摄政王第一个提出要及时派人去赈灾,而且让自己的儿子亲自前往。
皇上原本还在欣慰,摄政王就算再有野心,也绝对不会致百姓的危难于不顾,却没想到……
突然,一阵温热传到手上,皇上惊醒,才看到一只手,附到了自己的手上。
那只手轻轻地将他的手指掰开,将手心里杯子的碎片一一拿出来,又用手帕将他的手细心的包扎好。
皇上愣了一瞬,他这还是第一次,在沈颜回这里,享受到如此温柔的待遇。
他对沈颜回勉强笑了笑,回头对窦怀生道:“就算周子越这样做,也不能代表这是摄政王的意思。”
窦怀生听到这话,立马瞪起了眼睛,神情激动道:“怎么不关他的事?周子越是摄政王的儿子,周子越所贪得钱财,自然也是给了摄政王府,我自边关而过,听那里的乡亲们说,摄政王长子带领着军队,每天吃香喝辣,个个吃得膘肥体壮,他们的钱财是哪里来的?可不就是摄政王给他们的吗?”
“我还听说,摄政王长子带着大军戍守边关,根本就不会认真负责,反而会将外兵时不时地放进城里烧杀抢夺,然后以此威胁城中的百姓,要以他们为尊,否则,就会让外兵踏平那里,边关的百姓无一不生活的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皇上再次握紧了拳头,没有在意手心的血液浸透手帕,再次流了出来。
摄政王啊摄政王,朕还是小瞧了你。
皇上深吸一口气,他看向窦怀生,对他道:“窦怀生,你可知,我是谁?”
沈颜回挑了挑眉,心里有了些预感。
果然,见窦怀生摇头,皇上道:“我就是当今圣上。”
窦怀生愣了许久,转头看向沈颜回,沈颜回笑着点了点头。
窦怀生连忙起身,对着皇上跪了下去:“草民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沉声道:“窦怀生,你今日在鸿跃楼所听到的那些话,并不全是假话,摄政王权倾朝野,朕倍受掣肘,现在的朝堂,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来辅佐朕。”
“朕问你,你可愿意为了朕,在这次的春闱中,拼尽全力,金榜题名?”
窦怀生闻言,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圣上,面露激动,他磕头道:“草民一定竭尽全力,定不负陛下所托!”
皇上站起身来,亲自将窦怀生扶起来,握着他的手,热切道:“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沈颜回挑眉看着皇上,好像从来不认识他一样。
一直以来,她都对忠君爱国的概念不以为然,他外公为国家鞠躬尽瘁了一辈子,最后还不是落得个不得善终。
所以,她在得知当今圣上软弱无能,既无用人之智,又无治国只能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觉得可以利用。
所以她毫无负担得给皇上下毒,利用皇上,对她来说,谁当皇上都一样,她的目的,只是要洗清外公身上的冤屈。
可是,当她听到窦怀生所言,知道在这光鲜亮丽的世界之下,还藏着那么多阴暗之时,她便知道,还是不一样的。
谁当皇上都一样,但决不能是摄政王!
皇上与窦怀生又聊了许久,才让沈颜回将他送了回去。
沈颜回将他送到鸿跃楼,嘱咐道:“你就待在鸿跃楼,轻易不要出来,在鸿跃楼里,摄政王不敢放肆。”
窦怀生点头应下,沈颜回才让他进去。
将窦怀生送下以后,沈颜回却没有急着回玲珑阁,而是转身往黑夜里飞去。
但她却不知道,就在她离开不久,一道黑影跟在她的后面,追随她而去。
沈颜回的身影在黑暗中几个起落,最终停在一座府邸之前。
今天是十五,月亮尤其圆,明亮的光辉撒下来,照亮了牌匾上的“沈府”两个字。
沈颜回在门前站了许久,脸上丝毫不见怀念之意,只有淡淡的冷漠。
这个地方,对她来说,丝毫不值得留恋,更不能称之为是个家。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跳上了屋顶,几个起落之间,来到了后院。
她在一个屋顶上悄悄落下来,趴在屋顶之上,轻轻地掀起了一片瓦。
昏黄的灯光透出来,她低头看去,只见屋里陈设简陋,很难想象这是堂堂右相府里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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