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丁汉大街上的车轱辘撞击鹅卵石,发出多数居民厌烦的吵闹,不过我并不讨厌,倒不如说,我享受于其中。
晨光在极西之地并不存在,有的只是遵照时间与世界树应时响起的魔导工业品。我们称它为醒钟,它使人们从已经堕入的梦乡回归尘世。
魔导工业品只有拥有强大的魔法适应性的人才能使用。 因为机械无法从外界汲取魔力,只有借由人这一中继才能使魔法回路正常运转,所以弗朗西亚幻想小说中的那些由魔力驱动的庞大机械根本不存在……
嗯,也许话有些说偏了。我的名字是,爱丽丝·玛佩尔(Iris·Mapel),诺丁汉大名鼎鼎的作家,嘛,主要的作品都是儿童文学。从孩提时代起,从印象初生起,我一直住在斯科兰德高地边缘的里芷兰镇中,被当地的名门望族玛佩尔家族所收养。而养父养母待我很好。从小我就生活在一个开明而又富渥的家庭环境中。
聪明才智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无疑会使创造力蜂拥而至我的笔锋,富裕家庭所拥有的,是完善的教育。从文学到神学,从厄勒祭亚的古哲学到贝尔佩斯诸城邦的法学。很显然,我并无因为性别的缘故丧失这种馈赠,也许玛佩尔家族的传统就是此般吧。
创作的十四行诗在家族宴会被诵读,绘制的油画被大拿人物欣赏。我本该从此成为一个富有才华与敏锐观察力而又热情的孩子抑或是到最后被吟游诗人传颂为天才,旋即度过可能平淡也可能壮阔的余生。可是,苦难总是不期而至的,不久之前还身穿紫袍与精细丝绸的人,也许次天便会衣衫褴褛,被挂镣铐,身陷囹圄。
很难去忘记那一天。
当我醒来,发现自己身处另一方奇异的天地,一个阴险笑着的女人,就站在我的身旁。
“哟,玛佩尔的二小姐,你醒啦。”女人开口说道。当时,我并未被眼前陌生的场景所惊吓到,这种情况我已经遇见过不少次。环顾四周,不难发现这是一间仅有微弱的灯光的密闭空间,而我的手,则被一个铁制的手铐束缚着。尽管身体还有些疲惫,倦意与麻木侵袭了我羸弱的身躯,但必要的警惕仍不能放弃“你是?”我尝试向面前这个看起来娇弱的女人发问。“吉妮厄丝·玛吉可(Genius·Magic)。”随后女人又接了一句“毫无疑问的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师。”既然是魔法师的话,那这幅与行为不符的面容就好解释了“那么请问,玛吉可小姐,你为什么绑架我?我可对魔法一窍不…难不成,你要敲诈我们玛佩尔家族吗。抑或是,将我作魔法实验的素材或是试验品?”“都不是。我要你做我的…仆从。”我有点疑惑。“仆从?从辖镇的佣人行会雇一个不是更好?如此大费周章地……”“呵,我要的可不是普通的仆从,是使魔,是可以被奴役的魔物……看你这话和表情,你还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份啊。”玛吉可的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哼,看来是未被唤醒的那一种梦魇呢。”
“我的…身份?”我犹豫了一下。”我是里芷兰镇长马亚普尔子爵查理·玛佩尔的……养女。请问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梦魇。”玛吉可回答道“你的血脉中,流传着斯科兰德古老恶魔的血液……”“那种骗小孩的魔鬼?我怎么可能。”玛吉可不知为何地将手往下一挥,口中吐出神圣语言“应许你的梦境,自血脉中复苏,古老的食梦者,倾听汝主的号令。”与此同时,我的头突然发痛,紧接着,我的世界观遭到一定程度的打击。转过头去,可见的是,一双黑色的双翼从我的背后突然生长出来,并且几乎是以瞬间的时间,翼便将周边的灯光给遮挡住。整个过程没有为我带来一丝痛楚,这对器官好似就是为我而生。
我惊讶得口齿不清难以伶俐地言说。当一个自我认同为人类的“人”在长久的生活突然发觉自己是被唾弃的怪物,人人喊打……那种彷徨、手足无措的情感便会顿时而发。我想的是,如果真实的样貌被身边的人所看到,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我的发小,我的叔伯会怎么看待我。
我将手缓缓放到了耳边,毋庸置疑的,它变尖了,不像人类的耳那样拥有圆形的轮廓。我只能不断地拍打头部,寄希望于这样能从这场梦中醒来“你用了什么黑魔法将我变为怪物!”
我想狡辩,但我已经确信这只是唤醒了我沉睡的血脉。当身体发生了异变,我已经能感知到魔力的流动,并发觉自身所现有的强大回路。
“你是因为从小被人类家庭收养而外貌和内在发生趋变了,梦魇二小姐。”看向惊慌的我,玛吉可诉出了更令人悲痛欲绝的消息“如果你担心其他人对你的看法的话,不用怕哦,可以收回去的,而且……你的家族的人啊,应该已经死光了呢。”我沉默了一会,大脑在不断的思索。没错,信息太少了,当然无法推断真实。“你以为你凭这就能吓唬住我吗?”即使是真的我也不愿相信。“不信我的话,跟我来吧,对了,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使魔了,所以不要尝试反抗或者逃跑哦。”玛吉可将指一挥,又将镣铐解开。我知晓,一旦我违背了她的意愿,回路便会自动闭合,使我陷入静止,无法动弹,然后便遵守契约自动地付诸行动。我只能紧跟着她。
前方的高亮愈发刺眼,当玛吉可将大门推开。我惊住了。这是在斯科兰德高地的科里夫山上,而远眺,可以看见,包括玛佩守府邸在内的半边里芷兰全部陷入火海之中。“爱历克丝姐姐……父亲……母亲……普亚罗……”我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那时我的脑海中浮现了画面。母亲将我抱起,坐在这座山上;父亲教我识字,当初笨拙的我也能写完神圣语言,即使没写完,也有抚摸的慰藉;当我第一次遇险,普亚罗把我奋力地推出来……
可惜现在这一切都成为了过去式。我瘫倒在地上。“你……你……”“别误会,虽然我痴迷于魔法,但这种可能引来王国卫军的行为我可不会做。”玛吉可说。我明白即使是她做的,我也无法反抗,即使我想了结生命,我也无法行为。
“既然你已经可以算是家破人亡了,那就做我的使魔吧。梦魇,那可是有着不可估量的力量的哦。”漆黑群魔的王,高居于塔中,与梦魇的身影叠加。玛吉可发出无法拒绝的邀请。“我要游历于此世。”玛吉可张开双手。“成为极西之地最强大的魔法师!”玛吉可在一旁渲染着她的宏图伟业。我的心可以说……已经死了,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依恋,对于我来说。
“先下山吧……不要被闻讯赶来的卫军发现。”我收起了双翼,用长发将尖锐的耳朵隐藏。此时我才注意到,我们刚才所处的是一座已经被废弃的防龙地洞。我们迅速地沿着小路离开了里芷兰,辗转到了爱丁堡。
从今以后,我便跟着她,行走于这片土地上。我从未知晓火灾的真相,即使几十年前我在里芷兰保存完好的废墟已经进行了大量的调查,尽管我一次又一次地打听消息……然后我只发现了一面旗帜,一面不属于本地任何贵族的旗帜,随后马亚普尔的领土也被另一支家族帕林西斯家族瓜分,里芷兰镇长的职位则位归他人……而也许一切都已经深埋在了历史之中。
来到诺丁汉时,我们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可怕的人……于是我们加入了一个组织,玛吉可成为了组织在阿尔比恩的负责人,而我则驻扎在了诺丁汉,不断改变身份,混入上流社会中以刺探情报,同时,这里也是我取食他人梦境的场地。诺丁汉是座风光旖旎的海港城市,坐落在阿尔比恩最东北部,不仅是阿尔比恩的首都,斯图亚特王室的居住地,也是王国的第一大城市,极西之地少有的可称为王国明珠的都市。我很喜欢这里的生活,大概吧……独自一人住在摇曳海湾旁的一栋二层楼房中,不算大也不算小,只有我孤身一人住在里面。这种孤独感迫使我重新投入了写作,没想到的是,因此大获成功。
而今天,按惯例来说玛吉可会回诺丁汉。于是醒来后,我迅速整理好了家务,准备出门。
沿着科林大街,我来到一家茶馆中,门上挂着招牌:“梦外”(beyond dream)。我推门而入,迈步走到那个预约好的座位,静静地等着她。
无聊的等待时间里,我从包中拿出了纸笔,开始续写昨天起笔的《阿尔比恩魔女》。“当魔女握住她的笔……”“爱历克丝震惊了,她的孪生姐妹就站在她们的敌人身旁……”“巨大的轰鸣声压倒性……伦蒂尼姆,千年来从未沦陷的故土……”门开了,一个女性缓缓地向我这边走来。她走在了我前面的椅子上,右眼佩戴印有玛吉可家族交叉法杖纹章的眼罩,棕金色的长发,昭示她身份的帽子,清纯的脸颊……“爱丽丝。”玛吉可开口了。“斯图亚特家的猎魔军动向如何。”“已经被派往埃勒郡镇压魔兽……不知为何当地的狼种突然极速增加,兴许是因为被猎杀而后殒命在那的巨龙所残留的血液的影响,不过重伤后还能从格兰塔桥郡飞往埃勒郡,不得不说十分坚毅。其他潜藏的怪物也出动了。”“嗯,那头龙应该是要飞回在斯卡蒂诺的巨龙之乡——多拉刻海姆(Drakeheim)吧,嘛,半路折了。对了,罗莎说要去里芷兰一趟……”听到了这个名字,我突然愣住了,这是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几十载春秋过往,故地今夕是何样,我早就不知了“……为什么?”“那里有‘天灾’(Disaster)活动的报告。你应该知道天灾的权能所能孕育的是什么……话说你脸色怎么有点难看,不会是得病了吧,真是的话去爱丁堡那边还得找希卢朵(Hirudo)那个老水蛭给你看下……毕竟我可不会非人类种族的治疗魔法。”
就在玛吉可说完话的同时,店门又被打开了,一位高大的,白色长发的女子走了进来,身后是一个较为矮小的金发女孩。
没错,“猎魔人”(Wicthess Hunter)的头目,“喋血魔女”(Bloodshed)罗莎·冯·克劳塞维茨(Rosa·Clausewitz),以及新晋的“都铎玫瑰”(Turdo Rose)普瑞瑟斯·都铎(Princess·Turdo),她们都在这里……
“吉妮厄丝。”“罗莎……大人”“明天就出发吧”“是,愿黑星照常升起。”
这是“猎魔人”成员在说完话后都要带的一句话。我并不知悉,所谓黑星是何物,想必在极西之地这片黑夜中,也找不到黑星吧。
不过,我或许真的得病了。
名为思乡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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