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沁接通了另一端的电话,传来安书的声音。
“安沁姐……我们都还在……”电话里带着哭腔,激动又喜悦,支支吾吾,满是不确信。
顾安沁默默听着,自己也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虚假。
万分感慨,可看到手机上上的时间,终究是意难平。
“安书,该出发了。”轻轻的话里,有着她自己都注意不到的颤音。
挂落电话,顾安沁定神,去收拾东西。
她在自己房间的枕头底下摸出一块玉石,晶莹剔透。
在不久之前,几个小时之前,或许在时间之外,它曾碎过。
离开之际,她回头看了眼昏黄的酒馆,缓缓推上精致的木门,俏丽的身形末在门后。
……
白色的法袍衬得她的蓝瞳澄澈透明,青蓝的水龙绕身荡开周遭蜂拥而上的异种。
昂扬的长龙忽地一滞,落地溃散开。顾安沁身形摇摆。
地上瞬间拔起数道藤蔓,缠住乘机涌进的异种。
安书扶住快要倒下的顾安沁,她的刘海粘黏,汗珠垂落。
此去不为流云山,大抵是时间尚比原先早了许多,污秽像是被时间囚禁,尚未弥漫,雾峰山还是一片青翠。
文柔挥手托起落后的幸存者,清风吹散人群中的焦灼。
浅灰色的长袍挽住她乌黑的发辫,两袖清风,满目风盈。
静匿中又蕴着流动。
好像她就是风。
文柔给顾安沁递上一瓶水,用手擦去安沁额头的汗水。
众人默默地赶路,幸存者中大多没有力气说话,恐惧让他们的双腿战栗。
清风托扶顾安沁的身体,她疲惫地睁开眼。
人群的规模比先前似乎多了许多。
多好啊。
她笑着闭上眼,运转微弱的法术跟上队伍。
只是这里啊……
看不到林江。
没有另外那两位法师,更没有李云朝。
体内的灵气逐渐枯竭,不再恢复。
她握紧了手中的灵玉,没有什么好决定的。
这是早就注定的决断。
……
林江此时静静在空中游荡,好像在空中,又不在这片空间中。
不详的血气好似污秽,染得天地绛红。猩红的气息在木偶收拢后还久久不散。
他撇在属性面板的灵能上。
[灵能:1521/1521]
空间震碎,臃肿的触手从虚空中横亘在流云镇上。
整座血肉高山铺天盖地覆盖在流云镇上,白天昏冥。
它从来就没有消失,只是暂时被困住了
林江好像早就知道,也漠不关心。
只是淡定地一挥手。
[装备命运木偶]
[装备禁物·玻璃大炮]
鲜血从嘴角溢出,他漫无表情地抬起手。
云卷风嚎,灵气震荡。
所有幸存的人好像注意到什么,不经抬起头。
异种停下脚步,伏地颤抖,好似在恐惧。
在顾安沁还没有时间反映的空挡,一股风压席卷,血色随之蔓延,攀附血肉的流云镇重归流云。
快得似乎连疼痛都来不及,再次睁开眼,顾安沁还趴在棕褐色的酒桌前。
睡意还朦胧地笼在身上,理智又清醒地敲击着她的意识。
她死了一遍,又活了一次。
然后又死,再活。
顾安沁抚上手机,下一刻铃声响起。
“姐。”
顾安沁眼眶微红,想到的不是刚刚亲历的狂风,而是李云朝死在自己面前的容貌。。
她们是死过,可还是活着,即便终究要离开。
但他连机会都没有。
那道黑影流露着赤裸的笑容,从影子里窜出来。
顾安沁知道自己是走不了的,可李云朝推了她一把,笑着推了她一把。
那个笑容就好像在说他知道这么做会怎么样,可又凭什么让他来决定自己的苟活。
黑影撕碎了他的半边身子,连带着他的影子,很快将另一边也咀嚼进去。
顾安沁挂断电话,头也不回地踏出酒馆。
此行雾枫山,还要更快。
……
林江从床上醒来,不自觉地伸手看了看。
细致的纹路好不真实。
只是刚动用灵力便激怒了它,木偶破碎,他不得不重启时空。
现在的他远远不够,还要一次一次去尝试,直到抹杀异种,救下所有人。
林江的身影飘忽不见,消失在房间中。
他知道自己救不了所有人。
就好像电车难题前,要救原本幸存下来的那些人,还是更多人。
自己不能是救世主,只会是刽子手。
只是他不在乎,他本就不在乎,只是想找找那个人的身影。
高空中一道人影凭空出现,血色蔓延。
[装备禁物·命运木偶]
风吹不息,流云不止。
……
可事实是并没有人信她们,没有人愿意走,只当她们是疯子。
同一时刻,只有边城的人相信,却没得选。
时间再一次轮转,反反复复。
直到文柔挡在她眼前,蓝色的眼瞳失去光泽,无神而暗淡。
仅存的灵气骤散。
顾安沁看到满地零落的白纸碎章,还有一片上描摹着风的样子。
这里有好多人的灵魂,有光的影子。
她张开嘴,嘶哑无声。
自此她在时空中无助地漂荡。
……
光提升灵能是不够的,即使他能一时间施展全部的法术也还不够。
但是在灵能到达两千的时候,他听到系统清脆的响声。
[叮!宿主灵能首次达到2000,奖励法术强度提升100]
他首次觉得系统的声音如此悦耳,不,他一直都这么认为。
……
希望之后是漫长的等待,纵使他缩短了每“天”的时间。
而面对顾安沁的是一次次的重来,每次醒来都是曾经给予自己慰藉的酒馆,昏黄而温暖。
只是如今她没有踏出门的时间。
她安静地等待着时空揉碎,再重来。
可是没有。
在等片刻。
还是没有。
之后顾安沁在一所学校的银杏树下找到了林江。
时间好长,在这片空间中林江好像触碰到了时间的法度,在一次次尝试中,凝固了当下的时间。
他踱步到这个许久没来的地方,绿意盎然,树叶阑珊,颇是复杂。
回想起每次的轮转,却记不得次数。
想过用灵能去计算,但行不通。灵能的提升越来越少,再到后来的个位数。
也许还有些高兴的事,在上万次轮回中,如今他掌握的风法全部融贯为一——【风灵掌握】。
灵能到达一万,法强还不止给了一百,多赏了五百。
林江想结束这一切,他太累了,起码该睡个好觉。
可睡前还想去个地方。
天井里,他看见蓝紫色的绣球花开得漂亮。
“我会让这些都结束的,回去睡会吧。”
没有雨,林江还撑着伞。没有回头,只是交代了声便往前走去,消失在小路尽头的石桥上。
顾安沁没有跟上,好像本来就没什么
事,只是看着这满丛的绣球花出神。
……
林江只是轻起手,然后从天边的云朵上撕下几缕流云。
白的灰的云丝在他的手中绕成一柄半隐半现的横刀。
远看是剑,近看为刀。
他缓缓抬手,斩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诗章,没有可歌可泣的奉献。
只是竭尽全力,不留后手。
没有高潮,甚至没有结局。
没有人知道他在这空间里,在这一瞬,凝聚了所有所学。
雾枫山的绿叶一念枯黄,一念成灰。
白云失色,光影朦胧。
折叶舞、光耀之律、潮汐风暴……
所有的所有,只此一刀一剑。
霞红两半。
漫天的血色就这么风情云淡地散了。
流云镇的人们醒来。
在没有恐惧,没有慌张的早上,在没有异种的清晨。
只是偌大的城镇,少了大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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