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异象,没有什么陨石天降,没有什么黑云遮蔽了天空。
他们就像凭空出现一样,现身在我们世界的各个角落。没有人曾经见过他们,即使是世界边境的大贤者,那位永生的传奇,他漫长的十万年光阴里也从未见识过这样的种族。
悍不畏死,嗜血成性,一经出现就向世人展现出他们的獠牙,疯狂地向世上的任何生物展开屠杀,无数国家在这一轮又一轮的攻击中陨灭在他们的脚下,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令人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展现出知性,发动的袭击也是毫无章法,至少,让一部分的国家有了喘息之机。
所有人都以为血腥的悲剧即将落幕,异族将被剿灭,和平的曙光在地平线上显现。纵使大地上尸横遍野,文明的国度成为了断壁残垣,幸存的人们对未来还是怀抱了些许微弱的希望。
可就像刻意与我们开玩笑一样,就在军队包围了最后的异族残党时,漆黑的大门却蓦地在大地上竖起,展现了真正的——名为“世界”的恶意。该怎样形容门后走出的那支军队呢?这个世界从未有能训练出这样军队的国家,迥异的种族归于一体,在号角的指挥下踏着统一的步伐,坚决地执行着前行的命令。魔法,箭矢,滞缓不了他们前进,前排的士兵倒下了,又有后排的士兵上前顶上,而队列的速度却没有一刻改变。那根本不是一个次元的军队。
他们张开了封锁空间的法阵,让包围的联军反倒成为了被包围的一方。旷日持久的战斗后,那位率队的英雄力竭而死,十余万的联军无一幸存。在尸骸与鲜血之上,大门却仍在一刻不停地吞吐着我们见所未见的异族,向世界宣告着破灭与死亡。
天上的巨龙之乡,奥萨尔纳浮空城,万年的古都在遮蔽天日的攻势下沦陷,昂扬在大陆上的龙族荣耀,像垂暮的落日一样,自高天坠落。
遥远的森精之居,林特斯特大森林,悠远的森精诞生之所在永不停歇的蹂躏下化为一片火海,燃烧了整整一年之久后,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新的森精诞生。
几乎是顷刻之间,最为强大两支的外族势力的覆灭,傲慢的巨龙低下了高昂的头颅,遁世的森精被迫走出了与世隔绝的世外净土,人类失去了自己以外的全部外援。
大陆中央的最大帝国,凡.通古斯帝国,收留了几乎全部的逃亡势力,在那位鲜血帝的统帅下,堪堪维持着帝国的不倒。
然后就像是所有神话故事中一样,教皇向皇帝呈上了召唤勇者的奏折,在世界危难的关头,举全国之力复刻了传说中的仪式,在冲天的光柱中,从异世界召唤来了勇者大人。
勇者的实力名不虚传,帝国为他组建了最佳的队伍。教会的圣女,暗杀协会的榜首,贤者之塔的天才,森精皇族的游侠王子,王龙的帝女,以及我——他们口中“人类史上最强的剑圣”。
我们展开了漫长的旅行,从首都出发,一路向西抵达世界尽头,再顺时针走遍世界。沙漠,冰原,森林,沼泽,我们走过无数废墟,跨过无数艰险,在生与死的边缘与异族抗争,为世界贡献我们的力量,甚至我们都嘲弄自己,这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旅行。
直到天空真正地黯淡,我们的共神,创世女神的死去……
旅途很快就迎来终点,这场浩劫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渡过。
因为失去了神的我们,只有破灭的结局。
*
“我觉得你没有必要这么拼命。”
它的声音宛若雷鸣,从天地间的各处传来,震撼着我的耳膜。
“那柄剑的剑灵也已经沉睡了吧?现在这方圆千里,除了你我,没有第三个活物。”
明明没有咏唱,明明还是在说着话,满天星辰般的魔弹却自法阵的呼唤而来。
冰冷的身体逐渐恢复了知觉,即使血液模糊了视线,也没能遮挡魔弹炫目的光芒,晃眼,晕眩,只是一瞬便化作满目的万华镜——缤纷绚丽的花纹。
躯干的痛觉撕扯着神经,连呼喊都来不及发出,喉咙就已经被炽热的光束贯穿、灼烧。恐怕连一秒都没有吧,下一刹那,身体便是无比的轻盈,灵魂轻易地脱离身体的桎梏,一丝留恋都没有,厌恶般地逃离陪伴20余载的肉体。
密集的光幕还在持续,复数种类的魔法仍然在不断地输出着火力,或许和死亡的我没有任何联系,但是我并没有好运到那种地步……
身体上突然生长出不可视的巨手,一把将痛苦的灵魂扯住,粗暴地将之按进了身体。冰冷的躯体再度拥有了知觉,即便只是一瞬间——剧烈的痛感便再次撕扯着肉体。虽然未曾见识过地狱的风貌,但恐怕也不过如此吧,死亡与复生在短时间内反复,剧烈的痛苦仍不断地摧残着精神。
它无休止般的攻击终于停止,我当然不会侥幸地认为是魔力耗尽之类的理由,毕竟这样的攻击于这样的存在,也只不过是前戏左右的水平,这么说恐怕也太高看了我自己吧。
不……这又与我何干。我颤颤巍巍地从它魔法攻击形成的深渊中站起,用魔力修复破碎的剑身,让斗气缠绕身体——即使身体早已脱力,利用斗气也可以堪堪勉强执行动作,施展剑术的神通。
《破坏剑.十字烈斩》,我默念着招式,重复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动作。
剑芒逐渐在剑鞘中显现,我缓缓地将剑身从鞘中抽出。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手腕高速地扭动,几乎同时发动两次斩击,开辟了直线的道路。
“我承认我没办法彻底杀死你,单凭这一点你已经足够自豪了,人类。我所有掌握的知识里,从未有过你这样的存在——仅仅凭借意志克服了死亡,即便是把你的灵魂撕碎了还能重组,真是有够扯淡的。”它说着,明显感受到不解,“你的创造主,究竟是使用了怎样的手段创造出了你这样的造物——真可惜,早知道就让她多活一会了。”
来自异世界的侵略者,可能是“克苏鲁”这样的怪物,至少从那家伙的嘴里是这么说的。
张扬着如同山岳般庞大的触手,真身遮天蔽日,同时兼具远超巨龙鳞片的防御力和巨人蛮力,瞬间可以释放几百种超高阶的法术,比起森精……不,我听说森精历史上的最强者也只能咏唱十种魔法。至少我根本找不出这样的存在有任何弱点,或许这就是他说的“究极生物”吧,我倒是很希望它的名字是卡兹之类的,毕竟那个存在只要被送到太空就被打败了。
《我帮你争取点时间,你带着大家离开。》
我记得他最后是这样说的。笑死,耍什么酷啊,明明十分钟都坚持不了。
地球的救世主大人啊,你倒是撑得稍微久一点啊。
我只能无奈地埋怨那位被召唤而来的勇者大人,那位自顾自地吹嘘自己异世界见闻的烦人精大人,即使我知道这样说有失偏颇。
“达瓦里氏,我记得你更喜欢这个称呼对吧?搞了半天还没告诉我这是个什么意思。”
《神速剑,光之一闪》,这是我准备使用的招数,是无愧于名称的最速的斩击,施展者将会以不可视的高速挥出极限的一击,对手连反应的时间都不会拥有就将殒命。
面对这样的对手,防御毫无意义,当然,进攻也毫无意义,准确地说,我连牵制它都办不到,无论我做什么都毫无意义,因为我们根本都不是一个阶级的存在。人与神,根本没有比较的必要。
它大可越过我,去到我的身后,毁灭这世界上最后的文明余火,这是我们失去神明庇护的结果,也是我们注定的末路。
斗气再次暴涨,使双腿迸发出无与伦比的速度,沿着大地全速疾驰。百米,抑或千米,眼边的景色在几个呼吸间高速切换着,只是瞬息便至,剑身转动,曳动着晃目的炫光,呼啸着划出连空气都被震动的一斩。
连修指甲的程度都算不上吧,耳边响起让人感到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倘若能砍下这漫天的触手中的一条就好了,即便立刻就能回复好也无所谓,至少那样能告诉我,一切不是完全的徒劳。
就在我头脑中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置空的身体被庞大的触手拍飞,就像拍死一只苍蝇一样,或许比那个还更轻松点。死亡简单地如约而至,同样的结局,只不过再一次上演。
“让我们好好聊几句吧。”
体温还没有恢复,声音却直截地在意识里响彻。
“你明明知道你的行为是不理智且无意义的,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机械的行为,这让人很乏味,不是吗?你没有任何胜利的可能,我也没有任何失败的可能。像个小孩子一样又哭又闹,却拿我一点办法没有,他们口中的剑圣大人只是这个水平的家伙吗?”
恢复了。我就像没有听见它的声音一样,再次狼狈地爬了起来,再一次凝聚出剑身,再一次摆出架势。
无论它说什么都没有关系,无论它做什么都没有关系。与我无关,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该做的。世界最后的守护者,文明最后的防线,立足于同伴的生命之上,舍弃了荣耀与尊严的最后一人,我将贯彻我的意志,一如您一样。
《我以王的身份命令你,不,你就当是我的请求吧。》
《剑圣诺伊.埃尔斯特,勇者一行已经完成了应尽的义务,现在,轮到我了。》
那位帝王翻身骑上纯洁的白马,孤身返回了当时已成地狱的王都。
幻化的剑身插入嶙峋的地表,决心解放全身的斗气,我有预感,这将是我此生最强的一击——所以怎么没有能早一点出现的。
这不是我熟悉的任何的一招,只是存在于设想中的,从未使用的招式。
贤者之塔的那位说过,无论是斗气,抑或魔力,其实都是生命力的一种组成,如果有办法透支生命力的话,实际上透支斗气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但这只是存在于理论上,不用当真的啦。》
没事,我相信你,天才大人。
《其实刺客协会有一种特别的秘法,可以……》
如果可以死去的话,我就可以陪你们了吧,首席阁下。
“你打算干什么?”第一次,我从它的语气中听出了惊慌。
倘若献上此身就可以杀死仇敌的话,我愿意委身于恶鬼,化作邪魔。
全身上下已经没有斗气的存在了,于是,可以打开了。
如同设想中的一样,身体就像被掏空了一样,逐渐变得虚弱起来,这就是衰老的感觉吗。而原本枯竭的斗气却如泉涌一样汩汩涌出,充盈全身。
解放,解放,在濒临崩溃的前夕,我将斗气裹挟住四肢,强迫虚弱不堪的身体执行不可能的任务——拔剑冲刺。
一霎,一瞬?那些都不重要了。幻化的剑身随我的动作在大地上撕扯出天堑般的裂痕。
不会有世界上的任何物质能够成为这样一把贯彻了数倍的剑圣水平斗气的绝剑之鞘,那便以大地为鞘。
《绝剑无二》
这是我倾尽生命的一击,不会再有第二,不会再有后续的,真正的绝剑。
我想结束了,即便是永生,我也绝不可能击败这位神明。我所谓的二十余年的光阴,不过是它的生命履历的一瞬,说到底只是胡闹一般的闹剧啊。
看见耳旁枯瘪的白发,只是轻蔑地一笑。
拔剑。给予大地痛苦与创伤的绝剑,突破地表,席卷出遮蔽视线的巨石,闪烁着不可一世的耀眼光芒,也将划上我的句号。
是的,也许我无法死去,但是我有种预感,只要我放弃了生的想法,我就能死去……我已经,决定放弃了。
本该如此。身体却毫无征兆地停止不动。那并非石化抑或阻碍,身体就在一瞬间失去了速度,再也无法动弹半点。
“时间对我毫无意义,我本来就可以这样,你知道吗?”
深黑色的光芒——如果存在那样的光的话,在高空中狂乱的纠缠、搅动着,甚至包裹住了古神的全身,即便那是触手都有山岳大小的庞然大物。从视线不见极限,到眼界所及,到眼前的一团,在黑光中它的身体极具地缩小起来。
“那不妨我们玩个游戏吧?”
它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雄浑壮阔,如雷鸣在耳边炸裂,而是变化成了清脆如银铃的女声。调笑、恣意,一切都符合它胜利者的身份。
遮挡视线的黑光终于炸裂开来,显露出内容。那是一个女孩,娇小的女孩,肤光胜雪,酒红色的双眸清澈纯净,却有让人说不出来的寒气,逼得我背脊生寒。黑发如瀑一泻而下,在空中随风轻轻扬起。
我说不出话,不是为女孩的美丽所震慑,而是单纯的,全身如坠冰窖般,冻结在了原地。大脑直截地停止了远转,像是战场上丧气的指挥官,告诉我一切都无能为力,一切都无力回天。
“终于能停下了吗?嘛,虽然是我强迫的。”明明是在空中,她却像是下台阶,轻巧地跳着,一点一点地来到我身边,用那纤纤玉手捧起了我的脸,“感到荣幸吧,区区凡人却直视了神的真身。”
我用尽全力挣扎着,无论眼前的这张脸有多么美丽动人,我都不愿意被她,被她这双肮脏的手触碰到哪怕一分一毫。我当然无法成功,这具身体的时间已经被她暂停,即使耳膜仍然在接收她令人作呕的声音,却无法移动半分。
“我给你一个机会,一个杀死我的机会。”
只是一句话,却让我自以为再也不会跳动的心脏再次跳动了。
“我会恢复这个世界的所有法则和系统,这片大地会恢复之前的状态,说不定比之前还好上不少,而你保护下的幸存者们想必会重新建造起新的文明。感到喜悦吧,你保护住了你们一文不值的文明火种。”
我几乎是怀疑了自己是否听错了,若非身体无法做出任何反应,我的嘴里应该可以塞下一整个鸡蛋。这种事情对它来说明明没有一丁点好处,却许诺下这样让人无法拒绝的丰厚条件。
“以你目前的状态,除非你自己放弃了生存的想法,否则会一次又一次令人作呕地复活——于是我想到了个好主意。”
“让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我会把我们两个的灵魂绑定在一起,换言之,只要你放弃了生存的想法,依照普遍性的法则,亡者的灵魂会被洗去记忆,陷入下一世的轮回之中。因为你的死亡,我也会因为灵魂绑定与你一起进入轮回,某种意义上,这也算得上是杀死了我,即使是作为神的个体也不能逃脱这项法则。游戏,不如说赌局也很简单,我赌你不会为了杀死我放弃生命,而你就站在我的对面,怎么样,是不是会很有意思?”
这是什么道理?我稳赚啊!一命换一命的话……现在我就可以选择死亡。
“啊啊,你是什么脑子啊?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呢?现在肯定是不算数的——我会利用我的权能,在你我均保存记忆的前提下,进入这个世界的转世轮回,对于你而言也就是人生再次重启一次。”
“我的要求是,在你下一世成年以前,也就是18岁以前,赌局是不生效的。而且,你必须是被别人杀死,自身是不算数的哦。嘛,我肯定有可以作弊的方法,你也可以用你的性命尝试下违反规则,我不会介意的。”
“因为是我先提出了额外的要求,所以我也允许你自己决定下一世的身份、职业、能力,无论是怎么样的初始设定都可以,放心,我说到做到。”
她恣意地自说自话着,即使我根本无法发声。
“如果你输了,你就必须臣服于我,成为我的玩具。”
“而如果你赢了,你最为憎恨的我,就会彻底死去。”
“应该听懂了吧?那么,就让我们开始游戏吧。对了,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冰凉的嘴唇贴了上来。
意识一瞬间就离开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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