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这些天的神父房间门总是响个不停,好像有着无穷无尽的事情等待着伍德去解决。
“进来吧,我在。”
这位牧羊人扶着额头双手撑在木桌上,看样子很是烦躁和疲惫。刚刚从审判庭那边回来之后就得知时烬的尸体不见了,这可把他急坏了,第一时间就下发了通缉“扎克·加里”的命令,也给政府那边的王国骑士团发送了一份。
他肯定是首先把这件事情怪罪到那位天天想着得到时烬尸体的术士身上,毕竟除开他以外也没有别的家伙对时烬的身体如此感兴趣了。
也不知道扎克那孩子这般是图时烬什么......
进来的还是那位负责通报消息的修女,她有些扭扭捏捏的,毕竟最近神父看上去心情就很不好,所以她在伍德面前干起事情来表现得很是小心,刻意地有些拘谨。
“是王国骑士团回复我的消息吗?”
“不仅仅只是这,还有一位很.....很奇怪的人在外面求见。”
奇怪?伍德愣了一下,该不会是扎克那小子自己上门自首了吧,在他印象里能被称之为奇怪的家伙也就只有他这被阴影侵蚀了皮肤的术士了。
“叫他进来吧。”
伍德话音刚落,一位身着紫色长袍的家伙便跨进了房间里。
修女也很配合的自行退出房间,离开时把那敞开的房门顺手关上。
现在,整个房间安静得只剩下两位的呼吸声。
“......你是?”
伍德看着这身术士长袍,第一时间觉得自己猜对了,应该就是扎克那小子,但仔细一看之后又发现这人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伤痕累累,甚至于长袍之下似乎是一丝不挂的。
也难怪那位修女会说是一位奇怪的家伙了,临近冬日的情况下还这般穿着,确实有够奇怪的。
“神父大人,原谅我这或许超乎你想象的拜访。”时烬把兜帽取下,伍德看见那张熟悉无比的面孔瞳孔瞬间一缩,他的右手已经握上了胸前那颗水晶挂坠,身子也连退好几步,看样子是对此是十分忌惮的。
“神父你大可不必这样紧张。”
“我不得不这样紧张,我甚至怀疑是那些可怕的影派术士借用了可怜孩子的面孔来到我的面前。”
伍德那英俊的面孔紧紧地绷住,周围的气息变得有些不对劲起来,时烬明显感觉到那从窗口处打进来的阳光更加刺眼,甚至于说都有些炽热了......
这就是这位牧羊人的力量吗?
“我知道我这样突然的拜访十分可怕,但我不得不来找你。”
时烬很是努力地想去解释什么,但伍德那双蓝瞳里除开不信任就只剩下愤怒。
仿佛已经把他当做盗取了“时烬”面孔的影派术士。
“你要知道,影派术士的能力可是无法刻印死者的面貌。”
“那你既然都承认了时烬的死,这副面貌又是怎么回事吗?我对暗影面的力量所知甚少,我只能认为是扎克施下的手段——护庭骑士在哪里?!”
时烬哑口无言,看来自己在把地下城那群家伙暴揍一顿之后便做下拜访伍德的仓促决定很是愚昧,毕竟自己现在是个死者的身份,突然出现确实对这个现实的世界带来的冲击太大了。
“如果我说我本来就没有死呢?”
时烬那复杂的绿瞳慢慢对上伍德那愤怒的双眼,他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死而复生怎么说都是不可能的,圣教信奉的至高法则给予世界的绝对十三条里,第二条便是死者不可复生。
“.......我没有时间陪你胡闹,你到底是谁?”
身后那沉重的骑士步伐声音已经传来,看样子伍德是压根不想去思考时烬到底是不是死了这一问题。这也不怪他,毕竟那少年的尸体在审判庭后面都是摆上了好几天的时间,死而复活的黄金时间看样子都是过去好久了。
“我是时烬·圣格里,至于为什么我出现在这里,你可以理解为我睡不着罢了。”
砰——
身后房门被护庭骑士推开,那些家伙们正带着长剑和盾牌站在门外。时烬背对着这些家伙,没有回头看一眼,看样子很是无所谓的样子。
“你一点都不慌张,难不成你不是那扎克所化,而是帕西?”
“神父大人,我本就是时烬,那还我害怕什么呢?”
时烬觉得自己的耐心开始急速消磨了,本来是想找神父询问一下未来的路该怎样走的,毕竟他要去找到张涛等人,一直呆在这个歌莉娅城肯定是不可能的。
再加上他也萌生了去学习的念头,从小到大都是一股流氓气可不会让他变强丝毫,只有像科克尔那般走到外面去,才有机会得到那些奇妙的力量。
“哦?我来兴趣了,你先过来坐下吧——你们先在门外等着。”
后面的护庭骑士们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便退后了好几步并把门关上。
听不听得见都是无所谓的,反正这些骑士也不会把听到的事情说出去,他们永远是教会里最为忠诚的组成,事情都是会烂到他们肚子里面的。圣骑士甚至都没有他们这些被淘汰下来的护庭骑士忠诚,这也算是圣教里的一大怪现象。每年叛逃的圣骑士都是有着不少的数量。
“我就不坐了,才打了一架身子还很暖和,坐下来可能就冷了。”
时烬的态度开始变得恶劣起来,他的耐心一旦被消磨干净就休想让他以一个和平的姿态去与别人交谈,这也算是他的一个坏毛病。
“……”
伍德看了看他身上的血液,倘若只是为了演戏而泼洒上去的,那未免也做得太周到了。
再看向那双眼眸,伍德能感觉到时烬那种不耐烦和郁闷。
他的眼睛总是能毫无遮掩告诉别人他此刻的心情,时烬向来都是这样随意且没有小心思的少年。
如果真是那些影派术士扮演的,那未免也太像了……不,或许他就是真的!
“我那边衣柜里有几件衬衣,如果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先穿在里面,现在天气有些冷了。”
伍德那愤怒的情绪缓解了些许,也许他真的是见到了复活的时烬,虽然潜意识里拒绝这种猜测,但看见那孩子的眼眸,他的心还是软了下来。
倘若连那绿瞳里复杂的情绪都能模仿出来,伍德只能说这些术士是真的可怕了。
“不必了神父大人,你现在这样说显然是暂且相信我了,这样就足够了。”
时烬见伍德语气和态度缓解了些许,自己也便不再继续犟着那臭脾气,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孩子你真的……真的是时烬吗?”
“我无法证明我是不是时烬,我只是知道,科克尔已经不再是那个圣骑士了。”
时烬砸吧了几下嘴巴,看样子他对那晚科克尔那可怕的力量感到后怕。
那矛盾的火焰似乎就是世界给予亦正亦邪之人的最终答案。
“……你是说科克尔掌握了一种继承之力是吗?”
“不知道神父你见过光与暗共存的景象吗?”
伍德皱起了眉头,他没有急着回答时烬的话,而是先向门外的护庭骑士们吩咐道,叫他们可以先回到岗位上继续巡逻了。
等到那沉重的脚步声走远,伍德才松开紧握着水晶的手,轻叹了口气:
“见过,怎么没有见过,只不过那种力量只存在于一些很特殊的家伙上罢了。”
他松开水晶挂坠的一瞬间,屋里的阳光再度恢复了那平日里秋日的温度,没有再像刚刚那样炽热。
“只不过你说科克尔那孩子能掌握这种力量……或许他真有这种潜质吧,但我还是不敢相信他最后还是离开了圣教。”
伍德脸上带着惋惜和无奈,他能感觉到暗影引诱人们的能力是愈发强大了,算上歌莉娅城里的科克尔,近些日子里都快有十名圣骑士叛教了。
“这里和平太久了,以至于......”伍德说到一半就没说了,看了几眼正在穿衣服的时烬,他现在全然是当作时烬还活着了。眼前这位少年绝对不会是那些术士假扮的,这一点他可以肯定但关于时烬为什么会“死而复生”,他反而表现得格外冷静和随意。
仿佛时烬从未死去一般。
“以至于我们在应对一些情况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你知道的,那些年轻的骑士们根本不可能抵御类似于张涛和帕西之流。”
伍德把桌上的钢笔拿起,从一旁抽出了一张白纸摆到了时烬面前,似乎想写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看样子他有很多话想跟时烬讲,但碍于一些事情却没有开口。
“神父,你看上去很纠结。”
“孩子你说得很对,我很纠结。那位曾经去机械工会找过你的修士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伍德在白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克拉玛·歌莉娅·柯西”。
时烬点了点头,那位修士的样貌他略微有些印象,虽然平平无奇但唯一有一点让少年印象很深——克拉玛手上有着很深的颜料痕迹,并且充满了花香。
“他是一位画家吗?”
“是的,前不久我叫他就是为了给我们弥撒之日作画,他每年都会来歌莉娅城,只不过直到这次他才知晓了你的存在。”
伍德把笔帽盖好,眼睛眯起来看着已经乖巧坐好的少年,脸上莫名浮上一丝笑意。时烬醒了,就权当他从来没有死去过吧?
这一点不知不觉间让伍德近些日子来的忧郁和烦躁消减了不少,辜负太多的人在遇到一些心结被打开时都会不自觉地微笑。
“我?我怎么了?”
“他......有过想带你前往布鲁德的想法,只不过在得知你死去的消息后,便一声不吭悄悄离开了这座城市。”
连伍德都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快三天,要不是负责打扫房间的修女告诉他那房间已经三天没人休息时,他才意识到自己那位老友无声地离去。
那种感觉,就像克拉玛极度讨厌这个地方一样,厌恶到只想快些离开这个地方连一句道别都没有留给肖和伍德,只是将他在塔楼之上创作的画放在了房间的床边。
“他很关心你,虽然你们之间甚至连一个正式的自我介绍都没有过,如果你有前往布鲁德的意向,你到时候可以去打听他的消息,到那里他可能回对你的复生感到惊讶,但大概率会给你很多帮助的。”
“为什么?”时烬疑惑地看向神父,“为什么他要这般关心我?”。
“因为你的父亲。”
伍德这次没有再提及白昼之刃的名字,只是说到时烬的父亲,至于他说的是谁时烬肯定比谁都清楚。
“你的父亲看上去除了痛快的回忆和泛滥的谎言之外什么都没有留给你,但你要知道......他可是白昼之刃,他的朋友肯定是会给予你很多帮助的,所以不要把自己一个人封闭在狭隘的世界里好吗?我亲爱的孩子。”
时烬低下头,什么都没有说。
有些事情没有伍德想象的那般简单,自我封闭?其实很多时候都是来自于外界对自己的排斥罢了。
“这些话就说到这里了,你醒来这么快就来找我,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想说吧?”
伍德也算是把正题甩了上来,时烬慢慢抬起头来,那双绿瞳里第一次出现那种请求的眼神:
“神父大人,我想离开这里然后找一个学校去学习。”
“学习?”
“嗯学习,我.......从来没有读过书,想到外面去看看。”
时烬想做很多事情,但这些事情的前提是他得有能力有资本,无论是开花店还是找到科克尔,这些都需要巨大的资金和强大的力量,而知识或许就是能帮助到时烬的极好办法。
伍德有些难为情地看了几眼时烬这张尚且稚嫩但隐约能看出点雄性激素分泌过的漂亮脸蛋,第一时间询问了他的年龄,而时烬的回答更是让他不知道想什么办法:
“十九岁了......这恐怕已经超过了所有王国学院招收学生的年龄啊。”
“意思是,没有任何办法进去其中一所吗?”
“不仅是年龄还有那招生时间,此刻临近冬日可不是时候,得等到明年夏季才到招生时间.......神学院你也是无法进去的,并不是我做不到,只是孩子你并没有任何关于我主的信仰,进去似乎只会摧残你那颗坚定的心,唉.......”
伍德很想帮这个忙,但无论怎么看都是没有路可走。他身为教会里人脉极广的家伙也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帮助时烬找到一所能进去的高等学府。
伪造年龄这种事情也得等到明年夏季才有可能,如果时烬现在就要去的话恐怕是没有任何门道可走的。
“话说,孩子你为什么想着进入那些学府里去学习了?”
伍德转头看向那边正眨着眼睛的时烬。
为什么?时烬想到了那掌控着阴影的术士,又想到了那些燃烧着圣焰的圣骑士,还想到了很多很多有着强大力量的家伙,他们的力量来自哪里?除开信仰,继承,天赋那就只有知识了,从学习和训练中得到的强大力量似乎并不会弱于他人。
再加上很多时候缺乏知识带来的窘境,时烬更是坚定了要去学习的念头。
歌莉娅似乎交给了他什么,但现在却是半点也感受不到,所以他只有走上这条路才有可能完成自己所想的那些事情。
“为了......力量,为了我的未来,为了以后要做的很多事情,以及......那不得不挥出的拳头。”
时烬狠狠地点了点头,那双伤痕累累的手也是跟着握紧了些许,那轻微的痛感涌上他脑海正告诉着时烬:你还活着,你还清醒着。
说完这话,他便看向撑着脸的神父,看着那双安安静静没有一丝波澜的蓝瞳,还以为自己的话惹到了神父什么,反而有些紧张地问道:
“怎,怎么了?神父大人,你在听吗?”
“在的。”
伍德把手抬起来,身子挺直,样子很是严肃。那双手突然拍动起来,响亮的掌声很是突兀,搞得时烬有些不知所措。
“孩子,你真的把我想要建议你的东西全部说出来了,看来你从地下城里彻底解脱出来了。”伍德很是赞赏地看着已经醒悟的时烬,那掌声是他对少年最为真挚的赞美。
或许这个时候的时烬才算是真的清醒了吧,伍德想到,那些佣兵到底还算是教会时烬很多东西的,至少让他真正意义上“睡不着”了。
“你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本来有一个我不想给你的方法此刻也不得不告诉你了,”伍德起身从一旁的书柜里抽拉出一份纸张递给了时烬,“每座城市每年都会派出一位圣骑士和王国骑士前往刃城参加比赛,这个日子你自己看应该也快临近了,所以......”
伍德看了眼拿着纸张认真阅读着的时烬,笑道:
“所以我想让你代表歌莉娅城的圣骑士,前去参加骑士赛!”
“我?!”
时烬很是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向神父。
“没错,就是你。既然你刚刚都那么有决心了,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再加上肖已经断掉了一只手臂——之前都是他参加的,说实话年年派个老头圣骑士去确实不好意思让我们提及这件事。”
伍德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不错,连连点头。而一旁的时烬却是有些迷糊了,什么骑士大赛,什么刃城,他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一般。
“而且这赛事跟我想进修学习有什么关系吗?”
“本来关系不大的,但因为这是温切尔王国年度的骑士大赛,所以国属骑士学院很是关注那些参加比赛的年轻骑士,一般来说他们会向表现出色的年轻骑士发出入学邀请,连优秀的圣骑士也在他们邀请之列。”
伍德介绍到,而时烬则摇了摇头陷入了迷茫:
“骑士学院?骑士大赛?神父大人,并不是我现在打退堂鼓,而是我真的跟骑士这个词……半点不沾边,而且我也不想沾边。”
“但是这是你现在唯一的机会,孩子你是该出去游历的,年轻时的伊登也并非天生强大,而是在后面的日子里继承了几乎完整的继承之力才成为了传奇。当然,倘若你想继续留在这个城市里一直到老,我同样是不会强迫你什么的,圣教也会给你一个体面的生活。你自己做好决定吧!”
伍德把桌子上的纸张收整好,并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而放在最上面的便是关于参加骑士大赛的报名表。
时烬捏着自己手里那关于骑士大赛的相关介绍,又看向摊开手等待少年回复的神父,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那阳光已不再洒入屋内,窗外树上的鸟儿也停止了鸣叫,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且凝重。
“我……”
时烬把东西放回桌上,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
“参加比赛。”
他咬着牙给出了最后的答复。
伍德笑着点了点头,这才对嘛。
这才算是,清醒了的时烬。
(终于……写到这里了,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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