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只见那阴气幻化的手,眼看来到江枫面前。
月漓抬起头,见他一个不会武功,又没有灵力的人提着剑冲上去,不由得面色一紧:蠢货!
她在心底暗骂一声,挥手扔出一张黄符,正正好打在了“帝姬”后背,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伴随阵阵阴风,响彻在整个碧霄宫的院中。
江枫亦被这道阴风逼退,以剑撑地方才稳住身形。
须臾间,一道清脆的铃铛声下,月漓已飞身上前,扼住了帝姬的脖子,轻而易举的将她悬在半空,动弹不得。望见她双眼全黑,早已没了眼白,这是被恶灵附身,没了自己的意识的征兆。
“帝姬”见着下方的月漓,先是猛地一惊,继而疯狂踢着双脚,那双满是鲜血的手,拼命的去探向掐着脖子:“你、你……”
与此同时,被控制在半空的凌风,得了解脱。
月漓牵起嘴角冷笑一声,抬手将唇瓣的血蹭在指腹,朝帝姬眉心处轻轻一点,只见那滴血艳如朱砂,一道金色的灵力下,帝姬身体内的阴气骤然弱了下去,灵力卷起四周满地雪花纷飞。
趁此时机,她拎着帝姬冲向碧霄宫殿内,顺带将门关在了身后,反手附上一张结界符,将一切动静隔绝在内。
碧霄宫内,月漓死死扼住帝姬的喉咙,猛地将人往地上一按,帝姬身后的地砖“砰”的一声,瞬间砸出个一人高的巨坑:“滚出来!”
下一刻,一个满身阴气的恶灵,自帝姬身上飘了出来,一张脸早已扭曲的没了人样,而帝姬则是陷入巨坑意识全无。
月漓站起身,美目一凌:“告诉那巫师,他的命稍后我亲自来取,至于你……”话说一半,她忽而一顿,另一只手翻掌自半空中画出一道符,“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骗要闯?”话音刚落,在她画过符的半空中,骤然惊现一处黑色漩涡,当中电闪雷鸣煞气逼人。
她最清楚,这些恶灵怕什么,即如此害怕入冥界,少不得要亲手送上一程!
碧霄宫门外,江枫望向那紧闭的宫门,眉头紧锁。那铃铛声,他确信自己不是幻听!无论是从后山传来的,亦或是方才自己被击飞时听见的,铃铛声显然出自同一处。而在此之前,他第一次听见这道铃铛声时,却是在半个月前的那晚。
莫非……是她?
她为何会出现在东琉?
然而那道紧闭的宫门后,他再侧耳欲听,却再未有半点声音传出。
这厢,恶灵见了这旋涡,似是意识到什么,只见他周身阴气迸发的更是厉害,竟还打算做垂死挣扎。
月漓再抬手,剑指于半空中一连画下两张符,两道金色符咒刚画完,即刻被她翻掌打了出去,恶灵被定在了半空,将那些阴气尽数逼散。
两道阵法遏制下,恶灵动弹不得。
不多时,只见一个身着黑衣长袍,头戴方帽,左手持念珠,右手持笏的人,自漩涡中匆匆忙忙走了出来,施施然朝月漓背影揖了一礼,甚是恭敬的唤道:“下官仵官王,见过大人。”
“吕岱,这便是近些年你们遗漏在凡界的恶灵!竟嚣张狂妄到我头上作死,可见冥界太平了许久,如今再无人管事?要不要我亲上酆都一趟,替你当几日的值?”话音刚落,她阴冷的侧目,朝身后望去。
闻言,那仵官王小心翼翼直起腰,觑向她背影。正好迎面见着她一双几乎能喷出火的目光,连忙低下头应声道:“大人教训的是,下官回去定好生管教,绝不许再有恶灵滋事。”
滋不滋事不打紧,要命的是你找哪个的事不好,偏偏惹活阎王?生死界门一开,他们十殿阎罗相互推诿,愣是谁都不敢前来。
也不知,是哪个在他屁股后面踹了一脚,迫使他不得不出来见“活阎王”,真晦气!
“再有?”月漓轻疑一声,眯起眼恻恻笑道,“你们冥界的恶灵,若再有落入我手里的,可没今次如此好说话,说不得,我须上你那四殿坐一坐,亲自问一回阎罗天子,可是冥界有何难处?也好让我上禀天听才是!”
仵官王心里“咯噔”一下,额角瞬间爬满了冷汗,只得抬手匆匆就着袖口擦了一把,口中忙应道:“不敢不敢,不敢再有!下官回去便交代下去,绝不允许恶灵再出现在凡界!”
不愧是“活阎王”,人如其名。
试问将十殿阎罗吓得不敢相见,还有谁人比她更可怕?
“不急,冥界最恶那几只恶灵,一会我还有大用途,仵官王不妨先押这恶灵回冥界,待我处理完此间的事,你再交代也不迟。只有一点,不论用什么手段,这只恶灵可得好好活着!”
仵官王再躬身,甚是做小伏低的揖了一礼:“大人有所吩咐,下官自当奉命。”说完,再直起身时朝半空中挥袖,那恶灵便被一条手臂粗的铁链拴着,由他拽着步入了黑色旋涡。
此间事了。
月漓挥手,撤了那道门后结界,打开宫门迎面见着一道审视的目光,不由得面色一沉:糟了!此刻整个碧霄宫只剩自己活着,就连帝姬都横在凤榻,她要如何解释?
如何是好?
她还要急着赶去算另一笔账!实在不愿在这耽搁。
此番江枫尚在沉思之中,突然看清那个身形渐渐出现在门后,不由得怔在原地,继而一愣。
一时间,四目遥遥相对。
江枫望着月漓,忘了言语,那晚他未曾见着她的模样,见着她此刻虽身着宫裙,未施粉黛。然而她皮肤白皙,脸型娇小,一双明眸凤眼细长,眸底漆黑如同深渊,只看一眼便被挪不开目光。
就在这时,纷杂的脚步声,往碧霄宫方向而来。
他恍然回过神,转身消失在大雪之中。
见状,月漓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气,迅速步出宫门,跳上房顶,暗中将灵力注入幻铃,随时准备动手。很快,她看见连发丝都没有乱一根的王太女,身后领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在宫女的簇拥下,疾步入了碧霄宫。
紧接着,跟随而来的侍卫,里三层外三层驻守在碧霄宫殿前,宫女宦官鱼贯而入,宦官清理尸首,宫女擦洗宫殿,忙得井然有序。
大殿内,横七竖八的尸首被清理了出去,王太女怀抱不省人事的帝姬,好一通潸然泪下,待等她做足了戏,适才止泪令道:“来人,宣太医!”声音里,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一声令下,有小宫女领命而去,在大雪中顶风而行。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两个身影由远而至,一前一后神色匆匆的赶来。临着门前一脚,御医还不忘伸手扶一把,脑袋上略微有些歪了的官帽,唯恐殿前失仪。
月漓侧身倚在屋顶,透着三寸碎裂的瓦片缝隙,望着太医跪在凤榻前把起了脉,暗自思索:三更半夜,王太女这身雍容华贵,总不至于听见动静还来得及去装扮,足见今晚睡不着的人里算她一个,可她带这么多人干什么?何不乘机杀了帝姬来得省事?
莫非……小帝姬手里有什么,拿捏住了王太女谋朝篡位,必定立不住国本的把柄?迫使她不得不找来巫师,行巫蛊之术,令小帝姬失德失民心?
这倒是她始料未及的。
想到此,她轻手轻脚的将半枚碎瓦片放回原处,既然短时间内帝姬安全了,她也好抽身去办另一件事。
后花园内,四周一片寂静,月漓就地盘膝而坐,阖着眼,手背“幻铃”被注入灵力,以她所在之处为中心,将神识慢慢的自体内扩散,一圈圈金色的灵力荡漾着,像是平静的水面,落入了一颗石子而激起的波光粼粼,她在找寻操纵那恶灵的人,躲在何处。
须臾间,她缓缓睁开了眼,眸底皆是杀意。
启祥殿内,月漓垂眸望向脚下,这人身着黑衣巫袍,一张脸鼻青脸肿早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不……这都、都是王太女的主意!要我以恶灵来操控帝姬,之后再在众目睽睽下,借着她被吞噬了神志的由头……大人,求大人……饶命啊!”
被恶灵吞噬神志,低等巫师没有驱散的能力,便会提议烧死被恶灵附身的人。
不得不说,王太女这一招借刀杀人,使得好!
突然,她左脚踩上那男子胸口,笑得一脸讽刺:“饶命?自千年前,颛顼绝地通天之后,便不许凡界再有巫师,以防有人假借巫教杂拜鬼神的名义,祸害凡界。”
话说一半,她脚下一踩仅用了三成力道,耳畔三道清脆的骨裂声传来,那人胸前便塌了下去,喷出的血落了他一脸。
她眼底冰冷,声音像是自地狱飘来一般:“而今,你既有胆子操控恶灵,少不得要亲身经历一回生魂撕扯,被恶灵吞咽腹中的感受。”说完,抬腿便是一脚,将人踢出十步之外,直到撞着墙壁才停了下来。
再翻掌时,她指间夹着一张深紫色的符,骤然自半空中燃烧,黑色的灰烬洋洋洒洒落了一地,接着从地下钻出阵阵阴气,逐渐在原地壮大。不多时,那三团阴气变作两人高的恶灵。
月漓眯着眼,语气阴冷:“他是你们的了!”
得了令,三个恶灵立即扑上去对那巫师撕咬,启祥殿内顿时充斥着凄厉的嘶喊声。
月漓一脸寒意,遥遥望向窗外,思绪渐渐飘远:剩下的,便是那始作俑者,幕后的王太女!思及至此,她转身欲往殿外走,哪知脚下刚走两步,原先强忍着翻涌的血气,此时竟有些压不住了。
她先遭受阵法反噬,之后又大动灵力,再度呕起血来,竟有几分势不可挡,直吐得她站不住脚,身子晃了一晃跌坐在地,恨不能将身体里的血吐个干净,才肯停。
好累。
月漓眼皮渐渐有些沉,意识逐渐涣散,可她还有事没有做完!
“不能睡……”
眼前逐渐模糊,尽管她很努力的,想要掌控自己的神志和躯体,奈何只是徒劳,直觉的身子一软,便要头重脚轻的栽倒。可直到她彻底闭上眼,也没感受到摔倒在地的痛觉。
江枫将彻底昏迷的月漓接入怀中,垂眸望向那苍白的容颜,眉头拧成了团。
他并没有走。
或许是好奇,又或许有什么牵动着他的心,以至于他忍不住藏身暗处,关注她一举一动。
据他所知,早在半个月前,鬼门的人已经携令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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