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杀，斩杀，斩杀！
江酒一早已忘记自己持续了多久，斩了多少只妖，他只知道，他不能停，也没法停下。
每一次战斗都不等他休息完毕，失去的灵力与体力从来没有恢复完全，甚至连恢复的感觉也失去了，只有失去，不断地失去。
他已经不知道丹药是否还有用，但他依旧如吃饭一样，往嘴里塞满。
逐渐地，他开始忘记了休息是什么感觉，支出完全占据了他的身体。
“死！”
又是一只，他愈发感觉身上披着的战袍沉重，犹如背负着一座巨山。
手中的长戟拉扯着肌肉，疼痛感愈发明显，整只手臂好似在惨叫，怒斥着他的意志放手。
沉重感早已布满全身，步伐愈加不稳，握戟的手也开始颤抖。
汗水浸湿了他的所有，就像落水一般将他全身包裹。
血的飞溅在下一层会消失，但他身上的不会。
鲜血早已将他全身侵染，与那汗水一同，染红的戟头不再反出亮光，黯然了下去，如他此的心境一样。
他有些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又为什么要与这些妖怪战斗。
他挣扎似的睁眼，此时柔弱的眼皮都如此沉重，让他费力地去抵抗。
四周再次模糊，他已经忘记这是第几次了，但用两只手肯定数不过来。
他知道的，这意味着自己短暂到不能成为休息的休息时间结束了。
一路过来他遇到的敌人都不算强，最强的也不过是真天中期，明明都不如他。
可数量实在太多了，哪怕都不强，可斩杀起来依旧需要一些力量。
他感觉到自己的灵力不多了，纵然他没有一次性过多使用，可丹药完全补不回来。
他只觉得灵力一直在变少，一点点的流失像是在被刀扎了一个伤口，不大，流的血也非常少，可却始终止不住。
这一次不到两个回合就拿下了对方，使出了不少力量，像是在发泄。
从杀死那只狮妖之后他就隐约听到什么声音，但实在是太小了，不安静下来根本听不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感觉自己脑子一直在胀痛，脑中有着无数声音，那不是自己的，他不知道来自哪里，也不知道怎么产生，何时产生。
诡异、刺耳、闹心，那些声音很烦，早已侵蚀了他的精神。
那些声音有的说让他跑，有的说让他去战斗，有的说让他自杀。
每一种声音说一句话，喧杂到他只能听到些许。
他们就像恶魔，想击溃他的意识，夺走他的记忆，占据他的身体。
“好累…好累啊！！！我到底为什么要战斗啊，为什么啊？！”
忽然他开始抱怨，他也不知道该向谁抱怨，于是便朝着天喊。
“我好像是来找血灵芝的…师姐有啊！我去找师姐要不就好了！对啊，我为什么还要在这战斗，我去找师姐要啊！”
像是找到了出去的理由，他脸色闪过一丝怡悦。
“江酒一！我们人还没找到呢！”
夏瞳染见此心疼无比，她想上前安慰，可他散发出的戾气让其害怕。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安慰的语言早已说尽，当她听到江酒一如此时就知道，他精神要崩溃了。
“喂，小丫头，别打扰他！”
一把斧头从天而降，闪过锋芒，手起斧落。
不是朝着江酒一而是向着夏瞳染。
尽管夏瞳染反应了过来，也进行了躲避，可依旧躲不过这一击，背部划出一道巨大的伤疤，就像是一个峡谷。
峡谷中央的深渊里渗出一片红，向四周扩散。
江酒一立即打了自己一拳。
那些声音如蒲公英般飞散而去，被啃食遮蔽的意识再次见光，让他获得了片刻的宁静。
“我在做什么？师姐她们还等着我呢，我在想什么！”
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不禁自问，懊悔在心中生根发芽，占据了他片刻天地。
但这不是令他绝望的。
当他看向一旁倒在血泊中的夏瞳染时，他的懊悔像是要撑破他的内心，将他的心绞碎。
血泊中的夏瞳染笑颜依旧，眼神中只有温柔，没有后悔之意。
她看向江酒一这边，他的瞳孔开始晃动，似乎沉浸在无限的惊愕之中。
这一刻他感到时间停止了，风不再流动，音不再传播，血不再流淌。
此刻只有他的内心进行着喧闹的活动，那些声音再次袭来。
像是无数人围绕着他，对他斥责，对他辱骂，对他失望。
“啊…啊…我到底在做什么？死，都给我死！”
他握紧手中的长戟，力量不再束缚，身体不再沉重，手中的戟像是听到了呼唤，开始给予他力量。
仅是一挥，力量凝聚成刃，如骇浪一样席卷而去。
那刃飞过妖怪的身体，没有任何停留，径直而过，直接击穿了荒神塔的墙壁。
但依旧没有停滞，还在飞，就这么飞着，如一颗流星最终消失在天际。
墙体崩坏碎裂，如被巨物撞击而过，粉碎之后连灰尘都不留下。
这一击不仅将那妖怪杀死了，同样将自己内心的那些声音卷走了。
但他不知道那些声音会不会再次响起。
他不在忍耐，不在隐藏，此刻他只想将她们都安全带走，所有人都活着离开。
当他意识到这里危险之时，他隐藏实力就不再是为了躲避师姐她们了。
而是为了保护她们。
若是自己使用了力量，将她们都招引而来，那所有人都会陷入危险之中。
仅是三人他都照顾不过来，何况再加四人呢？
这不是他想要的，这里的危险程度不是他们可以触碰的。
但现在不行了，若一再隐藏，那他们真的会死在这个地方，更何况，哪怕他不隐藏八成也会殒身于此。
并且他必须快一点，快一点结束这一切，赶在师姐们到来之前。
他急忙跑到夏瞳染身边，将治疗的丹药喂给她，心中愧疚像是要溢出一般，二字都写在了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他没有流泪，因为泪水已经不足以表达他的痛苦，更无法表达他的后悔。
“干嘛…说…对不起，我…又…没有怪你。”
她的眼神依旧温柔，怨恨没有露出半分，心中也是如此。
她的面容，她的言语让江酒一更加忍受不了。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中好似骇浪卷荡，混乱的心情让他难受，他的心好似一直往下坠，只有他的心感受到了那份重力，那份无法言语的重力。
内心的云层遮挡太阳，阴暗覆盖了他的心，将其笼罩包围，他不敢再见光，不想见光，至少现在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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