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天边黑黄相接,最后一簇阳光一眨眼就要坠到地平线之下。厨房那边传来了饭菜的香气,提醒着人们现在的时间。
少年从地上翻爬起来:“属下见过夫人,方才属下言行无状,还请夫人不要怪罪。”
沈静认得眼前的少年,叫做林怀诫。她记得是季殊从府里带来管理水磨坊的人。最近一个月,她没听说田庄里有什么大事,看来这个少年确实是个能干的人。
“无事,只是闹着玩要有分寸。”沈静的语气像个唠唠叨叨的母亲。
林怀诫没想到沈静如此宽容,竟然不阻止他和焦昕来往。他讷讷道:“属下知道了夫人。”
之后,林怀诫便离开了。
沈静目送他拐过弯去,她伸手戳了戳焦昕的肩膀,雀跃道:“唷!唷!有人谈恋爱了唷!”
不怪沈静兴奋,在现代的时候,她的学生全员单身,同系其他硕导带的学生有的小孩都会叫人了,在办公室里少不了被调侃。
“还在暧昧唷!”焦昕立马接道,手指戳了回去。
焦昕这一戳,沈静并不防备,竟然被一股大力直接被推到地上。
两人面面相觑,焦昕急忙把沈静拉起来:“沈老师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沈静困惑:“你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她刚刚就奇怪,按理来说林怀诫和焦昕的身形相差不大,但相同体形男女的力量差距是很明显的,而林怀诫真的就被焦昕的三脚猫功夫锁在地上。
现在看来,原来是因为焦昕的力量变强了。
焦昕捏了捏拳头:“我没有这种突然变强的感觉,可能是最近连干了几个月的农活,力气变大了。”
她掀起袖子,向沈静秀起自己初具线条的肱二头肌,得意洋洋:“沈老师,你看怎么样?”
沈静还真的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儿,表面上看不出不对劲,于是面上扯出赞扬的笑:“再接再厉,别让脂肪埋没了它。”
她跟焦昕聊了几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未曾泄露丝毫情绪。
吃饭时,平日的美味佳肴索然无味。沈静脑海里却回到了那间阴暗潮湿的牢房,蛋白质腐烂的臭味,能徒手搬起巨石的少女,七窍流血的尸体。
半日花。
沈静:「如果我能采到焦昕的血样,你能检测出里面的半日花吗?」
她记得上次就是用彩娟的血样得出的结果。
谁知系统否认了:「报告宿主,上次能检测出是因为半日花死亡时释放出了毒素,实验室能够通过毒物检测识别出这种毒物,但是平时的半日花不会有特殊的分泌物。」
沈静:「但是既然这玩意儿要在人体内吃喝拉撒,总会有排泄物之类的吧。」
系统:「宿主,一定要区分的话,半日花和人体的关系是互利共生的,人体为它提供养分和生存环境,它在分解养分时刺激人体内分泌系统,分泌肾上腺素和甲状腺素等,同时促进蛋白质的吸收,增大肌纤维的数量。」
沈静大吃一惊:「这个症状真的不是某种甲亢吗?」
系统顿了顿:「半日花会刺激细胞的更新迭代,所以……宿主的寿命会变短。被半日花寄宿后,最长活不过半年。」
「而且半日花在人体内有一个生长期,长成之后宿主才会表现出力大无穷的特征,具体时长因人而异。如果焦昕真的被寄生,保守估计,她最多活到明年开春。」
沈静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既然没有检测的办法,所以有没有什么驱除的办法?」
系统:「实验室对于这个世界很多不太科学的存在都存在数据缺失,但是……」
沈静:「保不齐皇宫里有完整的资料。」
系统:「宿主,我看好你。」
沈静:「…...闭嘴吧你。」
系统:「宿主,其实还不一定真的是半日花。焦昕最近几个月动线和您相同,如果她被半日花寄宿了,没道理您就平安无事。」
沈静:「但如果她真的被寄宿了,就说明我们周围有鬼,而且焦昕的身份不过是一介孤女,没理由针对她,多半是冲我或者霍昶来的。」
经过了这么多事,沈静隐隐感觉得到,确实有人是冲着她本人来的,而不是为了霍昶而针对她本人。
“沈静”这个身份说白了和焦昕差不了多少,世家孤女,无依无靠,实力单薄。
沈静有预感,如果搞清楚焦昕身上疑似半日花的问题,她身上的谜团也能迎刃而解。
原本这些谜团对于沈静来说在其次,挣钱圈地盘离婚才是正经事,但是焦昕的身体等不起。
她绞尽脑汁,思考如何从皇家手上拿到半日花的资料。蓦地,她想到了霍昶,霍昶既然对皇家了如指掌,想必手里也有半日花的资料。
问题是,以霍昶的做事风格,他若是知道了焦昕的情况,多半不会和沈静商量,而是背着她解决问题。
而且,沈静发现,霍昶虽然对国公府所有人有一种奇怪的保护意识,但焦昕好像并不在他的保护范围之内,甚至有隐隐的敌意。
明明从焦昕那里听说,她是老安国公同袍之女,是霍昶亲自接回安国公府的,霍昶却提醒沈静离焦昕远一些。
一边好吃好喝地养着,一边如临大敌地戒备着。
这是为什么?
可是,沈静顾不上想出结果,一切谜题都抵不过找霍昶是最方便的。
天色已黑,沈静顾不上时间合不合适,找了盏纸灯笼,在灯笼微黄的光指引下奔向霍昶的院子。
即使周围极黑,沈静也跑得很快,因为除了奔跑,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迷茫的黑夜中,她像是溺水的人,抓着灯笼的光不肯撒手,把未知的前路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一会儿,她就到了霍昶的院门口。
沈静还从来没有进过这里,梧桐树高处院墙一大截,上面大片的黄叶摇摇欲坠,最后“沙”的一声掉到沈静脚边。
自从上次霍昶对她说出了在这个时代算得上大逆不道的话,沈静已经躲了霍昶小半个月。如今深夜找霍昶,沈静心中难免忐忑。
但是,一想到自己在霍昶面前已经逃了半个月,沈静大步跨到门口,轻轻叩响霍昶的院门。
谁知,她只轻轻地敲了几下,霍昶的院门“嘎吱”一声敞开了一条不宽不窄的缝。
沈静正思忖着霍昶这人怎么大晚上不锁门,推门踏进一只脚。
下一秒,她的眼前天旋地转,双手被人扭到后背,整个人正面着地,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被摁在地上的沈静第一反应是,有刺客且霍昶已经遇害,而她闯入了凶徒的犯罪现场。
结果,一双熟悉的草鞋闯入她的视野内。
沈静辨认出这是当时暗卫没有普通的服装,所以沈静找田庄里的妇人给他们统一用草和麻编了干活用的鞋。
“你是暗一还是暗二,放开我!”
会跟在霍昶身边的,只有这两个排行靠前的暗卫。
“夫人?”是暗二的声音。
暗二心想着罪过大了,赶紧把沈静扶起,提着灯笼,把沈静引到正屋内。
正厅内不过沈静面前点了一枝蜡烛,孤独的火苗在黑夜里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柔和的光洒在沈静半边脸上。
在黑暗与光明的交汇中,沈静恢复了冷静,不再像来时的路上那样迷茫。
“你有什么事这么着急?”霍昶刚洗完澡,听到时间来找她,就知道沈静遇到大事了,不然她不可能来找他。
他难以自制地悄悄愉悦着。
沈静抬眼,透过昏黄的烛光,她看到霍昶披散着黑发,英俊的脸庞衬得比往日柔和了不少,黑色的长衫松松散散的穿在身上,只系了一根腰带,领口敞开,隐约透出结实而优美的肌肉。
沈静别开眼,同时心里有了盘算。
她微微遮住半张脸,支支吾吾:“我刚才已经睡下,没想到……”沈静悠悠地吐了一口气,十足的悲伤。
霍昶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心里其实知道沈静多半是装的,不由自主地担心道:“怎么了?”
沈静头垂得更低了,浑身散发着浓重的负能量:“我梦见了彩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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