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雾凝雨而下，雨后等急了的家燕飞出屋檐。女孩扑到女人怀里撒娇“裳儿，大姐二姐，在房中学织，你就别去打扰了，刚好雨停，去外面找找其他人陪你吧”女孩有些失落，但又旋即充满期待，眼睛里满是天真可爱。
女人帮她换好平日里玩闹的便装，卷好袖子，叮嘱了几句便看着她如脱兔般冲出院子。
彩衣镇，因为盛产衣锦而得名，特别是女子的彩裳，就连皇宫中有很多宫女的衣裳都产至于此，有些人家里机杼声更是不分昼夜，续而不绝。
女孩看到湿哒哒的田野上，桑叶面贴着圆滚滚的水珠，便喜欢指尖与叶间一碰，把水珠碰落。但这也常常会让自己的鞋袜尽湿，便索性脱掉鞋袜，两双素白的小脚丫子“啪嗒”一声踏进湿泥里。女孩拿捏起裤角，小心翼翼的迈开步子，左右摇摆，像只踏过泥潭的鸭子。
正要够到桑叶尖时，两眼一眨，突然看到在槡株的缝隙间看到一户人家，女孩一下子来了兴趣，照原来的样子走出去，撒丫子绕过桑田，一座低矮的小屋映入眼帘，黄泥为墙，黄草为瓦，参差不齐，仿佛只需微风便能把整个房屋顶掀开。
屋檐下有一窗，女孩仰头呆望许久，隐隐听到一阵读书声，想抓着阳台，凑上窗台上观望但奈何差了半寸，见着够不着嘟起小嘴跑向田间，不知从哪里滚一截木桩滚到窗台下，双手站上去试了一下，刚好能让自己趴在上面。
女孩水灵灵的眸子，视野往窗内看去，看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在边上读书，读书声便是从他口中传出，稍有稚气，但字正腔圆一股书生模样。女孩一直盯着男孩看，男孩也注意到她，侧着身子眼神一下又一下的往外瞟，与女孩相视后又立马抽了会来，装作没看到的样子，继续读书。
“哩在念什么，”女孩先开口，声音是被手臂捂着嘴发出的，读书声戛然而止，没等男孩开后，放里传来了男孩母亲富有磁性的声音“道明，你在跟谁说话”女孩歪过头看了看屋内，但一下又回到男孩脸上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仿佛在期待他的回答。
“没谁，就面边来的野丫头”清朗带着些许稚气的声音回答母亲，而眼睛却一直瞪着她，白绸束着头发，眼眉清澈入山间淌泉。
但女孩却气的嘟起了嘴，不时发出闷息，“你才野丫头呢，信不信我叫大姐拿针线把你的嘴缝上”一时间男孩仿佛被吓到，一时语塞“你.....”涨红了脸，咬咬牙，但缝里吐不出一个字。
“好啦，好啦，请她进来吧”从男孩身后，走出个女人，女孩马上就猜到她便就是男孩的母亲，男孩撇过头不予理会，女孩细细的打量一番，衣着简朴，面带祥和，笑起来的时候会牵动两旁的皱纹。没有任何粉黛就连最普通的平妆都没有，却显得十分亲和。
男孩打开门，“吱呀”一声，女孩的身影立即出现在眼前，待们完全打开的那一刻，男孩脸上红光乍现，激动得字都吐不清了“你....你怎么光着脚，不穿鞋子！”说着同时便捂上眼睛，转过身去，男孩母亲闻声赶来，女孩看着男孩一惊一乍的奇怪举动有些不明所以歪着头疑惑道“鞋子，丢了”
男孩母亲看着眼前这像是个犯了错事的孩子，委屈而不知所措，无奈又包容脸上不改亲和“没事你先进来吧”
顺手端了盆水，和旧麻衣。
“好啦，好啦，你可以出来了”母亲王房间里叫唤。
男孩从门旁探出头，一再确定后才小心翼翼从门后走出，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前后摆了摆脚，像是在展示自己的新鞋，男孩愤愤而语脸上的红光还没褪尽“记住了，以后别随便给人看自己的脚，伤俗”
“知道了，知道了，柳道明小弟弟”不耐烦中又有一丝戏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脸上满是玩味，“你..怎么知道”男孩还没褪去的红腮又添了抹红艳，话还没说完，中间顿开望向自己的母亲“娘....你”。
“好啦，好啦，你也别整天待在家里闷着，刚好也雨停了，带着裳儿妹妹出去转转”男孩母亲背对着两人，手中摆弄着桑叶，平铺在蚕盘上，温柔得像是在哄蚕宝宝睡觉一样。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女孩坐在槐树下捂着腮透过树叶的阳光斑驳的照在脸上“她们两个真的变成孔雀了吗？还有那两棵松柏是不是抱在一起了？还有还有....”
“你有完没完，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想知道自己问她们去啊”道明合上书不耐烦的打发着听完故事还意犹未尽的顾裳儿。
女孩见突然没了趣，双臂张开直接躺在田边的草地上，静静听四周稻田里的蛙声连成一片。“要是能问早去了，还要你有何用”女孩狠狠的鄙视了男孩一眼，调侃道。道明气刚上到胸腹，话到嘴边，
“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女孩坐在槐树下，双手捂腮，透过树叶的阳光斑驳的照在脸上，“她们两个真的变成了孔雀了吗？还有那两棵松柏是不是抱在一起长的，还有还有....”
“停停...停，你有完没完.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想知道自己问她们去。”道明合上书不耐烦的打发着听完故事后还意犹未尽的顾裳儿
女孩见没了趣双臂长开直接躺在田边的草地上，四周的蛙声连成一片隐隐在稻田里浮现“要是能问早去了，还要你何用？”女孩看了男孩一眼，调侃道。道明气刚到胸腹，话到嘴边，便被打断，吃了一个说话慢的亏。女孩音未落又起“好无聊啊，而且还热，六月天的，道明哥哥我想脱鞋子。”顾裳奶声奶气的似向男孩撒娇一般。
“想都别想”道明大叫一声，脸色涨红，热气仿佛一下子蹿升头顶，手忙脚乱，慌慌张张的差点把手里的书给弄掉。
裳儿见到他面红耳赤的样子，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哼，女孩子家的也不知道收敛点。”男孩撇过脸，愤愤的抱着书。“唉”裳儿长舒一口气仿佛想将身体里的热气排空，额前的汗珠已经非常明显，浸湿的发丝直接贴附上去，然而道明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切。
“我知道一个地方，很凉快要去吗？”道明沉了沉气，理了理装容，向前走了几步后将卷成一卷的书轻轻击在另一只手手心。“真的？有此等地方怎能不去”躺在哪儿蔫蔫的裳儿突然来了精神，前胸后背来了个翻转后挺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和裙上的草碎，半闭着眼睛冲道明一笑，仿佛在说着无声的话“带路吧”。
“带你去是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许拖鞋子”。道明凑到裳儿面前竖起食指配合自己一字一顿道。“好啦，好啦，你放心不会的不会的”裳儿欢快得像只得宠的小狗，推着道明往前走。
“你推我干什么？路在那边”“哦，好，好嘻嘻”。
嶙崖石段，风穿林而过，过孔发声，呜然空响，莲过竹而生，生而百亩，望不尽。
“小心点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道明走在前面小心翼翼的探着，以前留下的小路，时不时还要折断，拦在路中的竹枝，在这自己突然想到书中有一词叫圣人折柳，但现在不是吟诗而完全是方便后面跟着的小丫头。
“哇，好凉快啊，镇子上竟然有这种地方，跟在道明身后的裳儿，用力吸气仿佛想把凉气都吸进身体里。
“本来家家户户都有藕田，自给自足，渔歌从早唱到晚，但突然有一人养蚕种桑发了财，镇上的人个个效仿，渐渐地养蚕种桑的越来越多，而那些藕田，浅些的被填上栽上了桑苗，深些的就直接弃了”。“唉，沧海桑田啊”道明叹息一声，心有所想，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却一下蔫成了哑巴，可裳儿根本没在听，抱着竹子就往上蹭。
“这些竹子是谁种的，感觉长了很久了”
裳儿摸摸粗大的竹干，冰凉得恨不得整个脸都给你贴上去，
“听说，这是听说啊，是曾经在这里隐居的先生种的，他经常在这里写诗，有时会拿完稿的诗到镇上找能看懂的人换钱，而且单是随手一篇诗文就能换好几天甚至半个月的伙食，还有些流转到了京城好几两黄金。”再者，这里地静幽僻官府也不敢前来受罪。来了也找不到她，更别说那些想寻师访迹的了。道明边说边走到一株草药旁，摘下几片草叶，跟叶子上的露水一起揉碎在手心。
说完向裳儿走去，接着又说道“这种草药揉碎以后有一股淡香涂点在身上，驱蚊防虫。”说着便把双手伸向裳儿的脸颊上，轻轻涂抹，也不反抗让道明揉，只是睁着眼睛傻愣愣的看着。
“手”柔和的声线如卷过竹林的风带走一切烦热，自己不自觉的抬起手，看着他挽起自己的袖子，擦上些许淡香的草药，就好像懂得照顾自己妹妹的哥哥一样。
“所以....你也想像他一样吗？”听到这句话道明仿佛被点了穴一样，愣了一会儿，眼眉下垂，好像在思索什么，而后抬起头神色淡然道“不错，我也想像他一样，拾稿拿笔挥墨成金，就不用起早贪黑去桑田里修枝采叶，也不用住在这又小又破的茅房忍饥受饿。道明轻描淡写的述说让裳儿有些发怵。自己从没想过虽然家中并非豪门但也算是丰衣足食，不愁吃穿，但真没想过人与人之间差距既然相差甚远。
“走啦，马上就到了。”裳儿回过神时道明早已经擦好，动身，然后再裳儿看不到的时候，悄然多了一支竹笛藏在自己宽袖里。
竹林里轻雾不散，附在发上的水珠，被浸湿的肩头，就是从这里经过的最好证据。道明拨开云雾般拨开眼前的竹枝叶，在旁人眼里像极了仙人乘鹤，抬手，拂袖，仙境洞开的样子，一时间彩光夺目，豁然开朗。
“哇”两人几乎都同时惊出声，像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窜入长安的闹市里。
“你不是经常来吗，干嘛那么吃惊？”刚来到便不忘嘲耍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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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跟你说我常来，要是经常来还会花那么大劲把路清开。”道明无语，这丫头活泼好动只可惜不带脑子。但他并没有理会做了个鬼脸便头也不回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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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动莲开，素手点过池面凉意从指尖上传来，波纹惊动周围的游鱼，随后哗啦一声双只脚丫子直接踏进水里，没入浅泥中。“喂....你！”道明惊呼，但没等他说完就被压了下去“怕什么这里有没别人”“还有为什么你就这么怕看见我的脚”裳儿站在池边高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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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道明仿佛被这一声堵住了嘴“我....”羞涩低着头不让她看到自己面红耳赤的模样扭捏着像个女孩子，嘴里呢喃道“娘说的女孩子的脚只能让自己的丈夫看，要是未嫁之前别人看到的话，就嫁不出去了”在这凉意的林下，竟似能看到头上冒出的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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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湿哒哒的脚丫，噼啪噼啪，逐渐向道明靠近“原来是在担心本小姐怕什么，要是真嫁不出去，我就不嫁了一个人多好啊，自由自在的。”裳儿围着道明打转，道明撇过头去不敢直视，但裳儿偏偏要跑到他面前，让他看到自己。
裳儿看准时机，脚下“啪嗒”两声，顺势牵起道明的手，道明一惊抬头看到一张天真清澈又带有几分稚气的笑容，“要是我嫁不出去，你来娶我，我嫁给你，可好？”话一出道明一瞬间仿佛被蒸煮过一番，红焖添了几分熟气还在不断往外冒，说话更是舌头跟牙齿搅在一起激动得话都吐不清“才....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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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凉风从竹林里溜过，钻进耳朵里带来舒爽，发束上的两根白绸轻轻晃动，使道明冷静了些许，随后便是恼怒，想着自己一个男人竟被一个小姑娘玩得晕头转向，换作是谁能忍得了，手用力一甩牵着的手被挣脱，咬咬牙，愤愤的吐了句“没大没小的，嫁不出去活该。”后径直走向池边而又靠近竹子的地方，找了个干净的裸石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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裳儿看着道明走去的背影，小手握着拳在脑门轻碰，吐了吐舌头，便“啪，啪”的向池里跑去“哗”的一声，水底的沉泥再次没过脚底，淡蓝色的纱裙，隐约间露出藕白的小腿。
百亩空池，鱼动莲开，素手轻扬，水波涟漪，水足轻纱，步步生莲。
忽然听到一笛声，她转身寻声，盘散的长发跟衣裙婉转，如惊鸿一瞥。
一时间。
她看着他像枝青竹，道貌岸然，衣着长服，和风轻扬，指点竹空，笛声婉转，绕池而生。
他看着她像朵青莲，立足淤泥，臂白如雪，面如天仙，六月出水，不染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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