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夫人说着垂下泪来,见风华不动,她又怒吼了一声,“还不快去!”
见她动怒,风华才去梳妆台前取了菱花镜,颤颤的交到岑夫人手中。
岑夫人毫不留情的夺过在手中,抚摸了镜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容颜,先是轻轻的笑了两声,却被泪水给哽咽住了,突然又放声大笑出来,也顾不得这幽兰宫里有没有住着别人,顾不得隔墙时候有耳,她哭笑道,“风华,你瞧瞧本夫人这张面容可还是同从前一样倾国倾城,我第一次见大王的时候,大王就说我生的娇艳,说我有王后的风华,所以我一高兴,就把风华这名儿赏给了你。可到如今……是王后的风华!王后风华正茂,而我呢!红颜未老恩先断!哈哈哈!”
笑声与哭声婉转凄绝,风华慌了,顾不得什么主仆有别,她竟然一把将岑夫人抱在了怀中,嘴里一遍又一遍的念着,“主子莫哭,主子莫哭。”可越是念,她的眼泪越是湿了衣襟,她也抓住了风华的衣裳,发髻已经凌乱了,珠翠也掉在地上发出脆声,“风华,我是不是疯了?”
风华含泪摇摇头,她想把这眼眶里的泪水全部都咽回去,可咽泪却在她浅浅的眼眶里装不下了,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岑夫人这样要强的一个人,如今却哭的可怜。
“主子,从前奴婢以为自己太过于软弱,可是您一直告诉奴婢要学会坚强,奴婢正在努力的做到,可主子您怎么反倒不会了?”
岑夫人心气也高,见风华为自己忧心泪流,也是于心不忍,低下头默默的淌过泪水也算缓和过来,方说道,“不过是忍了太久了,许久不曾泪流,这会子哭出来也便好了,今儿时候也不早了,你早些歇着吧,有什么事儿我叫你啊!!”
风华不肯,说什么也要守在岑夫人左右,岑夫人只得让她守着,主仆二人一夜歇着了,本以为太平,第二日是非便又更不断。
这日众人去雅兰宫请陈王后的安,陈王后便是不舒服,却少不得坚持坐了许久,因说是近来太妃那边不甚喜欢,所以少不得殷勤着,要说贺良人恃宠而骄,惹得刘恒不大高兴了,陈王后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不敢轻易去碰这个钉子,太妃那边她还是顾忌着。
众人行礼问安后,陈王后便觉得身子不大舒服,语儿劝说不要撑着,可王后却说无事,仍是坚持坐着,为的是不落众人的口舌,语儿虽然当心,可见王后还能撑着,也没有多加的用心在意,只是在一旁守着。
等众人都回去后,陈王后才道是身子难受,再一看时已是见红,语儿吓得忙让请太医,众人去了又回来,刘恒和太妃也来了。
太医才说是王后即将临盆,因是未到月数,一切都还没准备齐全有些匆忙,略有些危险,那也是无法。
陈王后只觉一阵痛楚,也顾不得孩子有没有到月数,只听太医说是临盆,便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太医好生照看着自己的孩子,又悄悄地塞给太医一张银票,上面数额岂是一届太医见过的?再加上陈家的势力在此,何人敢轻举妄动,陈王后临产,惊动了整个太医院,但凡是千金一科的太医都聚集一处,只为保得母子平安。
窦漪房在门外候着,女人生产她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从前汉宫那边王柳月生产,她是提心吊胆的过来的,旁人也急切的候着,但也少不得有人在背地盼着陈王后同着孩子一并死去的,廊下站满了人,谁心底揣着什么谁也不甚清楚,各怀着心思却相聚一堂,说来实在可笑。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刘恒等的心急了,直要进去,太妃却在一侧呵斥道,“女人生孩子的地方阴气重,大王的阳气太盛,你这一进去,岂不是冲撞了王后,倒添上些麻烦?”
刘恒细心一瞧了,这进进出出的人都是医女,太医只留了一个在门口伺候,其余的都在一处商议,为的不就是不冲撞了王后?本是忧心,再加之如此,更是气急败坏,少不得叹气几许,又乖乖的回到廊下等着。
窦漪房远远的看着刘恒,想上前去说上一两句为君解语的话,却是众目睽睽之下不得言,在她思索之际,岑夫人已举步上前,宽慰着刘恒,“大王不必担心,王后姐姐吉人自有天相,更何况还有大王的怜爱,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话音刚落,孩童啼哭声便起,医女抱着孩子兴冲冲的出来,“恭喜太妃,恭喜大王,王后娘娘生下个男孩。”
男孩。
医女的口中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刺痛在岑夫人的心里,陈王后诞下嫡长子,也就意味着陈王后从今往后就更可以稳坐王后之位了,她心底如何不痛?
贺良人倒是无所谓,她年纪尚小,也不曾想过什么王后夫人的事情,有个孩子左不过是让她高兴着,今后自己也要做母亲了。
岑夫人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恭喜太妃,恭喜大王。”
刘恒忙接过孩子,放在自己怀里,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如何能不爱,“你们瞧瞧,这小嘴多像本王。”
刘恒高兴,窦漪房也应该高兴,可她却无福为他生下孩子,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倘若自己也有这个福气为她生下的一儿半女那就好了。
众人都纷纷贺喜着代王得一公子,后医女出来说王后平安,众人脸上挺高兴,心底那便是各自有着心思,刘恒宴请了众人赏日后往琼轩宫宴,以贺长公子的出生。
这边珍美人已是悄悄心痛,含泪几次要落下,最终是悄悄的离去,晚娘看在眼里,珍美人如风吹便倒般的离开,她心底搁不住担心,只是众人都在长公子诞生的喜悦当中,太妃心底也高兴,她也就忍住不说了,原本想在晚上寻个机会同太妃说说,可太妃竟然是知道的,还没等她开口,太妃就说,“那丫头怪可怜见的,如今王后诞下长公子,她心底必然思念着自己的孩子难受,传哀家旨意,晋她为夫人吧,也不枉康家为大王辛苦了这么些时候。”
晚娘自能会意,也因为晚娘本来是细心之人,又不免为珍美人叹息,虽说晋升封为夫人的确是个好事儿,可到底珍美人也不见得就是一个有福之人,好不容易生养着,孩子却没了,换做是谁不伤心难过,如今却要封为夫人,无功不受禄,别人看着也未必舒坦,只怕日后的麻烦事儿也不少。
想到这里她不禁叹息,可这也是太妃的一片好心,总不能拂去,还是去回了刘恒,才出去传旨。
珍美人坐在殿里面,绣着一方帕子,穿针引线的,样子看上去贤淑不已,晚娘惊叹,往常见着孩子的是佛还有一股机灵劲,今儿瞧上去怪可怜见的。想着又不禁摇头叹气,要说晚娘不心疼珍美人那是不可能的,便是珍美人不是自己至亲的人,归根到底却有一种让人忍不住去怜惜的姿态。
晚娘没有让外面的人说上两句便走到了屋子底下,害死珍美人宫里的卿云发现了晚娘,她见是晚娘姑姑忙要下跪行礼,晚娘把她扶了起来,“咱们都是伺候主子的人,哪里能够让你给我行礼的?珍美人可在里头?”
卿云忙答应,“珍美人在里面呢,姑姑可是来瞧美人的……”
说着把晚娘姑姑带了进去,珍美人见是晚娘,停下手中的针线活也藏住了心底的不高兴,笑着问晚娘,“姑姑这会子怎么来了,到是臣妾怠慢了……”
说着又忙让卿云去沏茶,要上好的乌龙茶来招待姑姑,姑姑自是笑说,“老奴哪里用的上这么好的茶,是主子不嫌弃才这样对待罢了……”
珍美人亲自奉茶笑说,“姑姑侍奉了太妃这么多年,到底是比我们知道太妃些,臣妾心里敬着您,所以孝敬您,姑姑要是不肯受用了,那就是我自个儿打脸了……”
便是晚娘姑姑在这宫里再有体面,可奴才是奴才,主子赏脸给的东西哪里能够不要,她谨慎的接过茶盏轻轻地吃上一口,在嘴里品味着茶香,笑说,“还是珍美人这儿的茶轻薄可口。老奴实话实说了,老奴跟了太妃这么些年,也见过些世面,到这些宫里也是许多主子客气着肯赏老奴吃茶的,只是茶香味都太浓郁,吃起来终究是不如美人这儿的好,这做人和品茶一样,清冽可人才是最好!!”
晚娘姑姑脸上渐渐露出笑容,珍美人会意,笑说,“多谢姑姑教诲。”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都是各自行礼明白,一旁卿云便是听着两个人说话却听不出说的是什么,只知道是在说茶,可却谈不上什么教诲的话,她眨着眼睛瞧着珍美人,珍美人却没有理会她,只是让他把茶碗再收下去。
姑姑吃了茶也不把话藏着掖着,那晋封夫人一事终究是要说的,“太妃说的,明儿早上就传了整个宫里的,太妃心疼夫人,所以先让老奴来告诉了,让您不要过于伤心,王后诞下长公子是好事儿,夫人年纪还轻,福泽深厚,往后的好儿还多着呢,生养子嗣的事,终究不是您该操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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