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热热闹闹阖家团圆的新年;原本是生机勃勃百花齐放的长安村;原本是平静无忧安康顺遂的生活。
短短半个时辰,已然是血流成河,尸骸遍地的悲壮之地了。
就连阿猫阿狗的命都不放过,这些妖物有多狠的心肠啊!
这场灾难,让贰队的所有人都成长了。
田之诺第一次做这么长的梦,在梦里有阿公阿婆,有阿娘阿爹,在那里她很快乐。可是在梦的结尾,却出现了一群模样怪异的家伙夺走了她的幸福。
在梦里,她哭了好多次。
醒来时,浑身乏力,头脑不清,眼睛尤其的肿疼。
多希望那些罪恶的画面只是一场梦。
“阿婆,我饿了……我要吃糖三角……”这是田之诺醒来的第一句话。
队友们的心情都很沉重,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田之诺。
是田之诺自己反应了过来,阿公阿婆离开的画面不是梦。
这种家庭破碎之痛,没有人比完颜若锦更懂,正是因为感同身受,所以才不敢开口劝慰,多说一句都是二次伤害。
田之诺背过身去,将自己埋在被子中,闷声落泪。
“我去做点吃的……”邹斛不想再这么压抑下去了。邵煜拉上依依不舍的尉迟诚一起离开的,这种时候,女生之间更好说话一些。
刚出卧房,尉迟诚便一拳捶在墙壁上,手背出了血。他好恨,为什么要发生这种事!为什么那么善良的人要遭受这样的事!
尉迟诚一身怒火无处可发,邵煜立马拦住他又要捶下去的手,“收好力气,对付妖物。”
邹斛正想开口劝说,却又不知从何劝起。他第一次觉得长了一张嘴,却没什么用处。
低沉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尽快走出悲痛。
田之诺醒来后又哭了好久,完颜若锦就这样一声不吭的陪着她。
直到田之诺坐起身,用袖子擦了擦不听话的眼泪,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阿公阿婆的尸体呢?”
听到她的声音,完颜若锦特别宽慰,立马回应:“放心,我们已经让他们安心入土了。就在后院,你可以去看看。”
闻声,田之诺拖着沉重的身子,颤颤巍巍的走出卧房,全程拒绝完颜若锦的扶持。
见田之诺顶着惨白的脸,踏着虚弱的步伐一步一步挪出来。院中的三个男人,犹豫不决,想护着,却有不敢主动上前。
田之诺的视线很模糊,眼睛肿的不得了,即便如此她还是来到了后院,后院多了两个土堆,安放着田家老两口的尸体。
此番景象入目,田之诺的眼泪怎么也控制不住了。直接跪下来,抽泣着,那是一种窒息的感觉。
咳嗽,哽咽,抽泣,闷哭……
“我……我还没有……把阿娘带回来,你们怎么就……”
那四人站在田之诺身后,垂着脑袋默默难过。
“是我的错……我应该再快一点的……我再跑快一点,就能保护你们的……对,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田之诺的意识很混乱。她这会儿已经将脑袋磕在地上,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一样。
尉迟诚于心不忍,他不想看见田之诺一蹶不振的样子。立马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走上前,蹲下身将她扶起来,认真的说道:“橙子,振作起来。”
田之诺浑身发抖,在看到尉迟诚后心底某一处好似找到了支点,更加痛苦的哭喊道:“阿诚,橙子没有家人了……再也没有人疼橙子了……”
尉迟诚瞧着田之诺那红肿的双眼,心疼不已,用手指帮她擦去那不断涌落的泪泉,安抚道:“我疼你……大家都疼你,我们贰队所有人都是你的家人,橙子,别哭了,我心疼。”
田之诺抱住尉迟诚,最后痛哭了一场,这是一场盛大的告别,向过去那个单纯的橙子告别。
冷静下来后,田之诺与同伴围坐在院中,大家都不敢开口,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田之诺。
“谢谢你们。”田之诺抬起脑袋,“如果没有你们在,我怕是撑不住的。”
众人从田之诺的双眸中看到了一抹暗淡和落寞,从前那般炯炯有神的神色,一去不复返。
邹斛受不了压抑的气氛,正准备笑着回应的时候,就见田之诺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又道:“我替阿公阿婆谢过,是你们让他们没受多余的风吹雨打,早日入土为安了。”
这一鞠太过沉重,完颜若锦立马起身将她扶起来,说道:“阿诺!你这是干嘛?!我不许你这样!”
田之诺抿抿唇,顶着憔悴的面庞看着完颜若锦,说道:“该道的谢,不能少。”她又坐下,看向远方,“此刻我才明白,所谓的来日方长多么难求,意外总是先一步到来。如若此番悲痛无法改变,我先前应该好好珍惜家人团聚的时光……”
在场的没有比完颜若锦更赞同这番话的人,如今田之诺也算是与她感同身受了,可是她却不希望这丫头和她一样。
邵煜害怕田之诺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当即开口劝慰,“阿诺,我深知你身心并痛,但你切不可深陷执念,而迷失自我。”
田之诺确实不会像完颜若锦那般偏激,她的仇恨只会发泄在真正的仇人上,那便是那个山妖。
“阿煜哥哥,你放心,我自有分寸。”田之诺终于笑了,但是这个笑容却十分难看。
本想安葬村子中的尸体,慰藉亡魂,可是算着日子该启程回学院了。田之诺记得那个山妖说要占领这片净土,既是净土,又怎能被一群恶心的东西所玷污?一把火葬送了这片美好的家园,盛大的火葬,送亡灵离开。
田之诺再一次站在村口,这一次她没有含泪不舍,反倒是斗志满满,扬声大喊道:
“你们放心,只要我田之诺活着一天,就不会忘记长安村今日所经历的一切。你们的仇,我来报!”随之看着那熊熊烈火,暗道:阿公阿婆,橙子一定会坚强的活下去,找到阿娘。
“观天象,午后会有一场暴雨,所以火候差不多时,就会被浇灭,这样一来便不会伤害到周边的树林了。”邹斛是精心计算过的,一切都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田之诺毅然决然的转了身,与身后的伙伴们说道:“我们走吧。”
这一转身,是真正的告别。
回往学院的路上,听到好多人在讨论长安村被屠之事,他们作为身外之人,讨论的不亦乐乎,很多次田之诺都想站出来谩骂,可是仔细一想,他们也不过是茶饭之后找些乐子,事不关己何必惺惺作态的悲痛呢?
田之诺的确比从前沉默少言了,但偶尔还是会和大家开玩笑,这样的变化大家都有所感知,谁也不提,因为田之诺总会长大,这一次悲痛的经历确实让她成熟了不少。
这个年过的真不太平啊。
将长安村屠杀之后,那个山妖大张旗鼓的去到庄城,找自己的老搭档大肆炫耀。
这位与庄城城主签订了和平协议的陆妖左督,念。正与下属们把酒言欢过新年,然而在这个欢乐的时光里竟有人来搅局。
“哈哈哈哈,好久不见啊,我的老朋友~”大摇大摆走进来的这位刚刚屠杀了长安村,神清气爽,一身得意。
念见是常年与自己对着干的家伙来了,顿时收起嘴角,站起身质问,“你不好好在屹国待着,跑我这里做什么?!”
众下属见来者,立马哈腰行礼道:“见过右督。”
这位被称为右督的山妖,被命管辖侵占屹国,名为瑾。
“念兄,我特意来给你送礼,你可知长安村?那是一个安谧的世外桃源啊~”瑾张开双臂,轻轻闭眼,陶醉其中。
念见他那副嘴脸便知他肯定又做了什么坏事。
“你又干什么了?!”念一直在忍。
瑾睁开了眼,笑着回答:“当然是夺村啊,大过年的,作为朋友,应当是厚礼相待,这村子就送你了~”突然露出遗憾的神色,“只不过有一点很可惜,为了杀光那些碍事的家伙,还搭上了几个弟兄的命。结果还是让几个毛孩子给逃了。”
听到这里,念已经握紧了拳头,怒吼道:“你这个疯子!你不知道蓬苍国是我的管辖之地吗?!”
瑾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我知道啊,但是念兄实在优柔寡断,首领左使早就看不惯了。”收起笑容,凛冽的又道:“唯有强硬,才能制服那些不听话的人类。”
念紧紧握拳,他不敢动手,因为眼前的家伙与左使关系甚好,如果他此时动手,只会因此丢了职位。
瑾又爽朗的笑了几声,凑到念的耳边,低音道:“别以为之前装模做样的灭了一个桥东镇,就能得到左使的青睐,跟我比忠心差远了。还有啊,作为妖物要心狠手辣些,签和平协议真无趣。”
念紧紧咬着牙关。
瑾重新站好,端起桌前的那杯酒,转过身敬那些下属,“本督先饮为敬。”酒下肚之后,又道:“我就不打扰各位好兴致了,先行一步。”
待瑾离开后,念立马叫副将来,问道:“可知长安村之事?”
副将在犹豫之间,还是答了,“左督既问,属下不敢隐瞒,前两日长安村被屠杀。此消息也是昨日才传来,还未来得及与您汇报。”
“立马带人去一趟,安葬尸体。”念话音刚落,副将接着又道:“无需此举。”
“何意?”念皱起眉头,副将答:“一场大火烧了村子,此时应当是什么都不剩了。”
念震惊不已,当即便问:“何人所为?”
“据传闻是五个初长成的孩子。”
此言落定,勾起了念的回忆,数月前它曾去过都城一趟,遇到几个不大不小的孩子,一身正气。
念垂下了双眸,又道:“罢了,我有些乏了,诸位继续,我就先告辞了。”
刚出门,便望向南边,正好有一轮明月,暗道:愿所盼之事终有到来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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