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出乎洛九的意料，那个神经质的女人摇头晃脑，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年轻的女士，上帝保佑你，请问你是否有意听听我主…唉呀”
洛九扭过对方的关节，乘机挣脱那女人，后撤了几步。但那女人很快又驱动着身体摇摇摆摆地向前，伴着对方伸出的手，一股先前未能注意到的糜臭混着浓重的药物气味扑面而至。
“不好意思，我这位朋友不太习惯社交，还是给她留点私人空间为好。”
岚从一旁抓住女人的手腕，介入到她们之间。
“我…我听见了…主说…要赎罪，要忏悔…现在，就现在！。”
那女人爆发出一股可怖的力量，一把将岚退开，伸手摸向衣袋。后者反应迅速，一脚踢向对方膝盖，那高大女子应声跪地。
岚紧跟着补了一记肘击，那女人却如同毫无知觉般抽出一支手枪。
“游戏就到此为止吧。”
他用枪抵住对方的脑袋，在女人愣神的片刻踢飞了那把尚未来得及举起的手枪。
“我是来谈生意的。第一，我需要个向导，以后就帮忙带个路，不长，就这里。认识一下，这是我朋友。”
岚收起手枪，将对方从地上拉起来，朝洛九这边摆了摆手。
他将几张黑金色票券样式的玩意塞到那人手中，又拽着对方，凑近说道：
“第二……”
“哦…当然…啊….，感谢主……上帝保佑你和你的朋友，先生。呃嘿嘿嘿这里……这里随时欢迎你们。”
那女人攥着那几张东西，退了十来步，很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桥隧下昏暗杂乱的空间中。
洛九见过那女人手中的东西，Magi手里也有一些，按照Magi的说法，这玩意在地城的二级私人市场是“可爱又抢手的小玩意”，能买到各种“你能想到的乐子”。
洛九用胳膊肘顶了顶岚。
“小子，你成黑手党了？”
“不是。”
“喂，谢啦。改天请你吃饭。”
“乐意之至。第四区中层的那家炖菜餐厅就不错。”
“这里你熟，你说了算。”
他们再次上路。
“那个在酒馆跟你认识的‘花童’，我觉得你最好跟她保持距离。”
“‘花童’？”
“应召女郎，那些看着体态年幼的，就是‘花童’。”
“我猜猜，因为这种人关系网复杂，不过大可放心，我和她的关系还没好到够我上别人的找茬名单。但，还是谢谢你的建议。”
刚从桥隧之下走出，洛九便不禁感慨今晚遇到的事情真多。
他们迎面便撞见一个惹眼的家伙。
夸张的义体改造令他的身体壮如巨像，此刻却正与同伴一同，被矮了半截的治安官摁在墙边搜身。
雪白的灯光下，大家伙们虽粗言秽语不断，却鲜有肢体上的动作。
周边警戒的警卫——“兵蚁”们蓝色的光圈挨个扫过零星往来的行者，不同于那些黑市玩具，机械臂上握着的家伙告诫每一个路过的气盛小鬼不要多事。
他们默不作声地从一旁走过，直到身后只剩雨和夜。
相安无事！
她暗自庆幸。
“那当然是一个原因，另一个重要的点是，地城里，不，应该是绝大部分的人都归属于一个派系。尤其像她这种职业，如果没有保护伞，早就……”
岚接上先前的话题。
“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垃圾堆里了对吧？”
“就是那么回事，地城里的团体经过数十年的争斗仇杀，不同势力之间的问题很难理清。”
“所以唐突站队或者被认为站队某一方，可能哪天就会卷入一些莫名奇妙的冲突，你想说这些？”
岚点点头。
“是，但不全是…”
“那么这家伙也有自己的派系？”
洛九指了指上方，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原本环绕于高楼之外的商业广告光幕已经换上了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棕发，扁鼻，薄唇，皱巴巴的方脸上有几道明显的伤痕。
“那个男人是谁？”
“按照刚刚过去的宣传语，地城模范市民，那奖励还挺夸张的。”
“模范候选人，被代表的群体总能在下个阶段获得更多倾斜。至于奖励…他们总会不时送些惊喜，以此微不足道的盼头，驴子面前吊萝卜。”
“那么梳理一下，根据我粗浅的认知，穷鬼原生人类、义体改造者、初代移民、殖民地世代、外来客、火星佬、地球教徒、那些乱七八糟的新教派生教派…嗯，也许还有更多，这帮破落户在这一小地坑里隔三差五明争暗斗，每隔个几年十来年还能杀个你死我活，跟过节似的。”
“还有新性少数群体，另外地球教就有13分支，圣地派与新生派水火不容，原教旨主义……”
“就此打住吧，我可记不住这些。”
洛九朝后扇了扇手掌，翻过矮矮的护栏，跳到楼侧的钢制之字形楼梯上，凭栏望向底部。
一路向下，之后只要再转上几个弯，她和Magi的住所，那个挤在夹角的狭窄小屋便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又上又下固然折腾，但比起在地城迷宫般的潮湿暗巷里钻来钻去，这个路线选择倒也不赖。
“咚。”
岚紧跟着跳了下来。
“啧，这又冷又湿的状况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他擦了擦手，忍不住抱怨。
“也许等某天你口里的人都拧成一股绳的时候。”
“那完蛋了，这里再也见不到‘晴天’了。”
“分那么细有什么用，无休止的互斗耗尽精力和注意力，踩着彼此在去享受好生活，或者单纯只是想去践踏，来来回回都在这个坑里。”
洛九沿着台阶，三步一小跳地朝下走去。
“记得你以前跟我讲过的一个故事吗？”
“哈？”
洛九停下脚步，疑惑地回过头。
“19世纪，一群殖民者，在殖民地根据肤色深浅、身高和鼻梁把同一群黑人划分成不同的民族，将其中一方设为买办，统治压迫其余黑人。黑人们没有反抗，内部却愈发敌视，随着时间流逝，仇恨愈加极端。后来，殖民者走了，但一切并没有随之进入历史的垃圾堆。20世纪最后一个十年里，卢旺达人对同根同源的国民痛下杀手，在3个月内屠杀了上百万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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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小安觉得自己头痛欲裂，她将手从睡袋里抽出，毫无疑问，自己现在躺在一张简易床上。
她稍稍缓了缓神，意识到自己四肢尚存，又将手背压在额头上。
一阵阵头疼怒涛般袭来，让她怀疑自己的脑袋叫人打了个对穿，但倘若真如此，自己现在应该挺尸而不是在这里蠕动。
“您醒了？还请不要乱动，虽然没有大碍，但随船医生说你需要休息一会。”
小安身旁的窗帘被人拉开，她本能地转过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玖....酒红？不……”
她摇摇头，长出了口气。
“您怎么了？”
“不，没事……我记得…那之后，怎么了？”
“公司的武装力量，他们突入了被封闭的现场。您吸入了些麻醉气体。”
“跟我们在一起的人呢？”
“生理死亡，他们做了记忆切片，他死定了。”
“这里还是谷神星？”
“不，谷神星港口，‘丑陋理查’号私人武装运输舰的医疗室。”
“呵。”
小安起身下了床。
“小姐，人类的梦境是什么样的？”
“哦？你为什么这么问？”
她一边更换服装一边问道。
“我听见您的一些梦呓，而合成人并不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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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
洛九用脚顶开浴室的门，在一片蒸腾的水汽中，从一臂之宽的浴室里走出来。
她用毛巾搓着湿漉漉的头发，不紧不慢地穿过门厅，身上的水珠滴答落了一路，落在仿木板上，也落在深色的地毯上，前者沉闷，后者无声。
Magi不在。
她拐进自己的房间，把自己扔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人们说，女孩子身上会有体香，是真的吗？”
洛九听到“酒红”的声音，在房间里…或者只是在自己脑海中回荡。
“啊，是真的，这取决于我用什么味的洗浴用品，等哪天我把自己腌入味了就有，**。你从哪里看来的东西。”
洛九翻了个身，只穿着内衣在床上躺了一会让她感到了凉意，她决心从收纳箱里翻点东西。
“人类早期网络语言汇编。”
“那是垃圾堆。”
“我不否认。”
她从箱子里翻出一件白色的长袖衬衣，将就着披上。
“不过你就不打算请你曾经的好麻吉，现在的预备役男友进来喝杯茶？”
“类似的玩笑开多了可就有些不解风情了，我倒是想，不过这小子似乎还有事。”
“嗯哼，不解风情。”
“不解风情，异性，我用词没错……呃，好吧，对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使用这个词真是有够怪异的。”
“说真的，把那个叫岚的小子留下来是绝对正确的选择，或许你该出去看看，也许人家还在附近。”
“酒红”岔开腿，反向骑坐着一张靠背椅，整个人趴在椅背上。
“多听，多看，多想，小九。”
洛九不喜欢“酒红”的哑谜，她瞪了“酒红”一眼，当视线越过“酒红”的身体，望向房间之外。
她沉下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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