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地面数千米外的天际,人类作为最后栖身之地的飞空艇上,父亲曾送给女孩一朵玻璃花。
“花原来是这样的吗,亮闪闪的,好漂亮啊。”被女孩小心翼翼触摸的晶莹的花朵,在灯光下反射出温柔的光辉。
“并不是这样哦,花不是透明的,有数不清的颜色,而且摸起来很是柔软舒适。”父亲看向女孩的目光饱含柔情。
女孩将花举起在微弱的灯光下看,结果一不小心把花朵摔的粉碎。女孩的眼泪迅速溢出眼眶,沿着脸颊如溪流般肆意流淌,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男子立刻慌了神,赶忙蹲下身来,温柔地揉着女孩的长发安慰,“这个坏了没关系的,再过不久爸爸就能送给你真正的花朵,比这玻璃做的假花要好看上百倍。
“等这一战结束,巨树将被讨伐,大地就能得到净化,要不了几年植物就会开始生长,岁月会让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重新拥抱生命——我们的星球将像婴儿一样苏醒,它的第一声啼哭会是星垣鸟的歌声与人们的呼彩。届时花海就能重现人间,仿佛画神的画盘无意间跌落在大地上,应接不暇的彩色纷坠人间,那是由无数花朵簇拥成的,人间最徜徉的色彩之海洋。等我们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世界,你就可以在新的土地自由地嬉戏奔跑,在花团簇拥的草地歇息,在春风与月光的怀抱中入睡,不必再担心食物或者水源不足,不会再只生活在恐惧里,每日艰难求生而非享受生活。我会带你和妈妈去看一个全新的世界,带你们去看花朵最多最浩瀚的花海,到时候你想要多少花朵爸爸都会摘给你。”女孩在父亲的话语中陷入了对美好未来的幻想,逐渐止住了哭泣,被雨水浸润过的女孩的眼瞳,仿佛星辰一般闪烁着蔚蓝的光芒。”
据说在少女的父母年轻时,那贯穿星球南北两极,遮蔽阳光的巨树还未诞生,人间不是只有黑暗与死亡,世界尽是一切安好的景象。那时候的父亲的梦想还远未被战火浸染,他希望将美好的世界收纳进文章里,成为用笔描绘人生的小说家。
男子突然转过身去,在把将军帽带到头上的同时,不经意间拭去了眼角的眼泪,在男子的印象里,这已经是数不清第多少次对妻子的不辞而别了,因为妻子害怕自己冒险,害怕自己离开飞空艇去那地狱般的地面,但这次,恐怕就是最后一次不辞而别的机会了吧。
“照顾好你妈妈,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男子再也不愿回头,因为每一次回首都会削弱他与使徒战斗的决心,增添他对人间的留恋,每一次回眸都会让他心生想要抛弃所有责任带着家人一起逃亡的怯意。
可自己不得不去。因为再没有人能填补他所在的位置。
“我不要……爸爸,我不要你再离开我和妈妈,我不想你死……”女孩抓紧男子的衣襟不愿松手。
“笨女儿,你在小看爸爸逃命的本事吗,”父亲用手指温柔地弹了下女孩的额头,”虽然联军成立的十年间,我没打过一次胜仗,但迄今为止的每一次战斗,我不都是完好无损地活着回来了吗?如果遇到了不可战胜的困难我一定会逃跑的,我可不会像热血的年轻人一样因为所谓的大义而白白送命,你和你的妈妈就是我在这世上的一切,你们是我生命的全部,我的所有热爱……”男子数度哽咽,泪水无法抑制地滑落脸庞,“我对你们的爱,超过对整个世界,超过对星球上的全部人类,超过了世上所有诗人能用诗句描绘的情感。因此,我绝对会保护好自己,把健全的我带回给你们,爸爸从来都不骗你,不是吗。”
“我会回来的,带你们去那片花海”。男子背对着女孩挥了挥手,径自走下飞空艇,朝着那吞噬一切的晦暗前去。
他的身躯从空中划落,坠入漫无边际的黑暗荒漠之中。
他所陨落的地方,就是无梦的星渊,亦是被埋葬了所有希望的未来。
男子终究还是说了谎,在那之后女孩再也没有见过父亲,也没有见过花朵在布伦希尔德的大地盛开。地面依然被漆黑的,名为“使徒”的兽盘踞着,那从行星中央撕碎了整棵星球的树木存在如故;几乎毁灭人间万物,永恒屹立在所有生物的视线里,生长出枝干遮蔽日光为人类带来永夜,蔓延出根系几乎包裹了整个星球表面的“终焉之树”,仍然在逐渐侵蚀着这个脆弱星球的每一寸土地。
飞空艇上幸存的人类,绝望地苟延残喘于这一方狭窄的天空。
在女孩的父亲失踪之后,不会再有人梦见明天的太阳。
有人说,星神术是人们内心所向和渴望的具现,逐渐长大的少女,本应成为人们唯一的希望的星之子,却因童年时对琉璃花的执念,无法领略自己“星辰铸造””的权能,少女无法用星碎创造琉璃花之外的物品。
无法变得强大更无法保护自己的重要之人,身边的人不断离去,少女愈加孤独。
又过了不知多少年,少女被迫做出了选择,她与树融合成为了完美的存在。根系完全摧毁了这颗星球的全部,少女渐渐进入了永恒美好的梦境中,这场梦将永远持续下去,直至生命的终点、宇宙的尽头。
星球和星系被彻底瓦解,变成星屑般的瓦砾和残渣。璀璨的星海变成了黯淡寂静的——荒芜沙漠。在毁灭掉一切后,树的种子重新漫步在宇宙中探索,继续去摧毁下一颗,错误地诞生了生命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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