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那伟岸的身影笑容更甚，却是不语。
伴仙藏而生，得天地造化，天生神宇，且不沾因果，又怎可能不是那长生仙种？
纵观古今，能与此仙体比肩者，并不是没有，只是屈指可数。
“此乃我族祖地，葬着往昔先辈。”
那伟岸身影话语温和，“此池，亦是他们仙道残存所化。”
他话语的意义不明，却是让苏卿再次抬眸，因为她不想亏欠任何人，轻声说道：“千载之内，我帮不了你。”
“踏出此地，我亦会跌落神宇，只余碎星之力。”
苏卿的目光缥缈，话语中听不出一丝的欺骗，“若是不信，你可一试。”
此番话落，却是让那虚幻的身影蹙起了眉头，哪怕他所知浩瀚广博，却也难猜测出一二玄机。
可这少女所散发出来的仙道气韵，与许多岁月之前，那群雄并起的辉煌大世之中，以盖世姿态傲视万界众生的那位存在，却是一般无二的。
依稀记得那时，他才只是踏入归墟，而那位仙种，却已然无敌于世。
“......”
他沉默片刻，虚手一抚，在苏卿那无言的注视下，追溯起了那段岁月。
不多时，那坚毅沧桑的虚幻面容上，似是泛起了一丝波动，随着一声叹息响彻，“此事，是我之错。”
“征伐多年，不知祖地曾诞仙种，也未曾将族人管束妥当。”
那伟岸的身影轻语，“以至于，使你仙体未臻止圆满，便强行出世。”
他的话语中，泛着几许歉意，以及淡淡的愧疚。
苏卿却是沉默，不想多说什么。
该说的，她早便已经说了，奈何不信。
“你出生于我族祖地，便是我之后辈。”
那身影又道，“如今大周仙朝举界攻伐，我大夏势弱，难以与其匹敌，已危在旦夕。”
闻言，苏卿低垂着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莫名的情绪。
大周仙朝...
对于她来说，已是十分遥远的词汇了。
却不知，会在如今再次听闻。
“随我入帝城，可护你千载无恙。”
这道伟岸的身影话语温和，如沐春风，带着几许慈祥，“将来，若你不愿助我，也可寻时机，自去无妨。”
“如何？”他再问，含笑望着少女。
可惜，对于他的话语，那少女仅是轻唇嚅动，“恕难从命。”
“唉...”
苏卿一语落下，便闻身旁，响起了一声幽幽的叹息，带着几许失落，也带着几许怅然，“你之去处，我亦不会强求。”
“若是将来，你无处可去，记着来寻我。”
此音话落，而那伟岸的身影，也渐渐虚幻了，最终消弭无踪。
这处被浓郁的仙道气息缭绕的山谷中，只余下那一抹寂寥的纤柔身影，静静的端坐着，如雕塑般纹丝不动。
直到一缕晨曦划过天际，照亮了这片昏暗的大地，她才微微抬起清冷的俏颜。
此地，确实不该久留。
她能够感受得到，有着几道极强且暴虐的神念，正扫视着她身处的这片辽阔地域，不需多时，这片隐世之地就将沦陷。
不管怎样，苏卿也不愿在见到大周仙朝的那几位‘熟人’了。
她起身一步迈出，登临高空，那一袭月白色裙衫，转瞬间便出现在了一座荒芜的山巅。
眼眸平淡的俯瞰着下方，放眼望去，皆是废土，寸草不生，连绵成群的宫殿楼宇，皆倒塌崩溃。
唯有一具具干枯染血的骸骨，堆积成山，连绵起伏。
这里，曾经或许繁华鼎盛，如今，却也只剩下了死寂，只余阴森寒气肆虐。
苏卿并未停顿，身形掠过了这荒芜的疆土。
期间，她遇见了诸多修士的尸骸，多半已腐朽，仅剩一些残缺法器碎片，还在述说着昔日的峥嵘，以及那抹血色的凄凉。
苏卿黛眉微颦，虽然心境无波澜，但看到那一幕幕的画面，却也终究还是泛起了一丝不忍。
她曾经见过一片大界的覆灭，也听到过那无尽生灵的哀嚎，那一幕幕惨烈景象，犹历历在目，鲜活如昨日，触目惊心。
而如今，这片大界当中重现。
强者恒存，弱者凋零，这本就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苏卿一路行远，途径了各个城镇与村落的残垣废墟，也看到了一座座被摧毁了的祭坛，其间尸横遍野，血流漂橹，汇聚成暗红的溪流，泊泊流淌。
这是一副充斥着凄凉的景象，每一眼都能勾勒出那场大战昔日的惨烈。
“杀！！”
蓦然间，一声沉重的嘶吼传进了苏卿耳畔，好似那天边的穹顶都为之震颤。
循声望去，目光透过那千万里之远，是一座尚未沦陷的巍峨巨城外，聚集了黑压压一片的大军，足有百万之多，每一名士卒，最低都是锻灵境的修士，最强者也已然踏足归墟。
那恐怖的声势铺天盖地，如潮翻涌，喊杀声响彻四海八荒。
“这里，是我们的家...”
“昔日同袍们的血，不能够白流...”
苏卿的身后，一具鲜血淋漓的士卒拄着染血的长戈挣扎而起，他披头散发，双目猩红如魔，好似要刺破那九重云霄，欲杀上青冥，饮尽那敌人的热血。
“我...还不能倒下...”
他的步伐踉跄，摇摇晃晃，可即便这样，也依旧握紧着长戈，踏着那血迹斑驳的暗红土地，向着那座城池奔去，任由胸膛喋血，依旧没有驻足。
他的背影，孤独萧瑟，带着悲壮，更带着滔天的恨意，似能淹没九天十地，那股仇恨，让人为之心悸。
苏卿侧目，静静的望着。
她能读懂那人身上散发着的滔天恨意，那种恨，好似融入了血液中，铭记在神魂深处，化作了永恒的执念。
可那一抹蹒跚着渐行渐远的染血背影，终究还是没能到达那片惨烈的战场，与那昔日的同袍们并肩而战，只在半路，就轰然倒下，溅起了那一滩凄艳的红。
“我还没能...带着那些年轻的孩子们...回家。”
那最后一丝的喃语，饱含沧桑，一字一句皆沙哑，如泣如诉，载着满腔的愧疚与不甘，缓缓消弭与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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