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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幻象

第二十章 幻象

苍白的肢体极速挥动,浓烟裹身的怪物尖啸着扑来。

灰色的眼眸在废墟之中闪烁,三张捕蝇草般的白色巨口从梦魇烟雾般的身体中伸了出来,上面遍布着瞳孔状的纹样。

白色的巨口张合,锋锐的指爪前伸,敌人越来越近,似乎马上就要把地上的少女撕成碎片!

木下杏却还在双目紧闭!

一个漆黑的身影猛然自废墟中冲出。

富有金属质感的手臂迎着冲来的巨口砸去,魔力的彩色光泽闪耀在这一记铁拳上,带着震碎空气的爆鸣。

这一拳,结结实实地与袭来的怪物撞在了一起!

劲风呼啸着四散,吹起了一大片灰尘。

赵纯全身披着哑光的暗色外骨骼装甲,与作扑击状梦魇如公牛般相对角力。

梦魇身形太大,单手有些吃不上劲,另一只拳头一起顶上。

双足牢牢踏住,地面被踩得龟裂。身体前倾,宛如屹立在大地上的坚硬牛角。

暗红护目镜上反射着天穹上迷幻的黄光,一点一点把抓挠着肢体的怪物向后推去,双拳深深凹陷进了那苍白柔韧的巨口里。

赵纯要为救杏留下足够的空间。

隐藏在各处的灰色眼眸急速眨动,苍白的巨爪在地上不停滑动。

那梦魇眼见离令它垂涎欲滴的魔力源越来越远,混沌的思维也开始着急起来。

它巨口上的瞳孔纹样开始如孑孓般诡异扭动,昏黄的光垂到地面上,幻惑的色彩扩散。

赵纯感到一阵晕眩。

在他眼中,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起来。极远处的东西放大着跑到了近前,与自己角力的梦魇身形疯涨如山岳,似乎渐渐变得不可战胜。

倒塌的废墟时光倒流般飞速重建,赤色染红了噩梦中的光。

「幻觉类的能力吗?」

装甲内,青年神情紧绷。

他竭力驱散着脑海中出现的各种妄想,可仍旧有令人晕厥的怪异景象闪动在视线之中,这身以魔力结晶作能源的外骨骼装甲都在这种精神攻击面前无能为力。

「————!!」

发觉阻挡自己的人类已经深陷幻象,烟雾缭绕的梦魇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它苍白的指爪骤然用力,一只瘦长的手臂朝着赵纯抓去!

空气被撕裂,发出呼呼的风声。

「不好!」

护目镜下,赵纯眸色一凛。

梦魇的巨爪在他眼中忽大忽小,根本把握不好距离。若是硬抗,很有可能会导致装甲内流淌的魔力大量损耗。

没想到会发生战斗,他这次可没带多少魔力结晶来!

「先退!」

赵纯猛地松开手,一把捞起身后昏迷着的少女,在毫厘之间躲过了这裹着风声的一击!

砰!!

那梦魇的瘦长手臂径直穿过赵纯看不见的那架钢琴,如同穿过了一缕幻影。这一击重重打在逐渐重建的废墟上,砸出了一片飞溅的木屑!

“好强的爆发力……”

身形极速退去。

赵纯再次望向梦魇所在的位置,却忽然一怔。

梦魇这一击后,在他视线中原本是空无一物的地面上,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架焦黑散架的钢琴!

那架钢琴看起来价格不菲,与这明显是普通人家的木屋丝毫不相符。钢琴前的木质凳子也被烧得只剩下半条凳腿,满地尽是黑灰。

除此之外,那块地方别无他物。

梦魇正朝这边追来,赵纯却凝望着那架忽然出现的钢琴,大脑不受控制地运转起来。

他记得,在这两天查到的火灾资料中,好像就有这么一架钢琴!

抱着怀中的少女再一次闪避,顺便猛踹了一脚张着大嘴的梦魇。

为了能够跟上魔法少女的移动,这具外骨骼装甲的足部有着特殊强化,因此这一脚势大力沉,一下子就将梦魇踢开了一边。

争得了短暂的喘息机会,赵纯飞身疾退,在脑海中快速回想着昨天查到的资料。

烧毁了十几栋木屋的惨烈火灾、火场中央残破的钢琴、还有在那次火灾中唯一遇难的一家子……

「那家,叫什么来着?」

他有些迷茫地思考着。

「木下……」

青年立在原地,梦魇飞速爬动。

「遇难的那家,是木下家!」

赵纯豁然开朗。

然而,就在他思考之际,捕虫草般的巨口却猛地噬咬而来!

巨口临近,赵纯这才从茫然的思绪中挣脱。他后背上汗毛竖起,脚下迅速用力,踏碎地板,间不容发地躲开了这一记攻击。

「不行,不能再陷于这怪物的幻象中了!」

赵纯暗下决心,强撑着瞪大眼睛,转而单手抱住少女。

他用空出的手往腰间一抹,一颗五颜六色的魔力结晶掉了出来。

“先把杏叫醒再说!”

把这颗结晶喂到了紧闭双眼的少女嘴里,见它在少女口中化为魔力,赵纯这才拿开手,准备再次迎战梦魇。

他却莫名一愣。

心神震动,青年猛然回头一瞥。

兀地出现在视线之中,少女的容颜如刀子般直刺入了青年的心。

水润的脸蛋昙花般枯萎下去,白皙的皮肤在烘烤中被蒸干,身体被烧得肉焦骨烂。

一张焦黑枯瘦的小脸静静躺在他怀里。

“?!”

赵纯愕然瞪大了双眼,浑身僵直如木。

赤色在噩梦中无休无止地蔓延,毁灭的火海焚天灼地,一栋又一栋重建的木屋沉浸在火焰的洗礼中,发出哀嚎般的声浪。

视野陷入了黑暗。

声嘶力竭的喘息声回荡在耳畔,肺部仿佛灌进了挥之不去的浓烟,躯体像是锈蚀不堪的机器那样迈着步伐。

他好像奔行在坍塌的火场里,身体已经被提前用水打湿,似乎是要去救什么人?

……救谁?

「马上就要到了……」

悠扬的钢琴曲传来,欢快的旋律在这片崩倒的世界中有些格格不入。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燃烧木柱的倒落声,赞颂神明的祈祷声,满含期盼的许愿声。

有人在充满温柔地回应。

声音停息了。

不,不。

没有停息。

笑声,哭声,绝望声。

——梦破碎的声音。

他看见了金光升起。

剧痛感在脑海深处炸裂,记忆中的事物如同褪色的墙皮般不停剥落,人物的面容渐渐模糊。

身体仿佛在深渊中跌落,他满含不甘地伸出手,紧紧攥住了那片泛着红光的记忆碎片。

碎片锋锐的边缘刺破了青年的手掌,鲜血顺着掌纹汩汩流下。

他想起来了!

在捡到杏的时候,他就查找过关于这场火灾的资料!

怎么会忘记?!

灼烧的炽痛感从掌心传来。

尖锐的嘶鸣声刺入了耳朵,幻梦中的事物消失无踪。

赵纯从噩梦中猛然惊醒。

再抬头,少女红发飞扬!

娇小的背影屹立于青年身前,白嫩的小脸上满是镇定,赤色的眸子里倒映出火海崩塌的景象。

木下杏舞动长枪,烈焰缠卷其上。

迎着扑来的怪物,她像打棒球那般用力挥击,破空声震耳,少女竟把庞然梦魇打得倒飞了出去!

“杏……!”

火场中,紧紧攥着漆黑的发卡,赵纯恍然开口。

“赵纯!”

长长的马尾扫动,木下杏回眸一笑。

“幸好你来了,我没想到会出意外状况……”

她有些不好意思。

“杏……!!”

赵纯一把抱住了身前的少女。

青年穿着装甲的怀抱有些硌人,面甲褪去,神情中饱含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木下杏就这么被赵纯紧紧抱着,竟一时愣在了原地。

“等、等一下……?!”

她面色微红,想要说些什么,却慌张地摇了摇头,改成了另一套说辞。

“那个,那个什么……要不,要不我们把先梦魇干掉?”

微微垂着脑袋,少女眸光盈盈。

“好。把梦魇解决掉,我带你回家。”

赵纯好像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情绪中,异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面甲重新覆上脸颊,两只犄角斜斜指向天空。暗红色的护目镜反射着火海燃烧的光。

长着苍白手臂的梦魇裹着七彩的灰烟袭来,三张捕虫草似的巨口相错咬动,奇异的景象在四周如梦似幻。

木下杏裙摆飞扬,赤芒流光,手中长枪转动。

赵纯按动腰带,魔力结晶的输出功率飙升,虹色的光泽覆盖上了他的右腿。

“准备好——”

少女高声喊道:

“上吧!!”

长枪卷集着周边的火焰,红发飘扬,少女猛然前冲,接着一跃而起。

青年迈开大步,一段快速的助跑之后,也霍然跳到了半空之中!

梦魇尖啸着冲了过来!

火色的红光如流星般划过,贯穿了梦魇的烟雾笼罩的躯体;虹光缠绕着闪耀在漆黑的钢铁右腿之上,赵纯一记飞踢,正踢在怪物的三只头颅中央!!

猛烈对撞!

身着铠甲的青年自怪物猛冲而来的头顶一路踢去,宛如摧枯拉朽,沿途尽是破灭!

赵纯飒然落地,膝盖微曲,两只手一前一后。

轰!!

爆碎声起!

梦魇在他身后轰然炸裂,烟气四散,迸射出漫天七色光辉!

一瞬间,狰狞的怪物已然灰飞烟灭!

三颗晶莹的宝石落下。

他缓缓起身。

“很帅气哦?赵纯!”

早已在旁边站定,木下杏抱着胸微笑。

幻惑的天穹破裂,漆黑的锁链缩成一团消失无踪。

火海渐渐消散。

现世的光景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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