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灵雪默默打理着一片狼藉的瓜田,白婉君路过停下来问,
“你不生气吗?”
“一开始有点,但知道是黑姐摘去的,就不觉得生气了。”
窒息的负罪感顿时爬满了白婉君的内心,江灵雪的愚忠让她无话可说,真是个无趣的可怜人。
……
有一人前来买瓜。
“生意行吗?你们哥俩。”
……
泼皮来到瓜摊前,
“娘们,你这瓜多少钱一斤?”
“两文钱一斤。”
泼皮嗤鼻一哼,
“你这瓜皮子是金做的?还是瓜粒子是金做的?”
张若然莞尔一笑,
“你瞧瞧现在哪有瓜啊,这都是昆仑的瓜,你嫌贵我还嫌贵呢。”
“给我挑一个。”
“行。”
张若然抱来一大个寒瓜,啪啪拍了两下,
“这个怎么样?”
泼皮嚣张问道,
“这瓜保熟吗?”
张若然偏头一笑,
“我开水果摊的,能卖给你生瓜蛋子?”
“我问你这瓜保熟吗?”
张若然心头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略生气的说,
“你是故意找茬儿是不是?你要不要吧!”
泼皮尴尬的笑了笑,
“你这瓜要熟我肯定要啊,那它要是不熟怎么办呀?”
“哎,要是不熟,我自己吃了它,满意了吧?”
张若然把寒瓜放到秤上,
“十五斤,三十文。”
“你这哪够十五斤啊,你这秤有问题呀。”
张若然暗叫不好,难不成这泼皮是个行家?居然能看出秤上做了手脚,张若然还感觉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来着。
“杀人啦!杀人啦!”
坊间人群忽地炸开了锅,人潮拥挤混乱,泼皮抱起瓜撒腿就跑,张若然第一反应是把苏昭月揽进怀中护住。
武侯捕及时赶到,骚乱很快平息下来,张若然与周遭摊主打听了下,听说是有人在药铺持刀劫药,失手伤了人,刚被抓住,大概等审过就斩首了。
罢了罢了,不是凑热闹的时候,得赶在天黑前把瓜卖完,还打算给苏昭月买几匹布帛裁制新衣,张若然继续叫卖,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一看瞧一瞧嘞,上好的昆仑寒瓜。”
苏昭月扯了扯张若然的袖子,低声道,
“大王,可这是我们黑风山的瓜呀。”
“嘘~傻丫头,你不懂,生意就得这么做。”
苏昭月又扯了一下,有点紧张的说,
“大王,有人在偷看我们。”
“没事的,有我在。”
张若然早注意到了,对面墙根坐着一披戴旧麻袍的小孩,时不时就盯着自己。
暑气逼人,骄阳似火,见苏昭月出了不少汗珠,张若然解开钱袋,取了几个钱放在苏昭月手心,
“来,丫头,旁边有卖酥山的店,你去买一碗吃。”
苏昭月呆呆的接过钱小跑去买,不一会儿又端着碗回来呈给大王,张若然又想气又想笑,指尖轻点了下苏昭月眉心,
“傻丫头,我是让你吃。”
苏昭月开心的吃了几口,看了看汗流浃背的大王,就挖出满满一勺,小心翼翼的递到张若然嘴边,
“大王,你也吃一些。”
“……好,嗷呜~”
冰凉甜腻,还不错。
日过酉时,还剩两个瓜没卖出去,不过也该收摊了。张若然挣得大袋沉甸甸的钱币,陪苏昭月买好布帛后,还要根据白婉君的记给的单子去采买些器具与药材。
期间,那小孩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二人身后。
日薄西山,张若然和苏昭月背上竹篓,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总算是赶在天黑前出了城,那小孩仍旧跟在后面。
忍无可忍,张若然直接大步冲回去拎起那孩子,质问道,
“你还要跟多久?”
掀开兜帽,是一个形如枯槁的瘦弱女孩,光着脚丫子,脸上沾了灰尘,眼神惊惧又茫然,颤声道,
“没有跟着,只是碰巧同路。”
张若然放下她,夜幕将至,城外尽是荒郊野岭,这还能有同路的?满腹狐疑的问,
“你要去哪儿?”
“黑风山。”
张若然眉头一蹙,
“你认得黑风山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妖怪山。”
“知道还敢去?你要做啥?”
“凭什么告诉你。”
张若然气炸了,但仅有的气度还是不允许自己在小孩子面前大发脾气,
“直说吧,我就是黑风山的大王,你到底想干嘛?”
女孩抬眉,上下打量了一番,
“骗人,你明明是个悍妇。”
?
是可忍,孰不可忍,张若然挽起袖子,作势要打,
“啧,我今儿非把你舌头割来下酒吃!”
苏昭月急忙拉住她,
“大王冷静,冷静。”
……
结果,还是让这孩子跟上了山。
山中半道,眼尖的江灵雪注意到这不寻常的一幕,闻着味儿跟进山洞来凑热闹。
张若然舒展身子,斜躺在石椅上,女孩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没想到悍妇真是这山头的大王,啪的就跪下了,张若然挠了挠脑门,头疼,
“黑风大王,小女无知,适才多有得罪,还望宽恕。”
“行了行了,快说你来此所为何事?”
女孩脱下破旧的粗麻长袍,露出瘦骨嶙峋的身子,
“小女子冒昧,恳求大王买下我,肉少了些,所以,很便宜的,您可以割了小女的舌头,拿去配酒。”
身肌贫瘦,干不了活;容貌,只能说还不算丑,不过大概窑子也不收这样式的;所以,她认为黑风山大王是吃人的妖怪,把自己作为食材来推销了。
合着是来卖肉的,想到这里,张若然浑身不自在,
“你跟妖怪谈生意?你可知晓,就算我现在吃了你,不付一厘钱,你也无计可施。”
“您不会这样做,我听人说了,黑风大王是有信誉的妖怪。”
“那你没听说,我不吃人肉么。”
女孩稍一怔,抿了抿唇,一手放在胸口,焦急的说,
“大王,小女只是瘦了些,不难吃的,也没有带病……”
张若然叹了口气,不耐烦的打断她,
“我真的不吃。”
女孩话语戛然而止,张着嘴呆在原地,半晌发不出个声,双眼散光,一种无可奈何的绝望攀上稚气未脱的面孔。
她缓缓捡起地上的麻布袍准备离开,张若然叫住她,
“慢着,我没说你可以走了。”
女孩回过身,感到莫名其妙,张若然平静的问,
“我很好奇,你要钱做什么?是什么事情以至于你甘愿舍生卖命。”
女孩再次跪下来,痛苦的说,
“家母害了痨病,所有东西都被我换钱买药了,可仍是远远不够,我不想娘亲死……午时在坊间抢药被抓的人,是我舅舅……”
女孩低着头,双手捂脸,瘦弱的脊背忽而抽动起来,眼泪顺着指缝无声滑落。
张若然沉默了会儿,轻轻拍了下手,
“行,买下你了,不过,我不会给你钱,令堂的病倒是可以帮帮忙。”
女孩慌忙擦掉眼泪,跪伏在地。
“承蒙大王厚恩,小女不胜荣幸,愿当牛做马报答。”
张若然拽过来在一旁吃果脯看戏的江灵雪,
“雪儿,你跟她走一趟,把她母亲接来山里,小白那边由丫头去讲。”
江灵雪咂咂嘴,低声问,
“黑姐你认真的?”
张若然附在她耳边轻语,
“你与这孩子打好关系,套下她的话,是从何人口中听来关于我的事,把那人带来见我。”
张若然素来行事低调谨慎,也不允许熟识的人向外界透露自己信息,倒不是她见不得光,只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她尽可能不想引来各种各样的麻烦,像现在这样。
苏昭月给张若然倒来一杯水,
“大王很信任将军呢,什么事情都放心交给她去做。”
张若然唉声叹气,缓缓道,
“丫头,这个世上呀,总是会有这种人,若不给她找点事做,她连活下去的念头都会消失。不说这些,丫头,你去把刚才的事情转告小白吧,我要休息了。”
猫妖,又称作猫鬼,只要吃了某人的心,便可获得那人生前的记忆。
江灵雪总能找到各种理由喝酒,每次都喝得酩酊大醉,因为,除了喝酒,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感到快乐了。只有张若然明白,酒醉后真的十分痛苦,这种痛苦给江灵雪带来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快感,令她沉沦过往无法自拔。
张若然闭上眼,回想起和江灵雪的初次相遇。
很久以前,有那么一只繁华盛世下的小白猫,诞生在荣华富贵的将军府,自睁眼起便受尽恩宠,日日寻蝶弄花,逍遥自在,无忧无虑。
千不该,万不该,仅是多看了一眼别院中那练剑的小公子,便暗生情愫。打那时起,白猫为了化形,开始日夜不休的拼命修炼。
黄天不负有心人,那年的小公子当了将军,白猫也化作窈窕淑女,隐瞒身份,与将军相知相爱,结为良缘。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居心不良的家奴私通外人,举报将军府豢养猫鬼害命。朝中的高官达贵便借此为由打压风头正盛的将军,将帝王家的病痛均归责到将军头上。
为保全性命,将军主动上书请罪。
回到府中,将军劝说白猫先南下暂避风头,实则早已在半途安排好埋伏的道人,截杀身怀六甲的将军夫人。
道人们伏杀白猫后有说有笑的回去邀功,丝毫未注意到尸体长裙底下缓缓睁眼的幼猫。
豪气干云的小黑熊辞别刘大娘,外出闯荡八方,势必要选一处风水宝地,打下来作自己的地盘。途径一处不毛之地,见四只豺围着一具妇人的尸体打转,却迟迟不敢上前,小黑熊捡了根树枝将豺撵跑,见到了令她终生难忘的情景。
有只满口染血的小猫趴在尸体上,双瞳猩红,全身毛白似雪,惟四足漆黑如墨。
猫儿一面泪流不止,一面啃食着妇人的胸腔。小黑熊稍靠近一步,猫儿便炸开毛龇牙咧嘴的低吼恐吓。
小黑熊把猫儿从尸体上撕开,锤了个半死不活。躺在地上的猫儿依旧一脸不服,恐怖的嘶吼却渐渐低弱消逝,猫儿难以置信的看着,小黑熊刨了个坑将她的母亲好好立碑埋葬。
月上柳梢头,猫儿趴在坟前不愿离去,小黑熊乖乖坐在猫儿旁,爪子轻轻搭上猫儿肩头,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
“你没地方可去,往后就跟着我混吧,等我有了自己的山头,便封你为镇山大将军。”
猫儿不答应,小黑熊又揍了她一顿。
在得知猫儿继承了母亲的记忆后,小黑熊许诺助她复仇,带她修炼,教她武功,同时不停帮她打探着仇家的信息。
深入骨髓的仇恨加上吃过人心,猫儿比小黑熊更早化形。讽刺的是,渡过雷劫的猫儿,夺来的名字竟然与她生母一样,江灵雪。
……
夜尽天明,洞口的大公鸡准时吵醒张若然,大王眯着眼打了个哈欠,翻过身准备继续睡,却察觉到侧卧之榻有人酣睡正香,温热的呼气还对着自己胸口。
掀起被子一瞧,果不其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钻进来了,明明都给她安排独立的房间了。
苏昭月眼也不睁,伸出小手一顿摸索,抓到被子拉起来重新盖上,张若然无奈的问,
“丫头,怎么又来了?”
苏昭月迷迷糊糊的嘟囔着,
“做梦……害怕……大王在……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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