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我叫庄雨霞，我们是文学社的成员。”庄雨霞微笑着，将一盒茶叶推向了坐在对面的老人面前：“这是一点小礼物，此次叨扰，多有麻烦了。”
“没事儿，我个老头子，一人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干。”步老人家笑着摇了摇头道：“来几个人陪我这老家伙聊聊天也不赖。”
说着他感慨道：“唉，没想到我也成为了曾经我眼中的老人家啊……”
庄雨霞掩嘴笑了笑：“哪有，看您身形，还是相当健朗呢，平日恐怕没有疏忽过锻炼吧？”
“哦……没事儿干，就出门打打太极拳锻炼下而已。”说着，他的双眼扫了一眼四人，好奇道：“我倒是好奇，你们四位，又有什么事情找我这么一个，与你们完全素未谋面的老家伙呢？”
“当时见严恩主动联络我时，我已经很是惊讶了，更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为了帮四个学生找我。”
庄雨霞瞥了眼夏文学，示意接下来该轮到他说话了。
“不知道您是否相信——我们是为孔颖而来的。”
那老旧的名字传入到步平的耳中时，他先是一愣，沉默良久。
“她……因为她？”步平摆了摆手，笑道：“四位就莫拿我开玩笑了，孔颖她早死了，五十年前就死了……”
“对了，你们是文学社的学生？是文学社中有什么资料记载了她的事情吗？为什么要来找我？都过去这么久了……”
老人的声音，微微地颤抖着。
夏文学回头看了一眼三女，朝着门外努了努嘴。
“诶？！我们不能留下来听吗？”
庄雨霞有些不悦道，她本就好奇心浓重，眼下夏文学这么做，无异于脱下她的鞋子在她脚心挠痒，根本没法忍受。
“是的。”夏文学淡淡道：“事件结束后，她愿意，我就再跟你们复述。”
“但现在……不行。”
“好吧……”
虽有些失落，但三女还是听从她的安排，暂时离开了屋子。
老人疑惑地看向了夏文学。
夏文学轻轻张嘴，缓缓念道——
“致步平：”
“对不起。”
“我想，这么多年里你一定都活在自责中，会认为是你害我死的。”
“你说让我等待，我知道，你想等到连载结束之际，亲口再跟我说出这些。”
“但我只想告诉你，不是的，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是我……太过软弱，已经没法再等待了。”
“我很喜欢你的书，很喜欢里面的剧情，也很期待后续的发展。”
“但抱歉，我无法成为你书中的女主角了。”
“若你仍因过去的事情而自责的话，请放心吧，我从未怪罪过你，绝无分毫。”
“愿你与你现在的家庭，幸福美满——”
夏文学的话微微一顿，那饱富情感的声音瞬间变得冷淡，最后说道：“孔颖敬启。”
再看向老人时，他呆愣在原地，眼泪缓缓从眼角流落。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他激动地站起身，上前抓住了夏文学的肩膀：“是……是孔颖，曾经留给我的信吗？！在文学社里？！”
夏文学沉默片刻，答道：“……嗯，是的。”
“这便是……孔颖学姐自杀前写下的，留在文学社里的信。”
“我们作为后人偶然发现了这封信，其中就有她的请求，希望未来的社员可以替她把信传达……”夏文学的话微微一顿，歉声道：“抱歉……太晚给您送到了。”
“也很抱歉，没法把信……拿给您看，但请您放心，信的内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误传，是百分百准确的。”
“……”
步平松开了夏文学的肩膀，后退两步，坐倒在沙发上，撑着双膝捂脸，无声地流着泪。
“学长，这便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夏文学仍是如同先前那般不变的语气：“将她的信息送达……便是我们的目的。”
“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啊……原来你没有怪罪过我啊……”
步平颤声喃喃道。
“对不起，对不起……”
“如果当时，我接受你了的话……”
“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
“说什么不怪我了……”
“但如果我同意你了，你不就完全不会做出一样的选择了吗……”
他自言自语着，后悔地说道。
“若不介意，我可替您保守秘密，说出来，心里也会更舒服一些。”夏文学走到老人的身边坐下：“就像她在信中所说，希望您不要再为此自责。”
老人无声地坐在沙发上，沉默着，他缓缓抬起头，用沙哑地声音说道：“在她自杀的前一天，放学前，她来找了我。”
“她跟我告白了，虽然如今情感早已淡薄，但我却从未忘却那日的场景。”
“但当时，对她抱有爱慕之情的我秉持着最开始的计划，想将写给她的那本书正式写完后，再由我亲口跟她说出我的心意……告白的人，应该是我才对，所以我拒绝了。”
“这话，也是我最开始就跟她说了的，刚喜欢上她的时候，我就这么说过——要用一本她最喜欢的书，在完结之际，同她诉说。”
说着，他抱住脑袋，后悔道：“然后第二日……她便爬上高楼，一跃而下。”
“在看到她尸身的那一幕，我才明白她离开时的眼神——那不是因为我拒绝后悲伤的神情。”
“而是已经放弃了生存后绝望的情感。”
“如果，如果我当时没有抱着那种想法接受了的话，该多好……”
原来如此。
“对现在的我而言，那份情感，或许已经因为现在的家庭，消失的无影无踪。”
“但唯有没能拯救下她的愧疚，至今仍谴责着我的内心……”
“真的……很对不起……”
“孔颖……”
在老人无声的落泪下，夏文学轻轻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言不发。
直到他的情绪逐渐平稳下来，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啊，让你看到我这个老头子不雅的一面了。”
“……无妨，但我想问问您……学长，那本书的意义的最终章，您有留下来吗？”
老人点了点头，起身回到自己的屋内，数分钟过后，他那着一沓泛黄的文稿，递给了夏文学。
“对我来说，这份东西早应该被销毁了吧……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这是对我老伴的不忠。”老人苦笑道：“但我始终放不下那份愧疚，便一直留着。”
“我当时已经写完了最后一篇，只是尚未发布……但现如今，果然还是交由她曾经在的文学社来保管吧，拜托你了……学弟。”
夏文学郑重地收下文稿。
这样子……就集齐了。
《书的意义》的全篇。
“那么，此行多有叨扰，我也先离开了。”
“对了，虽然我不喜欢作为过来人教训晚辈，但还是跟你说一句比较好……”老人拍了拍夏文学的肩膀：“抓住眼前的机会，不要轻易因为什么理由而再让她多等了啊，学弟。”
听到这话，夏文学顿了顿，转头对他笑道：“嗯。”
“学弟受教了，我一定不会……辜负等待我的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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