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了，朱伊安。我等你好久了呢。”
我眨了眨眼睛，发觉自己自己正在一片黑暗中，耳畔响起的是没听过的柔和女声。虽然没听过，却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是谁呀？我怎么看不到呀？”
我四处张望说话的人，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然后意识到自己正在梦里。现在应该是确实跟拉萨尔联系上了才对，我能感受到我的梦境里充斥了它的魔力。
那说话的女声是？
“这里这里。拉萨尔，快把我显现出来！”
那柔和的女声嗔怪地命令道，那声音让我联想起了柔和的银，就像凝结的月光，给人一种安宁感，而她显现的形象更是加强了这种印象。
雪白的长发如同玻璃般通透，眼眸却是幽深的黑色。她很美，却不是那种具有侵略性的美若天仙，而是不经意自然的柔和美感，如一道安宁的安眠曲深入人心。
“魔王大人！”我连忙行礼。
尽管我没见过魔王大人在虚无假面下的真容，但这股魔力波动确实是魔王大人没错。魔王大人的意识正在我的梦中显现。
平时的魔王大人全身都由戴兜帽的长袍包裹，现在却像一个少女一样穿着轻飘飘的黑色连衣裙，往常掩盖在面具下的面容正露出符合年龄的可爱笑容。
“在这里就别叫魔王大人啦！我教你这个方法的时候不是说了吗，在这里要叫我的名字。而且不是说了要你有空多来找我玩吗？怎么完全没见你用过几次啊？”
现任魔王，地上魔君，抬手便能将世界笼罩在黑暗中整整十日夜的十夜魔王正在闹着变扭。
“对不起魔王大人，我似乎忘记了，只记得这是一个联系您的紧急办法……”
“名字！”
魔王生气地皱起姣好的美好，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小妹妹的错觉。我是说，真正的妹妹，克洛希可从来不会在我面前这样。
真没办法，尽管感到僭越，我还是听命说出了魔王大人的名字：“———”
我不可思议地歪了歪头。不知为何，那几个字的发音就是无法顺利发音。明明张开口了，可吐出来的字就像是阳光下的肥皂泡，一瞬间就消失了。我又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该死的诅咒，就连这里也不行吗。”
魔王大人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去，就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叹了口气。
“对不起魔王大人，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没办法……”
“没关系。不是朱伊安的错，是该死的纯净之黑。这就是同等契约的代价，没办法，就先叫我十夜吧。就这样忍耐一下好了。”
我懊恼地低下头，魔王大人轻轻甩了甩脑袋，踮起脚摸了摸我的头。
“所以是什么事想到联系我了呢？如果是血牙堡的话已经没事了哦，修好了，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魔王大人！我看她还需要反省……”
“拉萨尔你闭嘴！”十夜大人猛然怒吼道，潜藏在黑暗中的拉萨尔乖乖闭嘴了，我也被吓了一跳，捂住了耳朵，就连尾巴也垂了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看着眼睛含泪念念有词的我，十夜大人摇了摇头，温和地朝我笑笑，双手握住了我的手。我感到安心了一些，抬起头，正好和那幽深的黑眼睛对上视线。
“没关系。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原谅你。哪怕你要燃尽整个世界，我也会降下黑暗成为你的帮凶。即便是与神为敌，只要是和你一起我什么都会去做。”
“毕竟。”漆黑色的眼瞳满含笑意，“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嘛。”
“十夜……大人。”
我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感动地用力回握她的手。
“魔王大人！你对她也太纵容了，这样——”
“拉萨尔！”十夜大人沉下声音低喝道，“到底你是魔王还是我是魔王？”
“是，魔王大人，恕属下冒犯了。”
看着拉萨尔吃瘪让我心情非常好，但我无法隐藏心底的疑惑。
“十夜大人，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没什么，因为我们是朋友嘛。”十夜大人温柔地笑笑，白净的指尖轻轻拂过我的脸，“而且你是我们的火种，温暖的，带来希望的火种。这是你应得的。”
“我…”
我感到有什么记忆似乎被牵动了一下，一种莫名的感觉从心底升起，又像海水退潮一样迅速消散了。
那似乎是某个约定，虽然我已经记不住具体的内容了。那个声音焦灼干渴，仿佛正被火焰烧灼一样饱含压抑的痛楚，它说什么？
我摇了摇头，印象消失了，随后想起自己联系十夜大人的最初目的。
“啊！差点忘了，十夜大人。您快看这个。”
我摊开手掌，将诡异魔石的碎片显现出来。那碎片黑中泛红，仍然带有一点异样地魔力，即便是在梦境中呈现复制品，它也散发出极为不祥的氛围。
“这是裂口兽的魔石，没想到人类的领地也出现了，我本以为我们成功将它们控制在了东方……。”
十夜大人皱起眉头，将碎片拿在手里，闭上眼睛，随后摇了摇头，面露苦涩。
我灵机一动，开口道：
“难不成，这就是克洛希参加的秘密调查任务？”
“是的。当时这件事还是绝密，现在已经不得不公开了。因为那东西，在魔域外围已经到处都是了，当我们发现时已经晚了，绝境山脉外的文明早就已经被裂口兽毁灭了。现在还有完整体制的国家，可能只有我们和人类王国了。”
“为什么？这东西有这么可怕吗？”
我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听到的话。绝境山脉外围有部分恶魔族联合其他小种族构成的小国家，长久以来依靠绝境山脉拒绝归入魔王统治。如果他们都被轻松地毁灭了……
“裂口兽会产生巨大的食欲，能够无限进食无限地生长，因此数目增长的非常快。现在关于它们只知道两件事。”
十夜大人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裂口兽能够只能取食新鲜的血肉，干制的和保存的食物都不行，也不吃植物性的食物，必须是血肉才行。同样，也只有具有血肉的生物才能转化为裂口兽。”
“第二，它们通过传染增长数目。我们将产生裂口兽的未知魔力叫做血气，长期受到血气影响的生物会逐渐转化为裂口兽，而直接接触过或食用裂口兽的生物随时有可能转化为裂口兽，潜伏期不定，所以很容易造成大量伤亡。”
“同时，生长过大的裂口兽会主动爆裂，通过血肉感染更多生物。这种表现有点像真菌类魔物，但我们确认过了，裂口兽原本都是正常的生物和魔物，受到血气影响才转化为裂口兽。”
“呃，十夜大人，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想问一下，”我犹犹豫豫地举起手，“它们死后是不是也会爆炸呀？那时候如果被血肉浇满脸会怎么样？”
“直接接触？那肯定是…”十夜大人猛地顿住，“该不会你……”
“是的。”我感到很抱歉，于是低下头，“我似乎是被浇了满头。”
十夜大人眼中闪过惊讶的神色，一把抓住我的脸，我似乎在她幽深的黑眼睛里看到不停止的漩涡，光是看一眼就让人有一种要被吸进去的错觉……
“十夜大人，太近啦，太近啦！”
“真奇怪，似乎真的没有被污染呢。”
十夜大人放开我，露出复杂的笑容。
“总之我没有被感染吧？我可不想变成只会吃吃吃的怪物。”
“嗯，暂时没有问题。”
不知为何，十夜大人的表情有些复杂。但我单纯因为自己安全了而松了一口气。
“虽然现在看来没什么问题，但还是要实际检查一下才能确保，我会让克洛希带你回来的。”
“哦。十夜大人，对不起，我暂时还不能回魔王城……”
我支支吾吾地开口道，十夜大人静静地看向我，等待着我的说明。
“就是，我在人类这边，还有必须做的事情。有个人，我还欠她恩情。”
我越说越觉得难堪。这是我个人欠下的恩情，魔王大人的命令应该是优于一切的。但是我却感到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让我不得不开口这样要求。
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报恩吗？
“不对。不只是报恩。”
我坚定地望向十夜大人，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帮助她实现理想，仅此而已。”
十夜大人笑了，那是欣慰的笑，却又有些寂寞。
“如果你想做，那就去做吧。”十夜大人再次踮起脚摸了摸我的的头，微微一笑。“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要做好觉悟哦？”
“嗯。”我点了点头。
梦境开始动摇了，建立了这么久的梦境联系，即便是心灵大师拉萨尔也坚持不住了。
“小心裂口兽。”十夜大人逐渐模糊的身影说道，“小心红色。敌人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在最后一刻，我听到十夜大人轻声说：“真羡慕那个人呀……”
梦境破碎了，我跌落回无梦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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