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小丫头八岁。
她娘亲是苏府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低等侍女,父亲曾是府上一个身份低微的护卫,前些年在抵御外地时战死,自此她便没了爹,由娘亲一个人艰难地带大。
娘亲的薪水算不上贫寒,再加上父亲战死所得的抚慰金,勉强够两个人生活了。
娘亲没月都会省下三四个铜钱,笑着说要留给她当嫁妆,小丫头总会红着脸说不嫁人要永远陪着娘。
然而不曾想娘亲突患寒疾,卧病于床无法动弹,邪风恶寒,发热无汗,咳喘疼痛。
小丫头翻出这些年生下来的铜钱,为娘亲买药。
娘亲服了药汤,情况确实略有好转,但小丫头目白自家薄薄的家底是撑不了多少日的药费的,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办呢?
她捻着布衣使劲地想。
抢?不行,她一个八岁的小丫头片子能抢得过谁?
偷?也不行,她笨手笨脚的,极易被抓,再者苏府规矩颇严,偷盗者一经发现便必然是驱除出府的凄惨下场。
但若不这般,又如何能得到药钱呢?
她忽然记起了一事,据说府上的三少爷曾派人在他的住宅附近修了一方许愿池,好像说许愿时往池子扔一枚铜钱,所心心念念的事情就能实现。
但在这么廉价的条件真的能美梦成真吗?小丫头对此表怀疑态度。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
那池子中一点有很多很多很多的铜钱!
……
府上的三少爷是个古怪性子,不太喜奢华,传闻说他将自己的住宅安置于一处清幽之地,服侍他的侍女也只有寥寥几个。
这般幽静之地,料想守卫应当不会太多。
小丫头偷偷摸摸地来到许愿池边上,池水中懒散地浮着几尾鲤鱼,察觉到有人靠近也并未惊扰害怕。池水清澈见底,可以轻易看到数不胜数的铜钱静静地躺于池底,闪烁着柔和的光晕。
许愿池有点深,小丫头伸手也够不到底,她犹豫了一下,脱了草鞋挽起裤脚,轻轻地踏入池子。
池水很凉,不过小脚丫子下一排排硬邦邦的铜钱却给人以独特的暖意。
小丫头弯腰小心翼翼地拾着,正犹豫着是要拿七枚还是八枚铜钱,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清澈的嗓音,“喂。”
小丫头脸色唰的一下变得雪白,满手的铜钱从指间一股脑地滑落,叮叮咚咚地坠回水中。
她僵硬地转身,出声的人是一个与她年纪相若的男孩,深青薄衫,浅浅的笑意映满她整个瞳孔。
她从未见过这样柔和的眼神,一下子失了神。记忆中,除娘亲外的所以人都冷眼以待她,每每与他们的视线相接,像是触了千年寒冰,一寸一寸、不可遏制地弥漫全身。
待到男孩走进,她才恍然惊醒自己在做什么,慌张地说:“我……我……我只是……”
急得快哭了。
男孩用手食抵唇,轻声道:“嘘,小声点,不然会把守卫引过来的。”
小丫头赶紧用手捂住嘴,一双会说话的眸子楚楚可怜。
男孩站在逆光处,柔声道:“你也来这儿捡铜钱啊?”
小丫头不明所以,怯怯地点了点头。
他从池子里捞出一大把铜钱,说:“把手伸出来。”
小丫头眼眶湿润,像一汪春水吹皱的池水,想哭又不敢哭,乖乖地伸出了手。
男孩将铜钱尽数摊在她手心,仅给自己余了两三枚,说:“先别急着哭,我又不是来抓你的……我跟你一样,是来这儿捡铜钱的的。这些铜钱扔进了池子便是无主之物,能拿多少是多少……
一看就知道你是第一回来这,我就不一样啦,我对这儿熟得很,说是了如指掌也不为过,像守卫巡逻的时间啊,各处的隐秘小路啊我都轻车熟路……比方说现在这段时间里巡逻的守卫加倍了,你要想离开就没有那般轻松了。”
小丫头果然是个傻白甜,懵懵懂懂地就被唬住了,焦急道:“那、那怎么办啊?要是咱俩被抓了……”她没敢接着往下说出那个最坏的结果。
“你信我么?”男孩直视着她的眸子问,“你若信我,我可以带你平安离去。”
小丫头看见他干净、澄澈的眸子里边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而她手心还紧紧攥着一把铜钱。
“信。”她怯生生地说,显然这个字消耗了她不少的勇气。
“好。”男孩忽的就笑了,笑容醉人,伸出手递向她。
小丫头红着脸搭着他的手出了池水。
哪怕是出来了,她还是没有松开握着的手,生怕一松手他就不见了。
男孩并无注意这样一个细枝末节,拉着她便准备离开,不过很快想是想到了什么,忽地停下来脚步。
“怎么了?”
小丫头紧张地捏了捏他的手。
“来都来了,那就许个愿再走呗。”他解释道说,捻起一枚铜钱丢如池子,池水泛起阵阵涟漪,“许愿池啊,保佑我们被挨抓到……”
小丫头破涕为笑,犹豫了一下,也扔了一枚铜钱,“许愿池啊许愿池,希望我娘亲的病快点好起来!”
“走吧。”
“嗯。”
……
小丫头被牵着走,果然躲过了一茬又一茬的守卫,在偌大的府邸中如鱼得水。
男孩将她送回了她所安居的小破屋,说:“好啦,我就送你到这儿了,以后你要在想去许愿池那边捡铜钱就来找我……唔不过我有时候会不在,那时你就不要自己一个人进去啦,你这么笨,被抓到了就不好了……”
小铜钱是他为她取的一个外号,小丫头没有反对。
她满脸俏红,低敛眉目,两根手指悄悄绞扭衣角,鼓起勇气红着脸问他的名字。
“我啊……”他歪头认真地想了想,洒然一笑,“你叫我苏落就好啦……”
……
转眼过去两月小铜钱几乎没隔两找一趟苏落,他几乎每回都在。
不过正如他所说的那般,他有些时候会不在,在见到他时,他身上总会萦绕着胭脂气,或浓或淡。
两人的出行不是每次都那么顺利,有一回他俩差点就被巡逻的守卫给发现了,幸亏苏落察觉得早,抱着她转身躲至一处幽深的角落。
待到守卫确乎走远了,小丫头砰砰直跳的心才平稳些许,这才注意到苏落正以一种极其亲呢的姿势抱着她,她能清晰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男孩的呼吸打在她耳上和颈间,痒痒的。
小丫头心如鹿撞,好像不是怕,只是像被什么轻柔地挠了一下,就再安静不下来了。
她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但岂料世事无常,本已痊愈大半的娘亲的病情却突然急剧直下,见娘亲面容苍白,呼吸微弱,小丫头悲伤得泣不成声。
苏落不知从哪里找来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医师,治病,老医师把过脉后,也是一脸凝重,低声喃喃道:“奇怪,前些日子明明还好好的啊……”
小铜钱没能听到他的低语,急切的问道:“医师,我娘亲她怎么样了?”
老医师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说:“阎王要她三更死……”
小丫头如遭雷击,脸色雪白。
“真的没有办法挽回了吗?”苏落沉声问。
“病已入膏肓,世间无药可治。”
“哪怕是悬崖勒马吊命也不行?”
“恕老夫我无能为力……”
“你骗人……呜呜……”小丫头泪眼汪汪地凄然道,“庸医、你是庸医!我娘亲分明还有救……呜呜……”
行医救人大半辈子头一遭被人骂作庸医的老医师气得吹胡子瞪眼,刚想出声呵斥这个出言不逊的小丫头片子,却没来由地心底一凉。
他僵硬地微微扭头,瞥见了一道冷冷的视线。
苏落。
好似一大瓢冷水泼下,老医师心底的怒火顿时被浇灭了。
“小念,不得对医师无礼……”卧病于床的女人虚弱地开口说道。
“娘!”小铜钱眼圈红红。
“人之生死,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必强求……”
女人为小丫头轻拭泪痕,虚弱地微笑道,小丫头哭得像小花猫泪脸,泪珠怎么样擦不完。
饶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的老医师,此刻心中也有些发堵,他瞥过头,不愿再看。
他微不可察地朝苏落行了一礼,无声无息地退出了小破屋。
苏落无声地叹息,同样静静地离开了小屋,为她们留以最后的相处时间。
……
这世间最悲痛的事情,莫过于生离死别,可是过程往往出人意料,灾难来临之前,没有丝毫暗示,山崩地裂只需刹那,生与死也只在一瞬之间。
小铜钱紧紧地拥着娘亲,却能感受到她的生命在一点点消失,哭得宛如泪人。
女人一遍遍温柔地为她抚去泪珠,细数着小丫头婴儿时期的趣事。
直到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仍是笑靥如花,只是好苍白、好无力……
……
大雨滂沱。
小铜钱凄然地跪在墓前。
苏落站在一旁沉默地为她撑伞。
青衫尽湿。
她不起身,他便为她一直撑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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