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的‘牲’和牲口的‘牲’是同一个字。
“天啊！这个也太大了吧！”
“可以用尺量一下吗？”
“目测的话，长度约等于‘世标Ε4’纸的宽度？好像还要更长一些？”
“我能拍个照片纪念吗？”
“就摸一下……就一下……”
“哎？他要醒了！快住手！”
叽叽喳喳的声音……有点烦……
白夜迟钝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觉得全身都要散架了……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怪物去哪里了……
他猛然坐起身，警惕的看着四周。
一众医护人员被他吓得连连后退，彼此面面相觑，不明白他一脸要杀人的神情是怎么回事……
“那个怪物呢？”
此言一出，连白夜自己都愣住了。
自己怎么会问别人这个？
看着周围的医用仪器以及仪器上代表学会的‘无限’标志，白夜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学会的医院。
既然在医院，那询问医护人员关于战斗的事情根本得不到任何答案。
自己活下来了……
怎么活下来的？
白夜不知道答案，自己受的伤有多么严重他最清楚不过，照理说在最后那种情况下，自己没可能活下来的……
他看着自己无遮无掩的身体，上面连一丝伤痕都没有，怎么做到的？是学会的最新技术吗？
他站起身，看着周围涨红了脸的医护人员，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明白了她们在看什么，为了让她们能好好回答自己接下来的问题，白夜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能给我一件衣服吗？”
“可是检查还没有结束。”
白夜点点头，默许医护人员继续进行她们的工作。
由于是全身的创伤检查，所以没办法允许他穿着衣服接受检查，况且检查室内也没有可提供的衣服，好在白夜还是被允许获得了一块可以盖在身上的白布，用来屏蔽那些充斥着各种想法的目光，让他得以静心思考。
第432点级战斗队就剩自己一个……不，算上高萌，两个吗？
白夜想到这里，心里仿佛被揪了一下。
甘醴……胖次……老赵……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至于怪物……那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担心的了。
自己能够被送到这里说明学会的援兵赶到了现场，后续的事情已经交给他们处理了，那已经不是自己能操心的了。
之前那么舍命与怪物鏖战……如今那怪物的一切却不再由得自己操心，一想到这些，白夜心里总觉得有些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哪怕那怪物还活着，学会也同意将之交给自己处理，自己现在去一样还是送死。
可能这个词用的不是很好，但白夜觉得‘送死’已经是最贴切委婉的说法了——可以用来形容第432小队的战斗过程……
回想起之前的一切，很多死亡是可以避免的，比如在甘醴死后听殷青萍的命令，立刻停止追击，那殷青萍与吴迪的死亡都可以避免……
自己和吴迪太激进了……尽管这种激进是基于对怪物的客观评估，其中或多或少夹杂了情绪变化导致的主观冲动，但后果已经成为既定事实，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假设。
自己只能等待学会公布的调查结果，属于他的工作从他被送到医院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告一段落。
他坐着打量起身前盖着的白布，这块布实在是太小了，简直与毛巾无异，尤其是在被他的身体撑起来后……几乎什么也没挡住……
好在检查很快就能结束，自己可以重新获得穿衣服的权利。
“等一等……”
“这里是医院……”
“需要登记……”
“你不能直接进去……”
听到门外医护人员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苦口婆心的劝告，看来又是一个不守规矩的人……
自己为什么要说‘又’……
随着脚步声进一步逼近，白夜意识到对方不是来找别人，正是来找自己的……
“嘿！白夜！让我看看我的大宝贝受没受伤！”
随着自动门拉开，一道人影猛然扑了进来，她扯起白夜身前的白布丢到一旁，然后一把抓了下去。
“这不是挺精神的嘛！比前几天壮多了！来来来！让我捋几下！”
看着来人背后的巨型热兵器，医护人员不由得后退一步，学会的绝大多数人都是遵守纪律的，但眼前这个正好是绝大多数之外的。
任淡墨，安保部一级干事，第42角级战斗队的队长，曾是东大陆北部著名的‘灰墟守望’公会一员，在第四矩级战斗队里是出了名的‘胸大无脑’——尽管她实际上很聪明，可行为作风却非常憨憨。
总而言之，是矩队长猛志常讨厌的那种人……
“队长！你又昏头了！这里是医院！这么闯进来是要被猛队长骂的！外面还有纪律部的人呢！”
小个子女孩像风一样足不沾地冲了进来，一把扯住任淡墨就往门外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
她对着医护人员连连赔笑道歉，生怕这些人去告状。
虽然心里有一股高傲劲，但为了给任淡墨善后，她不得不频繁放低姿态来息事宁人。
眼角余光不经意暼了白夜一眼，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只剩下无比厌恶的神色。
“快把你那臭东西挡住！恶心死了！再看下去眼睛要长鸡眼了！”
虽然白夜觉得鸡眼不会长在眼睛上，但他也没有纠正舒桐颖的错误。
在目送恋恋不舍的任淡墨离去后，白夜重新躺了下去。
他累了……没有缘由的疲惫……
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有一个洞正在他的心头撕扯。
当医护人员告诉他检查结束的时候，他迅速起身离开，对于初步检查结果连看都没看一眼，等后续更多的结果出来再一起看。
当白夜在外面的更衣室换好衣服，开门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只手拦住了他。
“第432点级战斗队三级干员白夜，你目前处于受调查状态，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那人站在门侧背对白夜，伸出的手臂上有着纪律部的臂章，从臂章的副标可以看出是负责‘纪律调查’的人员。
她的头发在脑袋一侧挽了个发髻，明明可以用拿刀的左手直接拦住自己，却在伸手阻拦之前特意将刀递到右手。
又是她啊！
白夜停下脚步，看着对方。
“例行笔录吗？”
“我无法回答我不知道的问题。”
纪律部的人就是这样死板，无论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当然，以眼前之人的级别来说可能确实不知道。
“去哪里？纪律部？”
“是的。”
来人转过身作了一个请的姿势，白夜没有说什么便走在了前面。
对于去纪律部这件事，他已经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每次违反纪律后都会去一次纪律部，就连眼前这位纪律人员都见过三次以上了。
在穿过走廊的时候，白夜透过窗户看到了熟人——正在里面接受治疗的吴迪，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但从医护人员尽力救治的表现来看，他还活着。
既然他活着……那其他人……
白夜靠在窗边，只觉得自己在痴心妄想。
所有人死亡时自己都在现场，每个人的死亡都被他亲眼见证，只有吴迪的死亡没有得到确认……
他突然感觉活着真好，从来没有觉得活着是这么好的一件事……
要是其他人也能活着就好了……
哪怕像这样遍体鳞伤的躺在床上也好过从此天人永隔……
只可惜……他们没机会了。
“检查结束了？”
坐在长椅上的任淡墨一看到他就蹿了过来。
“又去纪律部啊！”
“是的。”
“那结束了别忘来找我啊！还是老地方，我和浓墨都在！”
“队长快别说了！丢死人了！”
舒桐颖赶紧将任淡墨拖走，顺便朝纪律人员一个劲点头致歉。
她可不想和纪律部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这些人都是死变态，纪律部部长和精神院病人的唯一区别就是没病也很精神……各种意义上的精神。
白夜看了一眼吴迪，最终直起身，朝着医院门口的方向走去。
当他走出医院，看着太阳西斜的天空，仿佛染上了一层血晕。
他不知自己在看什么，过去从来没有这样过——对眼前的一切都觉得无所谓。
人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再活过来。
悲伤是没有意义的……
人应该克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受这些基于主观的想法所影响。
他心里虽然这么想，可在濒死的那一刻，他却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从自己倒在树林到出现在医院，中间的一切完全是空白的……
空白……
白色……
天堂……
白夜感到脑海有些混乱，他仿佛看到了白茫茫的一切，但又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怎么了？”
古河静流见白夜停下脚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什么，可能是累了。”
白夜精力旺盛在第四矩队是出了名的，作为纪律部的常客，古河静流也曾多次听闻。
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白夜这种迟钝木讷的样子，虽然从脸上看不出悲喜，却能从动作上感受到疲惫与麻木。
不过，这和她没有关系。
纪律部的工作就是严格执行学会的条令。
白夜精力旺盛也好，精神萎靡也罢，那只是他的个人身体状况。
她指了指路边的汽车。
“那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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