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魔法师再无任何魔法可供使用的时候,他的死期已经不远了。
亚尔兰握紧了手杖,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手杖内‘冰亡’的温度。
那刺骨的冰冷让他仿佛冻结在原地。
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冷?
自己用‘冰亡’杀过近百人,近百个与自己实力相仿的橙区玩家,这其中也包括实力远胜过自己的老师。
没有失手过,近百条生命消失于世间。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有种被恶魔注视的感觉?
这来自背后的恐怖究竟是什么?
亚尔兰很想回头,他想知道背后的冰冷视线究竟是什么?
但是他不敢回头,他害怕看到自己不愿接受的现实。
何处眠没有死。
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无论他愿不愿意面对,该来的终究会来。
【死人是不会再死的。】
何处眠的声音犹如死神的低语出现在亚尔兰的脑海,而亚尔兰脸上早已是冷汗直流。
为什么‘冰亡’对他无效?
为什么杀不死他?
难道何处眠真的比自己强出那么多......
这不可能!
他不相信!
他不相信世间会有这种玩家!
自己还要回去和诺薇雅团聚!
自己不能死在这里!
亚尔兰脸上杀意骤现,他在这一刻忘记了内心的恐惧,拔出‘冰亡’,以无所畏惧的心态转身面对何处眠!
面对这个与他两个人之间必须倒下一个的对手!
可在他转身后看到的景象却是他从未想到的。
他那无所畏惧的内心防线瞬间垮塌,即便怎样鼓舞自己都是毫无意义的。
自己不可能战胜眼前这个家伙。
他看到何处眠的棺材不停的颤抖,直至那棺材盖被慢慢掀开。
他亲眼见到自己制造的遍地寒冰顷刻炸裂,他看清了何处眠身上滔天而起的杀意......
亚尔兰用近乎绝望的声音嘶吼道。
“不!这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破开永冻陵墓!这不可能!”
【对于玩家而言,没什么不可能的。】
【只是你少见多怪罢了。】
何处眠笑了。
不是因为获得胜利而流露的狂笑。
更不是对亚尔兰的讥笑。
而是一种阳光的笑容,那种在他这样一个活死人身上根本不应体现的笑容!
这笑容只是一闪而过便被狰狞与暴虐所取代。
【将死之人,多说无益!】
一辆装甲车在一片狼藉的现场停下,几名身穿黑色制服的科学院成员缓缓从车中钻出。
“又是这种残害旧民的事情!如果任由这些家伙肆意妄为,我们科学院早晚都会无法控制局势。”
“我们明明在努力维持世界的秩序不被破坏,可总有人想要破坏这一切。要是旧民都被赶尽杀绝的话,玩家根本就在这个世界上活不下去。”
听着身边同袍的话语,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头领模样的人不为所动,他个子又瘦又高,皮肤黝黑布满了皱纹,粗糙的双手指甲缝里都是泥沙,头上带着一顶草帽,肩上披着一条毛巾。
或许看起来很像一个农民,但外表不能代表一切,尤其在玩家所处的世界更是如此,。
如果因为外表轻视一个人的话,那么早晚会吃大亏。
“正义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你不能代表所有玩家,我们还有任务,不能耽误在这种事情上。”农民身边的一个头目纠正道。
头目并没有太多的感触,对于他来说,悲伤与绝望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他除了清理现场和安抚民众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他的心已经对这种司空见惯的杀戮不以为然了。
即便在这里救下了旧民,还会有旧民在别的地方因玩家而丧命。
想要真正保护旧民,并不是什么规章制度所能实现的,更不是某个人凭借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的。
只有团结所有人的力量,才能令悲剧不再发生。
可仅此一点,便难于登天。
农民将目光投向谢疾隐,他能感受到这个少年站的位置稍微靠前了,他想要拯救旧民吗?
“高队,我们接下来......”
对于身边同袍的询问,北极星科学院‘甲子队’队长高能并没有做出任何回答,这位头目只能替代高能下达以往熟悉的命令。
“和以前一样,疏散人群,清理现场,安抚民众,然后撤退。”
“喂!你们不是保护旧民的科学院吗?现在有个家伙杀了这么多旧民,你为什么不去消灭他!难道仅仅是出言安抚就可以让生者的丧亲之痛得到任何释怀吗?”
谢疾隐情绪激愤,朝着高能的方向踏出好几步,直至那位科学院的头目拦在他面前。
“请注意你的言辞。”
“你们科学院不过是一群只会欺压弱小的懦夫而已!根本就无法改变这世上任何不公!”
高能注视着谢疾隐,他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回答。
“如果你们真的代表正义,那你们又怎么会让作恶者肆意妄为,让善良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对你来说,正义就是为了保护弱者而存在的吗?”
高能依旧在沉默,说话的还是那位头目。
高能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说出的每一句话开头都必然带着同一个粗鲁的词语,虽然他本人可以没有任何敌意,但他的说话方式和口头禅注定了他不是一个令人喜欢的玩家。
所以他很少选择对无意义的事情发表意见。
头目的话令谢疾隐心头一震,如果正义不是为了保护弱者而存在的,那么正义又有何存在的意义。
谢疾隐所不知道的是这位头目叫做‘尚轩’,北极星科学院六十纵中第二纵队‘乙丑’的队长,与高能平级。
“我早就不再相信正义了,我一度以为正义即便存在,也是由强者证明给弱者看的。”
“从一开始期待别人带给自己正义,和后来自己带给别人所谓的正义,不过是心态的转变,可对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任何改变。”
头目与高能站在谢疾隐面前,他们两个人并不高大,但却如山一般令人难以忽视。
他说的一点不错,他已经不再相信正义,因为太过虚无缥缈,因为不现实。
他不停地战斗,同各式各样的敌人战斗,但他却从来不知自己为何而战。
谢疾隐一直站在他的面前,没有人知道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在想什么。
即便在以后,谢疾隐回忆起这一段时间,他甚至也不记得自己当时在想什么。
或许自己在那个时候所想的仅仅是‘如果’。
如果自己有力量,自己就可以改变这一切。
而这个如果,在未来的某个时间得到了实现。
当高能一行人驱车离开已经处理完毕却依旧是一片狼藉的现场,谢疾隐所能做的仅仅是瘫坐在地,一言不发。
谢灵隐想要安慰他,可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天生就不善言辞,此时此地依旧如此。
而方云笈虽然可以找到很多言辞来安慰甚至是敷衍谢疾隐,可这绝非目前谢疾隐所需要的。
直至远处两道人影踏空而来,她的思绪才转移到那两人的身上。
那后面人影正是何处眠,他前面的亚尔兰神情极为狼狈,几乎是亡命逃窜。
亚尔兰身体刚刚回到地面,何处眠的双剑就从背后急刺而至。
他急忙反身回挡,手中冰亡与何处眠双剑相交,彼此进入了对峙状态,此时的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处于下风是无可避免的。
看着亚尔兰那的不堪一击的背影,谢疾隐想到了他之前如何残害那些无辜的人,他心里怒火中烧,挺剑冲向亚尔兰朝向自己的背后。
亚尔兰听到有人朝自己背后冲来,本想出手阻拦,怎料何处眠发现了他这一举动,立刻加大力量压得他无法回转身体,谢疾隐的剑就这样刺进了亚尔兰背后。
何处眠见此情形,立刻弃剑挥掌猛击亚尔兰前胸,这一掌蕴含的力量打得亚尔兰喷出鲜血,手中的冰亡飞落一旁,整个人跪倒在地上不断颤抖着身体求饶。
“快……快住手……我……投……投降。”
“干得不错!小子!”
这是谢疾隐第一次听到何处眠的声音,那声音无比沙哑甚至还透着一种声嘶力竭,好像说话的人只有几分钟的活头了。
他看向亚尔兰的目光流露出一丝不忍,这个人倒在地上很快就要死了……
他已经失去抵抗能力了,杀了他难道真的是正义吗?
对于此刻的亚尔兰来说,他在等待着诺薇雅的到来,只要诺薇雅一来,自己就还有一线生机。
然而,他没机会了。
谢疾隐心中一横,心想此人罪大恶极,生平死在他手上的无辜者不知有多少,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他扑过去一剑接着一剑的刺入亚尔兰背后,直至亚尔兰身体跪伏在地上,而何处眠则是在谢疾隐停止刺剑后,从亚尔兰的尸身上寻找着自己要的东西。
恶言狂徒就这么死了,死的如同野狗一般,而何处眠就是那如秃鹫般啄食败者腐肉的胜利者。
谢疾隐就这么站在原地,亲眼看着大魔头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他心中原本应该是无比畅快,但此刻却是阵阵迷茫。
自己所做的一切真的是对的吗?这个濒死的人已经开口求饶了,他手里既没有武器也已经处在死亡边缘,自己就这么把他杀了,自己真的能安心吗?
不……不对!既然自己决定不伤害弱者,那这个人也不能例外!他虽然是个无恶不作的杀人狂魔,可他已经没有了抵抗能力而且想要投降,可自己却还是杀了他!
自己和滥杀无辜的北极星又有什么区别!
一枚玻璃球被何处眠随手丢在地上,上面写着两个难看的名字,其中一个是亚尔兰,另一个则是诺薇雅。
字体不同,显然两个名字不是出于一人之手。
谢疾隐缓缓拾起玻璃球,那个叫做诺薇雅的人想必对亚尔兰很重要,可他却再也见不到了。
而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何处眠翻到了一本书,急忙把它收了起来,最后将目光看向亚尔兰的冰亡手杖。
他把手杖随手掷出,手杖深深的刺入了谢疾隐脚下地面。
“方天师,别人对我有恩我未必记在心上,可当初你对我的帮助是我无法忽视的,你既然有心帮助这个人,那我就把这件道具送给他,也如同还了你这个人情,你我从此两清了。”
何处眠转眼间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方云笈眼前,如鬼魅一般来去无踪,这才是何处眠最可怕的地方。
至于亚尔兰的尸体,何处眠只是随手一挥,那尸体便在一片碧绿的火光中化为飞灰。
如同从未存在过一般。
这一天晚上,所有人都在沉默,而谢疾隐则是破例没有练剑。
这是他从第一天练剑起,第一次没有按时练习剑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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