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耳语一番后,一起返回驿馆,更换官服往长守村而去。
今日负责值守的仍旧是聂平仲,不过与那日唯一不同的,便是窦文扬也在。
“不知二位是?”窦文扬打量二人一眼,沉声道。
闻问崔皓含笑朝他一拱手,“在下大理寺丞崔皓,这位是监察御史卢世昭。”
“原是二位。不知二位来此地所为何事?”窦文扬蹙眉看着眼前两个人,“我等奉刺史之命驻守此地,任何人不得擅闯。”
“窦将军,吾等昨日收到大殿下密信。大殿下要我二人进长守村查处时疫源头所在。”说着崔皓从袖中取了一封信函递了过去。
话落耳际窦文扬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早先前薛靖衡就给他来了信,要他小心这两个从京城来的寺丞和监察御史。未曾想今日居然有机会让他碰见这两个人。
拆开崔皓递来的信函,却发现信函上多余的内容也没写。唯独只写了个查字,查什么不得而知,可是如果自己阻拦二人查长守村,保不齐这两个人马上就会上奏朝廷所自己阻扰查案。
窦文扬思付少许扬首朗声道:“二位即是奉旨而来,吾等又岂敢忤逆大殿下的意思。还请随本将一块进去。”
话止窦文扬往旁边走了几步,做了个请的姿势引二人入内。
长守村内和他们几日前来的模样差不多,只是比那日多了几分安静。那些草棚也被撤去不少,四下扫量一眼崔皓眼中掠过一丝疑虑。
“听说窦将军一直治下有方,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崔皓在窦文扬的陪同下往粥棚内走去,驻足在冒着热气的铁锅前,“本官记得本朝律法里有一条,粥棚所熬的粥,粥要立筷不倒。”
说着崔皓当即从一旁抓了把筷子往冒着热气的锅里丢。动作迅速,就连武将出身的窦文扬也未曾将他拦下来,卢世昭移目看向锅里。
“筷子浮起,人头落地。窦将军便是这般为朝廷办事的么?”卢世昭当即冷斥道。
斥责声入耳,窦文扬不怒反而笑了起来,“两位怕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吧?这并州城上下加起来足足几万人口,若是真的锅锅粥要立筷不倒的话,两位以为并州能撑多久?”
“所以并州的粮呢?本官记得先帝在世的时候,一共拨了三批赈灾款下来,怎么着这就一点也不剩了?”崔皓未曾理会窦文扬哂笑一声,“窦将军总不会告诉本官有人监守自盗吧?”
“这个末将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末将想问崔寺丞一句,您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来奉旨查明并州真相的?”话落窦文扬面上浮起些许笑意。
一旁的卢世昭忽然插言道:“好了。既然窦将军给不出解释来,那我们不如去找薛刺史讨要个说法?”
闻言窦文扬偏首瞧了眼卢世昭,眼中闪过差异。随即同意了崔皓的提议,命令麾下的聂平仲带人,去把并州城内几处粥棚的管理者和米商一同前往刺史府拜会薛靖衡,随便商讨一下该如何解决河东雪患一事带来的麻烦。
原本薛靖衡是招了人在府中议事的,一听到窦文扬派人传来的消息,不免觉得头疼起来。那两个人摆明了就是要遵桓儇的旨意,要把河东的事情彻查到底。桓儇意欲何为,他猜不到,只是今日河东节度使温彦安突然来了刺史府。
“节度使,窦文扬来了消息说是崔、卢二人有意拿粥棚做文章。”垂下首的薛靖衡低声道了一句。
话落耳际站在窗旁的温彦安回头看了眼薛靖衡,“筷子浮起,人头落地。这二人此行若是不见血,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老太傅的意思是必要的时候,可以舍弃一些该舍弃的棋子,大殿下的刀已经出鞘,不见血是不会回鞘的。”
闻言薛靖衡一愣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温彦安,一股寒意自背后蔓延开来。依照他对温氏的了解,只怕这个时候温氏正在想法子来平息大殿下的怒火。想到这里薛靖衡眼中掠过一丝惊惧。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温彦安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伸手拍着他的肩膀宽慰了几句后。转身往前厅走去。
看到温彦安离开,薛靖衡慌忙跟了上去。虽然说他是温氏一手提拔上来的,但是保不齐温氏在必要关头会舍弃他,以保全自己。
此时崔皓等人已经在前厅侯着,厅内站在崔、卢二人以及窦文扬和刺史府三位属官,至于六曹的官员则跟着粥棚的负责人一块站在门口。
“温节度使。”站在厅中的崔皓瞧见温彦安在薛靖衡的陪同下缓步而来,起身迎了上去一拱手,“想不到节度使也被这件事惊动了。”
听出崔皓的话里隐含深意,温彦安颔首示意众人落座,“崔寺丞这是哪里的话。你和卢御史奉旨来并州查明真相,本来应该是本官亲自迎接的,奈何本官最近一直都在河东各个受灾严重的地方巡查,未能顾及两位。”
“你我都是为朝廷效力,何来失礼一说?”崔皓扫量眼上首的温彦安,语气和缓。
二人话里似乎都暗藏锋刃。纵然温彦安贵为河东节度使,但是有些话他还不敢当着崔皓和卢世昭的面挑明。
“那真是有劳节度使了。本官近日巡查长守村的时候,遇见十分有趣的一幕。”话落卢世昭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沉着一张脸的薛靖衡,“不知道节度使你有没有兴趣听听?”
闻言温彦安挑眉一笑,“当讲无妨。”
“本官知道民间有句俗语叫家家户户都有本难念的经。可是本官想问节度使一句,您身为河东节度使自当比我清楚陛下拨了多少赈灾款下来。可是为何如今本官还能瞧见易子而食的惨剧,这便是节度使一路巡查的结果么?”话落卢世昭眼中迸出刀子一般锐利地光芒,死死地钉在了薛靖衡身上。
话落耳际温彦安没有立即说话反倒是转头看了眼一旁垂着首的薛靖衡,从薛靖衡的动作中,多少能够猜出只怕卢世昭所说的事情和他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温彦安眼中掠过一丝无奈。虽然说牺牲一个薛靖衡算不了什么,但是薛靖衡一旦身死,短期之内他们若是想再找一个人,只怕也不会那么容易。
更何况长安那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裴重熙在一旁盯着。温家想要拿回并州,不再会是易事。
旁下的薛靖衡却是直冒冷汗,明明正值四月他却感受到一股凉意萦绕在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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