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环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
当他如往常一般将红茶泡好递给老爷时，老爷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去拿桌子上的书本，而是一言不发地直勾勾看着自己。
他心里一颤，脑海中顿时检讨着自己今天的行为是否在哪里有所欠缺。
三餐是按照老爷和夫人的喜好来做的，食材也是从后花园采摘来的新鲜蔬菜......
打扫房间的时候一丝不苟，就连小少爷玩闹时在地上留下的脚印也被擦得十分干净......
老爷嘱托要他去买的礼服也准备好了，应该明天一早那个裁缝就会把东西送过来......
正当他的思维近乎被逼成一条细线时，坐在木椅上的老人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中多了一份光亮。
“石环，你跟着我有段时间了吧，”老人声音低沉，微微仰头，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记得我是在一个雨夜把你捡回来的，那时的你还是个懵懂的孩子......”
“呵呵，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你就是个朝气蓬勃的青年了......”老人谢绝了石环伸来的手，靠手边的拐杖缓缓站了起来，用手摸了摸对方的头，满意的点了点头。
“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山垣皇家学院，主动放弃了成为那位教授最年轻教授的机会，回到这栋老宅陪我这老人家。”
“一直留在这里让你当管家，做这些明明佣人就能解决的工作，有些屈才了呀。”
听到这话，石环表面上微微摇头，心里却叫苦不迭。
能考上最高学府，他自然不是傻子，能听出对方的意思。
他心思缜密，小心翼翼地在对方的视线里经营着人生，用尽一切表达自己对他的忠心，结果到头来仍要被作为棋子。
深吸一口气，他自嘲地撇了撇嘴，轻声说道：”老爷，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无论您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
老人的手缓缓从其头顶移开，又沉默了一会，像是十分纠结。
“山垣王室与洛纹王室在今天正式签订了合作契约。”
“大陆如今并不太平，我们也确实需要凝聚起来力量，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威胁。”
石环静静听着，老爷平时不会跟他说这些的，这更加说明了接下来他要说的事情的严重性。
“虽然公主和王子与洛纹公主非同一般的关系令山垣王室有些被动，但在我们这些老东西的强烈建议下总归没有让步太多。”
“太过于信任他人，总归是容易摔跟头的，不知道那两位年轻人何时才能明白......”老人叹了口气，像是惋惜年轻君王的稚嫩，“和他们相比，你显得成熟很多。”
这话可不兴说啊......石环的心越来越沉下去了，老人敢把自己和年轻的两位君王相比，这不更说明自己要做事情的危险程度了？
是去仇敌家里伪装成佣人？还是作为隐姓埋名的刺客亡命天涯？
“当然，我们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来自洛纹公主以自己名义向我们提出的合作。”
“那小姑娘是怎么说的，对，天使投资......”
“虽然她说的话有些奇怪，但她确实掏出了很多我们难以理解的炼金物品，在炼金器具的发展上，洛纹王室可能已经超越了凌正王国。”
“不，不是说功能方面，实际上那些东西大多实用性堪忧，令我们惊讶的是那种新的思路。”
“而不得不说，这样的技术吸引到了我们，而且我们也愿意为这样的技术付出贡献。”
“毕竟，做蛋糕的人，是离蛋糕最近的。”
说到这里，老人猛烈咳了咳，石环连忙掏出衣兜里的手帕准备递上去，却看到红色的鲜红正从老人捂住嘴的手缝中溢出。
“老爷，您的身体......”
“哈哈，确实是老了。”看到挂在手上的鲜血，老人的目光更暗淡了。
“石环，我知道你一直很害怕我，因为你见证过我的手段，”看着正在为自己擦拭血迹的青年动作一僵，老人声音沉闷的说道：“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我也从没刻意在你面前隐藏那些事情。”
“因为我想让你见证，见证一个领导者需要承担的，需要面对的事情。”
“我亲眼见证过山垣王国的强盛，我不能看着他突转而下的衰落。”
“你能共情吗？听到谦逊有为的君王在异国驾崩，年轻的孩子们被赶着走上政局的舞台中央，而你却时日无多，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国日趋衰颓......”
老人布满皱纹的眼角有些湿润，声音也变得颤抖。
“孩子，我是真心想要你好，想培养你成为山垣王国的核心。”
石环神情复杂，在记忆中用尽一切残忍手段清除王室内政敌的政务大臣，如今却真的只像一位王国危亡却无能为力，悲痛无比的耋耄老人。
窗外的花园中，向日葵随风轻轻摆动着。
......
嘎吱---
耳边传来门在地上摩擦发出的，令人有些抓狂的声音。
实际上并不是门的问题，如果某位黑龙小姐没有把自己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堆积在门后的话，或许开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不过这里一般也只有她会来，而莲诺自然能凭借龙族的力道为所欲为。
只是自从两天前从山垣王国回来后，这里却多了一位客人。
从睡梦中醒来，石环揉了揉眼睛，却看到视野中有个黑色的身影正一步步向自己逼近着。
他心中一惊，连忙起身，却一不小心撞到了头顶的一个长柄状的钢具，随后又摔在一堆笔记当中。
“哟，徒弟这么努力啊，“莲诺轻车熟路的从一旁脏兮兮的桌子上掏出同样脏兮兮的白手套，过去把石环拉了起来，还顺便用脚把地上那些笔记踢走：”追求真理的路上确实要风雨无阻，但也要保住自己的小命。“
“年轻人有精力是件好事，但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看着面前故作成熟的小女孩，石环心里阵阵无语。
如果你愿意把自己的思路用一种更像人话的方式表现出来，我也不至于在这里研究了整整一晚。
“老师，这里有一点看不懂。”
“哪里不懂，随便问，我都会！”
对于莫名其妙多了个徒弟这件事，莲诺一开始是有些抗拒的，但在对方老老实实向自己叫了一声“师傅”后便心花怒放地接受了。
“这里，”石环递上那份扭曲的设计稿，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一些：
“请问这里的涂鸦是什么意思？”
“指的是什么特殊的构造吗？还是说某种稀有的材料？”
这些东西与其说是设计手稿，更不如说是草稿纸，更甚一步来说，简直就是涂鸦的画纸！
谁会在齿轮上画一只毫无关系的小猫？
甚至画的还很差劲。
他可是上过学的人，学的是炼金器具学，见过各种类型的设计稿图，但从来没见过会在内部构造旁边画一堆做着鬼脸的小猫的！
而且对方画图纸的手法也十分业余，基本是乱画一通，想到哪里画到哪里，完全不会区分视图。
如果没有对上脑电波的话，或许一辈子都研究不明白整个装置搭建的起点在哪里。
“这个啊，”莲诺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须，一不小心把胸前的衣服染黑了大半，脸上原先故作深沉的表情顿时有些绷不住了：“这是我自己原创的设计标志，你不懂很正常，慢慢学。”
“？”
“记好了啊，如果上面是一只小猫，说明这个东西是猫级的。”
“？？？”
“根据公主殿下的建议，我把超魔法器具分成了五个等级，从龙级到鸟级，等级越高效果也就越强。”
“猫级，就是第二个等级。”
“那，龙级就是最强的超魔法武器吗？”石环及时提出了问题，对于“超魔法”的这个概念他已在昨晚对方无尽的碎碎念中理解了。
“错！”莲诺打了个响指，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恨意：“龙级都是些最没用的东西！”
“？”
“最低级的是龙，然后是猫，兔子，狗，鸟。”
“这，这是有什么深意吗？”
“没什么深意，根据我对动物的喜好排的，”莲诺从房间角落中的一堆物件中翻了半天，最后掏出断了一截的扳手：
“师傅我目前只做到一件狗级的，还被人抢走了，但也无所谓了。”
“师傅的梦想是造出一件鸟级的超魔法器具，虽然目前只存在一个概念，但有公主殿下的帮助，一定会在某一天实现。”
看着愣在那里似乎消化着她刚刚说的话的少年，莲诺微微一笑，一脚踹开半身高的窗户，任由屋外的狂风在房间中劲舞。
漫天飞舞的涂鸦当中，石环看到那身高矮小的女孩回过头，向自己递来一个爽朗的笑容。
“老纠结图纸有什么意思，公主殿下说过，最伟大的发明来自不断的尝试。”
“走，师傅今天就让你开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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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各位，有些睡过头了，忘记七点钟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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