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莱利亚坐在毛绒地毯上,姿势虽然规矩,多少带着些局促不安。维娜正在翻找衣柜,为她挑选适合晚宴的衣服,赫林坐在不远处,显得悠闲得多。
“要是没有就直说嘛,现在还来得及去买。”纵然赫林心里并不着急,也总是想方设法刺一下维娜。
不能怪赫林说出这番话,在他的记忆中,维娜总是身着简单利落的衣服。在特拉华州居住时,维娜是个农场主,衣服以轻便为宜;之后又肩负起照顾赫林的责任,哪里有时间参加什么宴会呢。况且,维娜身材匀称,个子高挑,而希莱利亚看着纤瘦,身高也比维娜矮一大截,穿着她的衣服也不会合身。
维娜大致丈量了一下希莱利亚,半晌,说道:“算了,我给她做一身吧。”
忽略了赫林“吝啬鬼”的埋怨声,维娜列好需要的布料类型和各种配件,顺便还有近日需要的日常用品,就把两人支使到五公里外的商店街去了。
赫林便带着希莱利亚逛起了街,想到明天晚上召开的晚宴,希莱利亚的疑虑又重了几分。在她看来,艾伯特既然做此安排,其中一定有着她所体悟不出的深意。
赫林拍拍她的肩膀,让她赶快回神。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走到布料店的门口,按照清单上的内容,挑选合适的布料和纽扣。望着店内形形色色的商品,希莱利亚微微失神,赫林以为她是挑花了眼,凑近一看,才发现希莱利亚正盯着一个蕾丝丝带的choker。
“喜欢的话,一起买了吧。”
“不,不是的,”希莱利亚连忙解释,“我只是突然想起来,白他买过类似的东西。”
“他买过类似的,给女孩子买吗?”赫林想象了一下男生戴蕾丝边的choker,那场景多少有些诡异。何况白亚川其人似乎从不过多打扮,学校内是万年不变的校服,头发不长不短,戴着一副黑色的平光镜,收拾得干净整洁,从未有过其他装饰。他人缘一向不错,但若是说他和哪个女孩子走得近,赫林全无印象,非要说的话,可能就是白羽鸠队的两个女生了。
表面看不出来,其实,赫林其实有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他兴致勃勃地向希莱利亚追问道:“然后呢,你看见他送给什么人了没?”
“好像是塞到礼品盒子里,寄走了。”
两人又聊起学院生活里遇到的趣事,大大缓解了希莱利亚紧张的心情。时隔八个月,她好像再次回到了那个满月的夜晚,与赫林并肩而行,空荡荡的湖边,只有他们两个的身影。
购物是能发泄压力的,看到希莱利亚如释重负的笑容,赫林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虽然在希莱利亚看来,她只是单纯地高兴于能和赫林再次毫无芥蒂地搭话。等到回去后,维娜麻利地做好礼服,是一款下摆蓬开的中短裙,简约大方。
“因为你根本做不出来复杂的款式吧。”
维娜给了赫林一个眼刀,他立刻闭上了嘴。
到了晚宴当天,赫林不知从哪搞到了一张请柬。虽然理论上是任何人都可以进入,布尔吉城堡的晚宴毕竟由来已久,在当地很有知名度,在没有请柬的情况下,不一定能顺利混进去。希莱利亚以为赫林会陪她一起,谁知道,赫林扬了扬自己的“任务卡”,告诉她这趟是无法奉陪了。
入场之前,他像个尽职的执事一般,托起希莱利亚的左手,动作不疾不徐,将她引导至门口。赫林取出请柬,递给门口的迎宾员过目。
看过请柬后,迎宾员恭敬地说道:“您是彭斯·洛先生的亲属吗,有失远迎。”
“不是我,是我旁边这位小姐,”赫林将希莱利亚牵到身边。希莱利亚还不适应半高跟的圆头皮鞋,走起路来慢吞吞的,赫林觉得自己简直像牵了一条笨拙的小狗,而不是一个女孩。希莱利亚看上去体态轻盈,赫林与她交过手,自然知道隐藏在少女外表下的凌厉。放在外人的眼中,大概更像哪家不受宠爱的小姐。
赫林忽然想到,芃尔妮不就是这样的人吗?对比起来,居然是希莱利亚这个底层出身的更从容些。当然,仅仅是强了一些而已。
“好啦,就当是来享受晚宴的,放轻松,”赫林轻声安慰道,“过会我会来接你的。”
“可我还不知道任务目标。”希莱利亚说道。原来担心的是任务,赫林不禁叹气。
“对了,你裙子比较短,小心走光,”赫林不放心地瞥了一眼,“等等,维娜姑姑好像给你穿了短裤。”
希莱利亚作势想要掀起裙子确认,赫林眼疾手快,赶紧制止了她。
至少芃尔妮应该有这方面的常识……赫林在心中暗自向芃尔妮道了歉。
“希莱利亚,我们还没分出胜负呢。”赫林决定用一种另类的方式为她加油打气。
“分出胜负?”
“对啊,之前的交手不分胜负,干脆在其他方面评判出输赢吧,比如说……”赫林拉过她的手,待她因为这股拉扯走到门口后,赫林又松开了她,“希莱利亚,在晚宴上大展身手,让我刮目相看吧。”
“是,我会努力的!”希莱利亚鼓足勇气答道。见到她恢复自信的样子,赫林十分满意。他离开布尔吉城堡大厅,前往属于他的任务地点。
其实,他的任务地点距离这里并不远。城堡建于1350年前后,除了最具标志性的主建筑外,也有磨坊、田地、狩猎场以及供仆人居住的小型村落。由于年代已久,城堡尚且能得到较为完整的保留,周边地区已破败不堪,现在的城堡主人仅仅拥有主建筑的所有权,他一心信教,空余的土地捐献给附近的修道院。
赫林对周边的情况不太熟悉,因此选择步行。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走出了城堡范围,抬头看到转角处的路牌,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在他看来,这里与普通的城市街道没什么两样,不算在私人领域的范围内。城堡主人没有请安保人员在此巡逻,想必也是这般认为。
他按照指示走到一个地方。在百年前,这里曾是骑士们举行对决的竞技场。在当时,竞技比赛是骑士册封的一项重要环节。现在此处已然破败,但还保留着围绕中心场地的石柱,以及骑士们用于整顿的候场区域。赫林走到空地,发现这里连接着一座小小的教堂。
这座教堂面积太小,布置也极其简陋原始,很明显,它并未打算对外开放,而是一处荒废的地方。
在当下这个新年之夜,仅隔三条街道的城堡内灯火通明,热闹非凡。本应废弃的教堂内却同样亮起灯火,灯光如豆,四五个人围坐在一起弹唱。他们的歌声并不吵闹激昂,如平静的老者在追忆往昔,虽与新年的氛围不太相符,反倒衬出了几分温馨。
赫林敲了敲门框,这个举动显然惊到了岁月静好的弹唱者,他们停下演奏,操着奇怪的口音问道:“有事吗,年轻人。难道是瓦莱塔老爷来赶我们了?”
“不,您多虑了,”赫林微微颔首,语气友善,“我是来找一个朋友的,他在这吗?”
一个稍微年轻些的男人整理了一下帽子,他看上去四十多岁,是演唱者之一。男人环顾四周,问道:“别开玩笑了,你和我们这些大叔交朋友?等等,你指的该不会是……”
“是的,我来找亚德里安,亚德里安·埃斯特斯。”
“亚德里安,是那个昨天才来的,临时帮忙的小伙子吗?”
“他们看上去是差不多大。”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亚德里安在哪?”男人们开始招呼起他来。
这时,赫林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知道亚德里安喜欢穿胶底鞋,他不喜欢改变,十年来一直穿着相同牌子的鞋,鞋子上没有过多装饰,除了尺码有所改变,几乎看不出差异来。胶底鞋踩在地板上时,有一种特殊的闷响,因此,赫林转过身去,和亚德里安打了个照面。
“我在这里……”亚德里安闷闷地说。他看着赫林,实在不懂两人为何会在此处碰面。
亚德里安天生畏寒,此刻裹着呢绒大衣,半张脸都缩在羊毛围巾里,由于刚从外面回来,眼睛上结了一层雾,低眉顺目的样子,看着有几分可怜。
赫林突然笑起来,想着如果亚德里安是个女孩,这简直是男女主角时隔多久再次相遇的场景。可惜,他俩都是男的,分开不过四五天而已。
“你怎么找到这的?”
“我还想问你呢。你家不是在英国吗,新年的时候跑到这来?”赫林边说边给亚德里安让路,让他进到暖炉旁烤火。
“费尔大叔在准备晚宴的演奏,我们是老朋友了,英国认识的,”亚德里安伸出冻僵的手,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来给他们当陪练,以及指挥……有什么问题吗?”亚德里安实在是个不会撒谎的人,赫林看得出来,他的神情极为不自然。
“你如果还没和他们脱离关系。”
亚德里安面露讶异,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赫林?”
“恶魔,但不是恶魔教。”赫林的余光瞥到后面的演奏者,他们有的如临大敌,有的表情惊恐,更有甚者已经偷偷拿起了武器,还自以为藏得很好。
“应该是说,恶魔教的前身,恶魔狩猎组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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