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是自由的。一直以来,这被称作一种带有文学性的比喻方式,一种带有抽象含义的描述。大脑也可以看做一类几何结构,在建立拓扑模型后,我们发现大脑的神经元之间能够组成极为复杂的结构,远超我们的想象。研究表明,大脑能在刺激中形成高维度结构域,而共感图景,则是大脑意识在现实中的延伸与映射。”
“经过数次谈判,我们成功得到了异尘人相关的实验样本。奇怪的是,异尘人的大脑结构与地球人并不完全相同,在进化中出现差异再正常不过,但从异尘星遗迹中发掘出的共感图景技术,比起异尘人的大脑,竟然更加契合地球人的,简直不可思议。”
“基督教认为,肉体是灵魂的寄所,正如大脑是意识的发源地,两者却不能一概而论。可基督教认为灵魂来自于上帝,意识可并非如此,意识当然实实在在地来自于我们本身。神学很有意思,可惜我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和那些信徒好像有什么隔离似的。不过我不反对学院内建立神学部,毕竟是古人智慧的结晶,我对奇妙的逸闻很感兴趣,说不定真的能从中得到启发。最主要的是,那些经受过异兆的孩子太可怜了,我理解他们需要信仰的支撑。”
“而‘恶魔’——这是一项俗称,我们暂定的正式名称为‘拉普拉斯’,则是另一种难以理解的存在。这是一种高维生物,我们很难理解其本质,远在我们正式了解前,有关他们的传闻就在北部一些地区出现过,甚至建立了一种俗称为‘恶魔教’的宗教,也算是推动神学部建立的原因之一吧。”
“‘恶魔’的研究停滞了很长时间,能收集到的信息实在太少,所以没向外界公开过。我们推测,‘824事件’,‘二号824事件’或许都与恶魔有关,甚至与异兆产生的真正原因有关。听说最近又有关于恶魔的动向,这不在我的职责范围之内,里欧更不会泄露机密。我倒是觉得,他分配给那些孩子们的任务很有意思,表面是那一套,其实都藏着深意。打个比方,最近他派一个队伍去清理异兆区,实际上,那正是最近观测到恶魔出没的地点。”
“哎呀,一不小心已经写下这么多了。要是被人看到,恐怕要笑话我,现在哪还有热衷于寄信的人呢。可我就是喜欢,我偏要。再说下去就要涉及机密了,我得就此打住。”
苔依丝拿起信纸,对着阳光眯起眼睛观察。随后,她满意地喷上薄荷香草味道的香水,才想起还没写上落款。
她不假思索地在末尾补上最后一句话:“期待你的回信。你忠实的,苔依丝·霍华德。”
“你是说,恶魔来了?”希莱利亚的目光越过卡莱维的肩膀,但她没有看到任何恶魔出现的迹象。
“我不知道,他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根本捉摸不透。”对此,卡莱维也很头疼。
另一边,白亚川和泽诺正忙着用绳索捆绑倒地的四个人,芃尔妮站在不远处,想要上前帮忙,又十分胆小,进退两难。他们来得匆忙,绳索等物品是没有带的,这些是卡莱维事先藏在长袍内的。当他们看到卡莱维从中取出枪械、道具、用来去除血迹的双氧水和纱布等物品,不禁惊讶于长袍的包罗万象。
学院内安排了急救知识课程,虽然不如法兰专业,他们多少懂得一些。白亚川为四人止住了血,发现卡莱维完全掌握好了分寸,刀刀不刺入要害,只是很痛,非常痛。
“先以敲诈勒索和聚众斗殴的名义交给学院吧,”白亚川无奈地说道,“我觉得他们活不了多久了,卡莱维,说实话,这是你做的吗?”
“什么意思?”卡莱维不明所以。
“凝血异常,身体浮肿,巩膜黄染,这些都是脏器衰竭的症状。当然,我不是专业的医生,只是家中的老人有过类似的病症,不好做出定论,”白亚川扒开其中一人的眼皮,指给卡莱维看,“知道你厉害,但他们四个也绝非善类,看你也不像受伤了。如此轻松地制服了他们,不觉得奇怪吗?”
这次轮到希莱利亚听不懂了,她举起了手,问道:“所以,他们患上了很严重的病?这和恶魔教有关吗?”
“谁知道呢,盲目信教,最后徒劳无功,反把自己赔进去,这样的例子也不少啊。他们之所以答应来这,说不定是因为听到了有关恶魔的风声。”
最终,经过商议,众人决定先听白亚川的建议,通过学院上交警方。对于这个结果,白亚川嘴上不说,心里仍是担忧,他不相信支撑卡莱维五六年的仇恨能如此轻易地化解掉,害怕节外生枝。白羽鸠队中与卡莱维交情最长的泽诺没说什么,他相信卡莱维自有打算,他无权干涉。再者,能看到卡莱维服软和动摇,不失为一件趣事。
芃尔妮的想法更加纯粹,如果类似的事件发生在异尘星,绝对不会拖得如此之久。各个巨城的法律不尽相同,如果能得到皇室甚至有话语权的军统、富商的庇护,卡莱维先复仇再逃过审判并非难事。
所有人中,只有希莱利亚是在衷心地感到感激。她莫名有所预感,一旦卡莱维下手完成复仇,他就会被恶魔带走,一去不回。希莱利亚不能共情卡莱维的仇恨,但她能理解卡莱维的执着。在异尘星,希莱利亚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因此,她不希望身边的队友陷入痛苦,离她而去。
她愿意替自己的队友沾染鲜血,愿意用这种幼稚的算计维持白羽鸠队的现况。一切并不完美,但她偏偏很满足。
“需要我的时候,我愿意为你们任何人牺牲。”希莱利亚不知不觉吐出了这句话。
“说什么呢,队长,怪可怕的。”泽诺不可思议地眨眨眼,还以为希莱利亚在背诵什么戏剧台词。在他看来,白羽鸠队彼此的关系称不上亲厚,希莱利亚这句话尴尬得很。
可是,希莱利亚的话是发自真心的,总有人能够明白。
他们回到学院前,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妙。在白羽鸠队看来,离开不过是几个小时,现在的晚上十点左右,过了学院规定的门禁时间。他们又不好把捆住的四个人留在原地,带上他们后,要想交给学院处理,肯定没法随意扯谎敷衍过去。
但他们没有想到,就在离开的短短几个小时内,学院遭到入侵。这次的攻击异常迅猛,与阿尔泰金山的那次试探性的进攻战术截然不同。他们还在思考如何躲过警卫的盘查,这才发现,事情远比他们想象中要严重。
学院内乱作一团,却没见几个学生,白羽鸠队燃起希望,觉得他们极大可能被疏散了。
卡莱维见状,马上把四个人绑在小道转角处的石柱上。他属于这里的战斗已经发生完毕,不会再次受到波及。至于其他的突发状况,就看他们的造化了。卡莱维可没那么好心,还替他们的安全着想。
“可以用共感图景和他们联络吗?”
“我没有光子脑,”白亚川看向芃尔妮,“不过,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事情的发展实在出乎芃尔妮的预料,一连几次的冲击让她来不及反应。希莱利亚拉过芃尔妮的手,就像不久前握住卡莱维一样,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拜托你了,芃尔妮。”
此前,芃尔妮对自己的定义是可有可无的人,不想生事,也不想和其他人有过多的接触。她平生头一次有了为别人做些什么的想法,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支撑起她的内心。
“我明白了。”
芃尔妮再次唱起歌来,她的歌声听起来十分微弱,甚至不成调子,更像是沙哑的呜咽。他们在赌,赌芃尔妮的歌声不会吸引起敌人的注意力。就是这平淡无奇的曲调,经由共感图景后,能够转化出极其强大的能量。终于,共感图景顺利展开。
“我看到了,灰林鸮队在F区!”画面中,灰林鸮队掩护着一批学生,隐藏在钢铁丛林中,看上去非常不妙。艾伯特和其他老师在哪?危急关头,他们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
“全体注意,去军备处启动机甲,支援灰林鸮队。”希莱利亚下定命令。军备处录入了几个人的DNA和虹膜,不出意外的话,紧急情况下他们可以自由提取武器装备。
坚持住,大家……希莱利亚在心中默默祈祷。她相信着赫林,相信他一定能成功守住。
就在他们的头顶,一艘舰船平稳航行着。
“谈判?看看现在的局势吧,我们有什么谈判的必要。”
“军部的援军很快就会赶来,你们能有十足的把握吗?不如让我来代表皇室出面,混淆视听,还能为你们的撤退争取时间。”
“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次的计划,大家都是带着必死的觉悟来的。”
“您是说成功窃取了共感图景的资料这件事?以我的愚见,动静闹得太大,势必会难以收尾,不如让我去试一试吧。”
对方难得地沉默了。对他们来讲,对面的这位大小姐不过是一道保险,一个临时加入的突变因素。放任她的行为,可能会带来难以估计的影响,造成一系列连锁反应。
他们恰好乐见其成。
“前提是,我们不会提供任何帮助。那么,拜托你了,缪兰卡因·帕潘德雷亚小姐。”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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