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阿尔泰金山的任务结束,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因为得救及时,橘朔良被医学部判定为浅Ⅱ度烧伤,幸好未有感染症状,治疗三周后痊愈。白亚川的伤势更轻微些,仅休息不到一周时间,自动要求重归学院生活,入队训练。
自从回到学院,灰林鸮队和白羽鸠队之间的气氛变得无比微妙。诚然,两支队伍组建的时间算不上长,之前的关系只能说是平平,但毕竟有同学这层身份在,彼此朝夕相处,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差。谁知任务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两支队伍的关系也冷淡了起来。
疑似法兰指责白羽鸠队的人利己主义——大概主要指的是卡莱维和泽诺两人。想想也是,这般风言风语能传到白羽鸠队的耳朵里,大约有故意的成分在。批判的主因无非是两人罔顾同学性命,自私自利,危急关头却拒绝前去支援灰林鸮队,只怕自己惹上麻烦。
单论事实,橘朔良确实落得负伤的下场。或许灰林鸮队的人认为,若有白羽鸠队及时应援,亚德里安不至于在危急关头身处火海,橘朔良更不必舍已救人,最终受伤。
此外,针对白羽鸠队队长希莱利亚的批评之词同样流传甚广。众口铄金,这番言论究竟是灰林鸮队流出,还是众学生八卦时衍生来的论调,根本无法查证。大意是白羽鸠队管理松散,队长在关键时刻独自出走,直接造成白羽鸠队无人领导,希莱利亚实在没有尽到队长的责任。
对于这一点,卡莱维和泽诺嘴上不说,心里怕是非常赞同的。白亚川疗养归来,言论已经流传开来,他在听闻后露出苦笑,单论过程和结果,似乎没有太多辩驳的余地。至于芃尔妮,她在白亚川休养期间便鼓足了劲“骚扰”,后来学会了去医学部蹲点苔依丝及各位老师,直接请教共感图景的内容。她在异尘星的家乡是个足不出户的家里蹲一事,恐怕没人知道,但她对信息的敏感度一如从前,根本没发现针对白羽鸠队的舆论。
白亚川不想分神理睬这些言论,当下最重要的是继续磨合团队,增强协作能力。白羽鸠队人心不齐,缺乏作战统筹,实在是太过明显的问题,与希莱利亚自由的指挥方式不无关系。在白亚川看来,希莱利亚惯于服从命令,却不擅长指挥他人,并未彻底融入“队长”的身份。
隐患的种子已悄然埋下。没曾想,先一步爆发矛盾的,竟然是两名队长。
5月30日上午11:32,布拉维学院一号餐厅。正值午餐时间,大部分学生聚集在餐厅内,愉快地闲聊。
橘朔良终于结束了收尾治疗,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前。不少同学前来慰问,连朗珀特的冷脸都无法阻止他们靠近。橘朔良笑着予以回应,小心地拉好袖口,避免手臂上还未消退的瘢痕吓到他人。
法兰依约为芃尔妮带来莓果红丝绒蛋糕。她在医学部偶然撞见独自坐在等候椅的芃尔妮,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本以为她是来看病的,询问后才知道,原来是想找苔依丝老师请教共感图景的问题。出于鼓励她的目的,法兰提出要送她些小甜品,在异尘星从未见过这些的芃尔妮充满了期待。
虽然法兰依旧对卡莱维和泽诺怀有小小的不满,但她没有迁怒白羽鸠队所有人的意思。橘朔良伤势痊愈,她也想将此事翻篇。总得来说,无论各位队员心中有何想法,总能维持表面的和平,可赫林和希莱利亚偏偏吵起架来。
事情就发生在这个平平无奇的时间,大家平平无奇地享用着午餐。
“比起这个,你应该多反省一下自己吧。”赫林的声音在餐厅的某一处响起,希莱利亚坐在他的对面。起初,并没有人在意两人的谈话。
“关于橘朔良同学的事,我很抱歉……”
赫林直接打断了希莱利亚的话:“你很抱歉?理由呢。”
“我当时就在附近,驾驶着战斗机,”见希莱利亚真的在认真解释,赫林明显感到了不耐烦,“我没能及时为亚德里安同学和橘朔良同学提供支援。而且,木屋之所以会被点燃,也是因为我抛出去的油箱……”
“所以,你要道歉?”赫林不由得提高了声音,引来周围的学生瞩目,“你会说出这番话,到底是真心实意地感到内疚,还是为了自己能心安理得?”
赫林站起身来,椅子被他顶得后退,发出摩擦地板的噪音。希莱利亚所谓的道歉引发了他积郁在心中的怒火,赫林根本没给希莱利亚反应的机会,连珠炮般地抛出质疑:“你最应该表达歉意的是谁,是阴差阳错间没能帮上忙的朔良,还是被你抛下却得不到一句解释的卡莱维、泽诺和芃尔妮?”
希莱利亚完全没想到赫林会说这些,只是愣愣地看着。
“你想为我们解围,你也想尽快把物资送去木屋。于情于理,我没有立场抨击你,反倒应该感谢你。你希望我说出‘你没错,没关系’这样的话来,然后顺理成章地释怀。我不能指责你的选择,你的队员又如何?从头到尾,你有为他们想过吗,你有认清自己的立场吗?”
橘朔良和白亚川几乎同时起身,想要拦住逐渐激动的赫林。餐厅里的学生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纷纷猜测起具体的前因后果来。
赫林心知肚明,言尽于此,让希莱利亚独自想清楚比较好。可在某种方面来说,他并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在待人接物方面一向意气用事,想说的话就要说出口,对于那些没必要分心理会的人,用些常见的社交辞令糊弄过去便好。因此在大多数人心目中,赫林是个好相处的人,殊不知,那其实是伪装的一种。
即使有过不愉快,赫林还是喜欢着布拉维学院的人和物,所以总能保持和颜悦色。赫林知道,面对希莱利亚这类迟钝的人,藏着掖着只会让事态更糟糕。
大家以为希莱利亚会默默忍受,谁知今天的希莱利亚一反常态,她同样站起身来,直面赫林,反驳道:“你可以拒绝我的道歉,但请不要擅自替橘朔良同学做决定。此外,我们应该属于同级关系,赫林同学,我有权利不接受你的批评。”
“无所谓你接不接受,希莱利亚。轻飘飘的一句道歉,你就可以把问题抛给别人,然后不断重复同样的错误。听着,你和那晚一样,毫无长进。”讲到后半句话,赫林的声音压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
“别忘了你身为队长的职责!”或许赫林确实被激动的情绪冲昏了头脑,说完这话,他扯住了希莱利亚垂在胸前的一缕白发,将她拉到眼前。对视中,两人互不相让,眼神里含着愠怒,矛盾一触即发。
橘朔良抓住赫林握有希莱利亚头发的手腕,希望他赶紧松开。白亚川也走到希莱利亚前面,想要隔开两人。卡莱维和泽诺刚刚踏入餐厅,若是以往,泽诺肯定会饶有兴味地观战。大概是受到今日凌晨遇到的怪事的影响,他大喊一声:“你们灰林鸮队别欺人太甚,放开我们队长!”
好吧,这也是起哄的一种。卡莱维的头痛又加重了。
芃尔妮发出小声惊呼,捂住了嘴。法兰咬了咬嘴唇,控制自己上前帮助橘朔良的冲动,而是取出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开始记录。我又了解队长多少呢,法兰飞快地写下赫林当前的反应和动作细节,这是个观察的好机会,不能白白浪费掉。
朗珀特慢条斯理地咽下炸猪排,他本来就对希莱利亚有股不知名的排斥,也不认为赫林的话哪里有错,懒得管闲事。至于亚德里安,苔依丝老师在午餐前把他紧急叫去办公室,芃尔迸发的求知心感染了她,于是她找到亚德里安,大谈共感图景的发展方向与教学应用,亚德里安对此表现得兴趣浓厚,就是有点饿。
“赫林,你一定是累了,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橘朔良打了个圆场,但他话里并无责怪赫林的意思。拉扯中,赫林无意间瞥见朔良藏在袖内的瘢痕,火气瞬间散去大半。
白亚川接过橘朔良的话:“赫林,同学之间难免会发生争执,但是类似的事情,希望你三思而后行。”说完,他扶过希莱利亚的肩膀,让她离远些。
在两位副队长的调停下,事态就此平息。只不过当天餐厅的气氛始终怪怪的,搞得大家胃口全无。
5月30日下午7:48,布拉维学院,帕西林医学部内层理疗室,这是仅有艾伯特、赫林和希莱利亚三人知道的私密房间。
一整天的时间内,希莱利亚都闷闷的,白羽鸠队的其他人默契地不提餐厅发生的争执,希莱利亚却陷入了偏执。当她再次与赫林同处一室,两人互不理睬,仿佛又回到刚认识的时候。希莱利亚无心感慨,想到的是另一件事:那个引导自己投下油箱的神秘声音,她认定对方是亚德里安,想要对他道谢。
可亚德里安难以接近,不愿和外人有过多交流。他按时上课下课,然后要么去图书馆温习功课,要么去找各个老师辅助研究,要么与灰林鸮队一同训练。既然如此,借赫林之口表达谢意是最为方便的方法。
赫林就坐在希莱利亚的对面,专心地阅读一本《善恶之彼岸》。要向赫林搭话吗……希莱利亚纠结万分。
就在此时,艾伯特走进房间,突然的开门声令希莱利亚受到惊吓,挺直了身子。赫林的视线因为这番声响从书本挪开,转移到艾伯特身上,也由此看到希莱利亚受惊的反应,故作严肃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不知为什么,赫林觉得自己应该是果决的,坚定的,尤其在对待希莱利亚一事上,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艾伯特干脆地下达了命令:“全体注意,有新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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